第三百六十六章 小詩:萬物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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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石》
——
雲崖上隻有風嗎,
歲月斬落,滾落而下
不甘寂寞地流淌,
隻言此身不變除卻滄桑。
——
大山是我的祖先,
風雨是我的朋友,
草木山林是族人,
江河溪流是船伯。
——
隻有他潺潺的帶我遠走,
見識世間的煙火嫵媚,
不再隨著萬古枯寂,
路程悠遠滿載夕陽歌唱。
——
最癡纏的還是世俗人間,
求仙問道者飲盡萬裏山色,
落魄詩畫者吐納一瓢江湖,
他們念念的故土和知己,
也在風中瘦弱地飄零。
——
《秋葉》
——
老天發出聲歎息,
風雨輕輕搖過,
萬物就幹淨了,
隻剩稀疏的紛飛。
——
像童話般溫暖的調色,
厚厚一層鋪滿涼涼的季節,
惶恐的心結忽然靜謐,
隻覺得美麗,淡淡的很畫意。
——
怕冷的人更怕生活沒有顏色,
寂寞的歲月要有樂觀裝飾,
看來隻要心裏少裝些懷舊,
深秋也未必隻適合憂鬱。
——
《凋謝》
——
紅色的像不舍,
黃色的像微笑,
青綠色的像孩子,
深色的已經蓋好棉被。
——
陰灰色的天空,
給想象灑上了濕潤,
枯萎的日子暫且告別,
寫些尋常句子
代表此刻自由的情意。
——
我不說想你,
隻想把風景寄給你,
小詩隻留給自己,
把這些小事存給歲月,
一到思緒紛飛的天氣啊,
每封都是不同的蘊意。
——
《秋水》
——
一場落雨打碎秋葉,
暮色昏暗的湖麵
看不清幽夢已多深。
在童年角落回蕩了多年,
不惹塵埃,偶然憶起
風聲似乎也慢了些。
——
那叮咚作響的小溪
也曾飛出過孤傲的鷹,
山間歡笑的少年
去了遙遠處寫歌啊,
可有溫柔的姑娘
唱出這些詞中濃情。
——
海棠樹下,秋千下,蒲公英下,
方寸的山水更容得下傳說,
我們的背井離鄉,又不是
非得碰杯才笑的出來,
離別亦如那清冽的秋水,
留三分惆悵,剩下的
都是滿杯的懷想。
——
《蘆葦》
——
零上七八度的農曆十月,
正是適合懷舊的時候,
悶了偶爾走一走,
漫野隻是枯黃的涼色。
——
飲茶飲酒都是這個體質,
像很早就得了場病,
問題不大隻是永遠好不了,
在涼薄的風中不必多說,
不自由了,就遠遠放逐著。
——
因為我說的飽滿感情,
是不帶修飾和自欺,
像一個人看風景般純粹。
你看月亮也從不總是圓滿,
照舊有仰望千年的詩歌,
活得是否真實,也逃不掉
總要麵對些疏離詆毀的。
——
把石頭扔在水裏,並不是
僅僅為了濺起幾個水漂,
把自己扔在水裏,
隻要還能喘過氣來,
就獲得些平靜和耐性。
——
就算不爭渡,不問津,
哪兒有我們悟道的山坡?
夕陽蘆葦是那樣溫柔
同時也那麽哀愁啊,
深深閉上眼,捂住耳朵,
也排不掉陳年幽憤了。
——
《極夜》
——
幹淨的憧憬
像雪一樣化在手心,
無數黯淡的
倔強、但說不出的
都會在夜空相繼亮起了。
——
世界浩瀚而孤獨,
渺小又徘徊的我們
停靠在荒僻冰川,
是否呼喊,感情都
很遼闊很透明了。
——
微笑常常忘記了去向,
思念早就超越了值得,
時間不肯記得,
我這蒼白的回望
夜夜都在自燃隕墜。
——
孤獨積攢厚了
也就成了安謐,
無邊無際的
簡樸的夢與柔,
連呼吸都像永寂。
——
別太關注了,誰愛上誰,
還未發生就成了傳說,
若能染上這樣的黑,
害怕相見的我們
或許就能像風一樣了。
——
《棋友》
——
歲寒,欲往山間小築,奈家貧,於山下搭茅屋,潦草簡居。
是日,小雪紛飛,興味盎然,欲效古人,乘船遊湖,擁爐煮酒,奈無舟亦無河,便鋪棋盤,於小亭下靜坐。
小雪緩慢,煞是生動,高枝有鳥啼,抖落一地溫婉。
餘自離鄉多年,心內迷悵罔顧,鄉音未忘,家人信漸頻,常問怎久未傳音信?吾亦不知所然,隻言此身疲忙,實因心中枯寂矣。
雪漸盛,染白頭發,麻衣靜默,棋盤久不語,欲清心悟道,或賞景品詩,然興致缺缺。
自孑然一身漂泊,庸庸勞碌三年,詩書已積塵,隻記得年少時三兩句,如“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倏忽,林間依稀傳來高歌,似有故人來,吾驚從坐起,快步前往,果真確認,嗬嗬笑道:今日怎的想著來了?
