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038 馮阮言佩,梁夏李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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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卯時, 群臣整隊入宮。
    “言大人。”
    言佩兒手遮嘴巴打哈欠,困眼朦朧地側眸看過去,她仔細想了一下,想起來了, “季大人, 怎麽了”
    跟言佩兒搭話的是禦史台的禦史, 姓季, 五十出頭, 是禦史裏的老人了。
    季大人側頭朝身後看過去, 就接收到幾個同僚的眼神,她斟酌語言, 跟言佩兒說, “我們先前並不知道言大人您府中竟是這麽個情況, 您受苦了。”
    “還行,我受苦的時間短。”言佩兒借著袖筒遮掩,雙手捧著手爐, 實話實說。
    一想到還要十年才能退休, 言佩兒就覺得日子沒了盼頭, 言老爺子算什麽,她的晦氣都還在後頭呢。
    季大人提起這個話題,不過是方便搭話罷了, 並不是真的關心言佩在言府過的如何。
    三兩句寒暄之後, 季大人開口了, “言大人, 廉鶴大人的案子查的怎麽樣了,可有新進展”
    “馮阮昨日見了我,說有好些清貧考生願意為齊敏作證, 她們有證據表明先前跟齊敏並不認識,入京後私下也沒接觸過齊敏,不存在拉攏的可能。”
    因為本就是汙蔑,所以不難查。
    言佩兒說,“既然齊敏是被冤枉的,那我先前參她一事就是錯的。”
    雖然這事都是廉鶴在後麵攛掇,可上折子的人的確是言佩,齊敏也確實因為這一折子而被貶官。
    言佩兒雖然嬌氣愛哭,可她向來知錯就改。
    她想,言佩是個好大人,如果言佩真做錯了,那她幫言大人跟別人認個錯也沒什麽。
    隻是言佩兒把事情想簡單了,有時候,人可以做錯事,但絕對不能認錯。
    言佩兒可以跟齊敏道歉,但禦史大夫不能。
    禦史大夫象征著禦史台的權威,她若是錯了,那她下麵的禦史們怎麽辦,她們的檢舉諫書皇上還會不會聽,群臣還會不會信
    季大人就是為這事來找言佩兒說話的,“大人怎麽會有錯呢,大人隻是在行事檢舉之責,先不說齊敏有沒有罪,她就是無罪,您也可以參她。”
    這本就是禦史一職的職責所在,監管群臣。
    如果怕參錯了,怕得罪人,處處束手束腳,那還要禦史做什麽。
    “大人,您可是禦史們的表率,您是不可能犯錯的,就算有錯,那也是廉鶴的錯。”
    季大人道“她身為禦史中丞,沒提前分辨事情真偽,便急著讓您跟先皇上奏。這事深究起來,全然是她一人之錯,您隻是被奸人所蒙蔽罷了。”
    言佩兒有些聽不懂了,“你們不是跟廉鶴關係交好嗎”
    怎麽現在廉鶴就成“奸人”了。
    “我們隻是同僚而已,沒有私交,”季大人連連擺手,話說得十分大氣,“為了朝堂,為了天下文人,為了大梁,一個廉鶴算得了什麽呢。”
    廉鶴懷有私心參齊敏,她做錯了嗎這對於齊敏來說可能很重要,但是對於她們來說無關緊要,誰讓她們是禦史呢,她們就是有參人的權力。
    齊敏被冤枉隻能怪先皇,怪她未查明真相就輕易定罪,不能怪禦史檢舉有錯。
    現在齊敏一案重審可以,但言佩不能認錯,禦史們的檢舉之權卻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失察”而被動搖。
    “疑罪從有”是禦史們的特權,若她們丟失了這一權力,以後如何跟馮阮一派的權臣抗爭她們文人清流一派如何在朝中立足
    “大人隻需記住,您象征著中正剛直,是天下清流文臣的表率就行,其餘事情,我們幫您處理。”季大人怕彎彎繞繞的言佩兒聽不懂,索性說得很直白。
