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誰在說三角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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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佩出聲要拿人的時候,梁夏看向馮阮,“馮相。”
馮阮微微頷首,止住準備進殿的羅萱,“先慢著。”
她笑眯眯看向梁佩,和事佬一般,緩聲勸,“佩老莫急,總得讓人把話說完,到時候再拿也不遲啊。”
馮阮做為右丞相,對朝政的敏銳度極高,本能覺得這事情有貓膩。
因皇上沒有女兒,後宮無所出,導致朝堂跟宗族相爭多年,如今成敗全在太女身上。
現在跪在地上的假太女可能是打擊宗族勢力的關鍵,她怎麽能輕易放過。
宗族的熱鬧,她恨不得反反複複的磕著瓜子仔細看,哪能那麽容易讓梁老太太糊弄過去。
羅萱被止步於內殿門口,無人進來拿人。
梁佩目光在梁夏跟馮阮間來回,通過兩人的眉眼官司,好像明白了什麽。
她看向坐在床上的太女,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假貨,臉色陰沉如水。
莫不是中了馮阮的圈套
她先找到真太女,然後再用假太女拖住她們
好生縝密的計劃,關於太女的事情馮阮竟是瞞得滴水不漏,不愧是笑麵虎老狐狸。
見季曉兮不是想行刺,沈瓊花跟沈君牧也分別退到一旁。
此時內殿裏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季曉兮身上。
梁夏問,“為什麽求救”
“因為有人想害我”
梁夏理解地點點頭。
沒錯,也總有刁民想害她,“說說。”
除了宗族外的其餘人也伸長了耳朵。
熱鬧啊,龍床前的熱鬧,誰不好奇。
季曉兮斟酌了一下語言,想著應該怎麽講。
她來來回回當了七次皇上,別的沒訓練出來,但像今日這種大場麵她倒是見多了,所以她嘴上雖然喊著救命,可臉上沒有絲毫懼意。
可要是說她找人救命是假的,她那一雙大眼睛又直直地看著梁夏,充滿希望跟光亮。
好像整個內殿裏的人,無論年齡老少跟官職大小,就連龍床上的皇上,都是一成不變的擺件,唯有梁夏是唯一鮮活的人。
所以她的眼裏隻有梁夏。
“她,”季曉兮反手一指,指向梁佩,“她想讓我當個假太女,承諾事成之後我將是這個天下最尊貴的人,從此榮華富貴美人環繞。”
美人環繞啊。
梁夏仰頭看了眼沈君牧,然後被護犢子的沈瓊花一眼給瞪了回來。
梁夏默默收回視線,雙手搭在腿麵上,看向季曉兮,“為何是你”
“因為我年齡跟你一樣,身形跟你相仿,連生辰都是同一天,”季曉兮跪坐在自己小腿肚子上,“當然了,這些都是這個老太太跟我說的。”
“我看見你的那一瞬間就知道她騙我,所以立馬把實話說出來了。”
“你撒謊”梁佩往前幾步,淩厲的目光恨不得把季曉兮就地剮成魚片。
“分明是你自己送上門,說你是太女。”
梁佩看向梁夏,頓了頓,“她說她爹姓竇,原本是宮中尚衣局裏的一個小裁縫,因意外被皇上寵幸了一次。”
李錢在旁邊想,這話好耳熟啊。
梁佩繼續道“竇氏怕季君後知道此事後對自己下死手,於是賄賂了起居郎,把這次的事情勾掉了。”
“我剛才先領著她去查了竇氏在尚衣局的事情,又問了起居郎,一切皆跟她說的一模一樣,現在起居郎就站在殿外,可以為我作證。”
李錢恍然
哦
“她說的都是馮阮的詞啊”
梁佩說的事情,從竇氏的身份,到賄賂起居郎,全都跟馮阮剛才說得一模一樣。