故人道:知你在山中獨居,特來玩耍。
吾笑,問其為何兩手空空,故人笑說,人到便是心意,吾失笑,邀其對弈,故人本無興致,聞酒香,便欣喜而坐。
吾棋藝一般,更久未練習,奈何故人更菜,對弈三五局,皆輸,吾笑曰:菜就多練。故人無能狂怒,狂飲幾大白,酒壺漸空,吾佯怒,喝道:“豎子安敢如此?”
後天色漸晚,吾欲邀故人閑散,賞景對詩,乃吾多年之願。
故人隻說不勝酒力,告別回家,吾隨其相送,步行兩三裏,終是拱手而別。
故人笑問何時成家,吾緘默,隻言生性淡漠,獨在此山中,亦是清幽自在。
故人笑而背手離去,一路吟唱山歌,漸行漸遠。
此時,暮色沉沉,雪已漸深,山水空明,隻待繁星入夢;茅屋瑟瑟,無人為我溫茶飯,隻有徹夜風雪與琴嘯,歎鬱半山寂寞。
——
《平安》
——
地,掃的很慢,
老僧不緊也不慢,
像世事已無關。
幾片夕陽又掉下來,
淡茶憶思以待客,
歲月無情,道無痕。
——
這種安謐日子別常念叨,
耐不住寂寞的是你,
尋山問道的也是你,
讓那修行者如何不笑?
——
用心,用情至深
亦是種可貴的空明,
心裏有了牽掛啊
就有了雕琢的耐性。
——
隻聞遊子又要遠行,
漫途風霜尚不敢提,
去寺廟求符問卜,
借紅繩栓住平安。
——
臨行踏踏,阿母那碗麵
恍然回味,已是許多年,
滿山香火都是虔誠的老人,
千年樹下都是掛滿的前程。
——
《搗衣》
——
搗衣,搗呀搗,
搗的是葛麻的粗硬,
禱的是日子的安和。
——
頭頂一片長安月,
河畔一群搗衣女,
聊的不知是什麽,
夜深就聽見哭泣。
——
哭的是什麽呀,
要問那關山烽火,
在家是賢淑的人啊,
門前是寂寞的守望。
——
深閨何曾有人問,
詩書隻言千秋史,
沉沙折戟已成塵,
耕耘何曾不丈夫?
——
問家人安在否?
兒女又長了多高?
身在關外醉飲狂沙,
鴻雁傳書幾時到啊。
——
出征,走啊走,
為的是身後的燈火,
殺的是萬裏的離愁。
——
搗衣,搗呀搗,
送的是遠征的漢子,
悼的是餘生的辛苦。
——
《至味》
——
青年者,都已
闖過番世俗,
嚐過百千滋味,
已不再垂涎欲滴,
養胃的茶與粥
代替流油的酒肉。
——
問人間,何為至味?
煙火處,都是世俗,
我為客來你為廚,
寒暄幾句互交付,
一個味道,吃習慣了,
手法懶了胃口也闌珊。
——
都是討生活者怎能苛責?
隻是懷念小時候了,
簡單的食材,用心的火候,
清淡的疙瘩湯或蔥花麵,
母親都不忘打兩個蛋。
——
時間太快,回憶混濁,
四季熬成不同思念,
葉子變黃又變綠,
頭發變白又變稀,
掛念都在風裏雨裏,
不是非要有多麽出息,
吃的好,睡得香,
家人就安心了。
——
認真生活了,就理解了,
理解了就升華了孤獨,
太多沉默有苦難言,
眷念又在哪裏托付?
就算啊,某天說想你了,
你能體會,這份普通的愛
闖過多少理性的扼殺
還能存活下來,
多麽來之不易嗎?
——
也許,懷念的
並不隻是那個味道,
更是,夕陽賴在牆壁,
踢球踢到傍晚,
上學做飯天還沒亮,
母親起早貪黑
有家,有人等候
那種歲月的安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