換句話說,這都是梁夏的真實身世。
如果梁佩連這些都知道,那她不可能把竇氏的女兒找錯啊。
梁佩往床前走了幾步,梁夏挪動屁股給她讓位置。
梁佩拉著老皇帝的手,聲音哽咽,眼眶濕潤,開始表演,“皇上啊,老婦的這顆心,為的全是找您的血脈。誰知竟被人做局害了,險些誤會了真太女。”
宗室裏有人看向馮阮。
馮阮臉上帶笑,心裏也在嘀咕。
這事可不是她幹的。
馮阮不大的眼睛掃向季曉兮,神色玩味,“做局之人當真高明啊。”
竟是連她一並算計了進去。
季曉兮略顯心虛地低下頭。
這事當然不是馮阮幹的,因為梁佩說得全是實話,唯一撒謊的人是她。
季曉兮一共重複了六次這樣的事情。
前兩次她都莫名奇妙被人綁來當了皇帝,結局自然是被宗室把控至死。
第三次她聰明了,她偷偷調查了一下,然後才知道自己頂替的人是誰
梁夏。
一個年前墜馬摔死的十七歲少女,跟她年齡一樣。
她死後,她爹竇氏就瘋了,抱著女兒的牌位四處求人救他女兒,說他女兒是皇上唯一的孩子,隻要救活了她,榮華富貴全都有。
這事被宗室知道,於是宗室扣下了竇氏,瞞住了梁夏已死的事實,讓她這個年齡身形都相仿的倒黴蛋冒充太女。
季曉兮知道自己是個等死的傀儡,自然想過跑了,可惜被宗室發現,下藥慢慢毒死。
第四次的時候,季曉兮企圖先扣下竇氏,可惜晚了一步,依舊是死。
第五次她放棄了,她想既然命運如此安排,也許是想讓她當個明君,拯救日漸將沉的大梁
可惜季曉兮高估了自己,她努力過學習過,但被宗室把控下的她,能接觸到的全是吃喝玩樂,跟朝堂有關的事情,半點觸碰不到。
國破,她亡。
等輪到第六次時,季曉兮已經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逃跑,反抗,努力,掙紮,全都沒用。
她像是被困在這個“鬼打牆”的世界裏,來來回回都是按部就班的跟大梁一起走向死亡。
這是第七次,是季曉兮最絕望的一次。
她擺爛了,隨便了,甚至主動找到梁佩,打算這邊當了皇帝,那邊就跟宗族同歸於盡
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
誰知道,這次有了變動
七這個數字,在佛家有特殊的意思,寓意超脫六道,達到悟道的解脫。
季曉兮看到了變動,看到了希望,那就是本來已經死了的梁夏,這次還活著。
現在梁夏當了太女,她終於不用再替人做傀儡了。
不管這一次結果如何,她都是自由的,而不是像提線木偶一般活著。
“我說的都是真的,是她逼我當太女。”
季曉兮看著梁夏,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您不信的話可以去查,我身世普通,沒跟任何有權勢的人接觸過,怎麽能知道什麽竇氏,什麽起居郎呢。”
這話也不假。
梁佩扭頭瞪她,“你不知道,別人可能知道。”
“證據呢”馮阮幽幽問。
這盆髒水她可不接。
梁佩被她的話堵住,又扭過頭跟老皇帝哭訴,“我的皇侄女啊,你可要快快好起來。”
老皇帝要是能好起來,地上就不會跪這麽多太醫了。
老皇帝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她手被梁佩握著,眼睛卻看向梁夏,這個她在世界上唯一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生女兒。
“朕死後”
知道她要交代遺言,殿內所有事情先放在了一邊,梁佩抹著眼角的淚站起來,梁夏坐回剛才的位置上。
她拉著老皇帝的手,“您說。”
“朕死後,要沈家陪葬,朕的皇陵裏,要堆滿金銀玉器,要千名童男童女侍奉,朕要來世,依舊依舊肆意快活。”
梁夏沉默。
梁夏看她,看這個隻有今日一麵之緣的親生母親。
她死前想的依舊是享樂,沒提過竇氏,沒提過她,甚至沒說過江山社稷,沒問過黎民百姓。
梁夏拍拍她的手背,眉眼溫和,臉上認真,“娘,您放心”
老皇帝一喜,眼睛都亮了些。
然後梁夏繼續道
“您放心,沈家、金銀玉器、童男童女,全都沒有。”
梁夏表示,“您安心去吧,這江山,以後就交給我了。”
尚且青澀稚嫩的一張臉,認認真真平平靜靜地說,“我會護我大梁子民平安康樂,做個為國為民的好皇上。”
沒有起伏聲調,沒有豪氣鬥誌,隻是普普通通的語氣,說著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如今大梁,國庫無錢,地裏無糧,四處天災,各地起義。
朝內朝臣不合,宗室異心,朝外邊疆不穩,鄰國虎視眈眈。
整個大梁,宛如一艘沉了半截的大船。
梁夏她,才十七歲啊
老皇帝怔怔地看著她,最後沒再說什麽,隻是慢慢閉上眼睛。
李錢看了一眼,站在內殿門口大聲喊
“皇上,駕崩了”
老皇上死了,屬於他的任務,正式開始。
李錢無縫切換自己的主子,虛假地為老皇帝抹了抹眼角,立馬跟在梁夏身邊鞍前馬後。
那邊在為皇上入殮換衣,這邊群臣還在等著跟梁夏說新皇登基跟先皇下葬的事情。
擺在這些大事前麵的,還有一群跪在地上的太醫,以及季曉兮。
“都起來吧。”
梁夏說,“太醫們都回太醫院,我娘寬容,死前免了殿內所有人的罪。”
太醫們齊齊仰頭看她,先是叩謝先皇,後是叩謝梁夏。
“孩子我知你心善,但免了所有人的罪,這不妥吧,”梁佩看向梁夏,話裏指的是季曉兮,“冒充太女,可是死罪。”
梁夏抬眸看梁佩,這時候想著叫孩子跟她拉關係了
晚了。
她可小氣了。
“梁佩啊。”梁夏音調緩慢。
“”
啥梁啥
殿內眾人以為自己聽錯了,扭頭看梁夏。
梁佩本人更是沒反應過來梁夏是在喊她。
因為她這個年紀,馮阮這些朝堂小輩皆叫她一聲“佩老”,而她輩分高,所以剛死的老皇帝都要喊她“皇表姑”。
梁夏按理來說應該喊她“表姑姥”,這怎麽就成“梁佩”了
梁佩嗬嗬笑,正要跟梁夏理輩分,“不是老婦我托大,太女你該叫我一聲姑姥姥”
她把“表”字都去掉了。
不把親戚理清楚,她怎麽倚老賣老,她怎麽管教,哦不,幫助自家小輩不受外人蠱惑呢。
梁夏卻是搖頭,一臉認真,“你先前剛說過,你擔不起我這一聲表姑姥。”
梁佩老臉一僵,“我說笑呢。”
梁夏微笑,“可我當真了。”
梁佩,“”
梁佩要論輩分,梁夏給她講君臣。
“你既然知道咱們表的遠,擔不起這聲表姑姥,那你我論君臣。我君,你臣,”梁夏眸光平平靜靜,“我叫你一聲梁佩,你有異議”
梁夏疑惑,聲音輕緩,“我叫不得”
誰敢說她叫不得。
梁佩被自己之前的話堵住,心裏越發恨季曉兮跟馮阮,如今被梁夏問到跟前,隻覺得老臉火辣辣的,頭都抬不起來,“叫,叫得。”
李錢愣怔怔看著梁夏。
他最清楚,梁佩雖然是表親,但輩分擺在哪裏,連老皇帝都要給梁佩幾分臉麵,忍著讓著。
而如今梁夏不過抓了個話語上的錯處,便狠狠甩了這老太太一巴掌,把親情撇去,直接談君臣,絲毫臉麵都不給。
往後這群宗室再想把手伸過來,打親情牌可就不合適了。
梁夏連輩分最高的梁佩都不給臉,何況那群小輩們。
李錢有些分不清梁夏這丫頭是扮豬吃老虎,還是天然就是呆。
馮阮倒是多看了梁夏幾眼。
她還以為這丫頭會用宗室跟朝臣互相製衡呢。
梁夏不再看梁佩,而是蹲在季曉兮麵前看她,溫聲道“你也回家吧。”
季曉兮眼睛都亮了,眼裏有水光晃動。
她抬頭看梁夏,認認真真看。
季曉兮這才留意到梁夏模樣屬實好看,是讓人一眼望過去就心生放鬆的長相。
文靜,儒氣,眉目舒展,平平緩緩的聲音,自帶安撫人心的力量。
但她同樣年輕,臉上是沒染過黑暗的青澀稚嫩,像個書院裏待考的學生,不諳世事。
季曉兮雙手抓緊衣裙,想提醒梁夏什麽,比如馮阮不是好人,比如宗室會殺掉不聽話的傀儡,比如大梁最終被鐵騎踏平寸草不生。
“那用完飯再走”梁夏問。
季曉兮立馬搖頭,眼淚滾落,“我要出宮。”
季曉兮雙手抹掉臉上滾落下來的淚珠,認認真真地看著梁夏,眸子清亮,說得話卻有些古怪,“如果這次不一樣,我要是能活下去,你說什麽我都聽。”
梁夏笑了下,“那我記著了。”
梁夏站起來,季曉兮也跟著爬起來。
“找人送她。”梁夏看向門外的羅萱。
“太女,”馮阮站出來,笑著說,“臣派人去送,順帶護送她周全。”
她看向梁佩,故意問,“梁佩,你覺得呢。”
梁佩在朝中並無官職,隻是輩分年齡在,所以眾人給她一份薄麵。
可今日這臉皮已經撕破了,馮阮也想暢快一把。
梁佩梁佩,多少年沒人敢叫她梁佩了
梁佩臉沉如水,“那自然是好的。”
她朝梁夏頷首,語氣冷冷硬硬,“老婦身子不適,想請先行回去。”
“去吧,”梁夏想了想,“歇完記得來守夜,畢竟死的是你大侄女。”
梁佩,“”
梁老太太要氣死了,現在提到守靈,又要開始論親情了
梁夏有理由,“她是你看著長大的,我不是。”
梁佩被宗族小輩們扶著下去,生怕她再站一會兒會被氣暈過去。
宗族走了,馮阮看向季曉兮,“走吧。”
外麵的天已經全黑,兩個侍衛提著宮燈,走在前麵,兩個宮侍提燈走在後麵,馮阮跟季曉兮位於中間並肩而行。
就這麽出來了
季曉兮忍不住扭頭看身後的皇宮,有點恍惚不現實的感覺。
她走了,以後的傀儡就是梁夏了。
可季曉兮再一想,她本來就是替梁夏做傀儡的,愧疚什麽。
如今傀儡成了梁夏,她卻擁有了自由,若是這次還會國破人亡,那她至少先快樂了
“謝過馮相,我自己認得路,不用您送了。”季曉兮覺得自己在跟一個很危險的人走在一起,像是她在想什麽對方都能看穿。
導致季曉兮不得不收斂自己的放鬆,繃緊精神,不敢露出半分解脫的感覺。
馮阮雙手抄袖,聲音如常,聊閑話一般,“快到宮門口了,再送兩步也不礙事。”
她問季曉兮,“可念過書”
語氣如長輩關心晚輩。
季曉兮斟酌回答,“念過。”
馮阮垂下眼睫,眼尾餘光看她,“讀過開端嗎”
“開啥”季曉兮沒聽懂,四書五經裏有這篇文章嗎
馮阮點頭,“那奇變偶不變呢”
“雞、雞便”季曉兮十分茫然,“雞便漚漚肥嗎”
馮阮笑了,“沒事,隨便問兩句。”
她停在宮門前,沒往外走,“回家吧。”
應該沒問題,可能就是個想走捷徑沒成功的孩子吧。
季曉兮稀裏糊塗地出宮,扭過頭就瞧見宮門外馬車上坐著兩個十六七歲的女人。
瞧見她出來,對方立馬將燈籠挑起來,“大夏”
“哦哦對不起看錯了,你這身形猛地一看跟大夏有點像。”陳妤鬆點頭含笑致歉。
季曉兮搖頭,“沒事。”
陳妤果靠在車轅上都快等睡著了,耳朵好像聽見什麽,含含糊糊說,“我怎麽聽到有人在說三角函數。”
她撓撓嘴角,砸吧嘴,嘟囔道“大夏當了皇上啥時候給咱們弄點錢啊,我還等著造炮彈呢。”
陳妤鬆把滑下去的外衫重新蓋她身上,輕聲說,“乖,睡吧,夢裏啥都有。”
季曉兮,“”
好奇怪的兩個人哦。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老網址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647547956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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