    言佩兒什麽事情都不用做,她隻需要站在那裏,就可以穩穩當當做一輩子的禦史大夫,至少目前來說,無人能取代她。
    哪怕她腦子被砸壞了也不重要,隻要人是健全的就行。
    至於廉鶴
    跟言佩比起來,廉鶴不夠看的。
    言佩少年成名,敢為天下言,能為眾人語,所做所為沒有半分私心,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民,試問朝中能有幾位大人能做到如此純粹
    沒有。
    言佩的名聲已經立出去了,天下人都知道言佩是象征著公平正義的獬豸,禦史們不能因為齊敏一事,而讓言佩的這一形象受到懷疑。
    犧牲一個廉鶴而保住禦史台的權威,值。
    若是有必要,給齊敏作證的那些考生,會不會“意外”死亡都是有可能的。世事無常,誰能保證一定會活到明日呢。
    季大人不會覺得她們心狠,她們做這些都是為了更多人,為了天下人。
    如果禦史台的威嚴不在,所有諫書沒了效力,那往後誰還會為百姓發聲,誰肯監督群臣呢
    現在僅僅犧牲幾人,就能保住這份“公平正義”,是值得的。
    季大人說完後,跟言佩兒頷首行禮,抬腳繼續往前走。
    言佩兒沒接觸過朝政,一時間想不明白這些。
    她有些恍然地站在原地,隻覺得今天衣服穿的好像不對,宛如漏穿了最貼身的棉質秋衣秋褲,整個人都是空蕩蕩的冷。
    像是有風透過布料吹在了她皮膚上,讓她忍不住打哆嗦。
    季大人好像知道她不是言大人,但又不在乎,她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敬佩的上峰,而是在叮囑勒令一個呆傻的傀儡。
    言佩兒可不傻,她智商211呢,她隻是單純而已,又不是單蠢。
    她能聽懂季大人話裏的意思,那就是待會兒朝上不管說什麽,她都不用站出來開口,有禦史們在前麵衝鋒呢,她隻需要站在後麵做個擺設就行。
    站著就能當三品禦史,連腦子都不用動,聽起來真好,適合她這種享受生活的人。
    隻需要聽話,她就可以當禦史大夫,隻要她是正三品,梅盛在外麵做生意就不會被人欺負。
    言佩兒低頭看自己掌心裏的手爐,看著握住手爐的這雙手,這雙拿了三十多年筆杆子的手。
    可言大人呢。
    一心為國為民沒有半分私心的言大人,她會高興當個花瓶嗎
    她要是知道自己真的錯了,會因為禦史台的威嚴和眾禦史們的特權而沉默嗎。
    “言大人,怎麽站在原地發呆呢”馮阮今天來晚了,竟是走在眾人身後。
    她白麵團子一般的臉露出和善笑意,眯眯眼隻剩一條縫,笑嗬嗬道“您這臉色瞧著不對啊。”
    馮阮示意言佩,“早朝快開始了,走吧。”
    言佩兒搓著手爐,頂著寒風往前邁步。
    她借著微弱的光亮看馮阮,也說,“您臉色瞧著也不太好。”
    馮阮笑了下,“府裏有點事情,沒睡飽。”
    她夫郎王氏昨天情況不太好,夜裏輾轉難眠,一時分不清自己是誰,半睡半醒間來來回回切換了三個人格,到淩晨才堪堪穩定。
    王氏這種情況,馮阮怎麽安心,坐在床邊守了一夜,幾乎沒睡。
    言佩兒皺眉,“那要好好休息啊,睡覺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馮阮隻是笑,“剛才言大人站在原地不動,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她跟言佩兒說,“別看咱倆是政敵,立場不同,可正邪黑白這種東西,誰又能完全分得清楚。好人也有壞的一麵,壞人說不定也有好的一麵。”
    馮阮抄袖,步子也不快,跟言佩兒一起慢悠悠往前挪,“她們罵我是權臣奸佞,但我這個奸佞卻關心你的臉色。你別管我目的如何,至少我這句關心的話語是真真切切說出口的,對不對”
    言佩兒覺得有道理,期待著問,“那我能信你嗎”
    馮阮笑,“自然”
    言佩兒眼睛都亮了起來,跟找到靠山的小狗一樣,差點搖尾巴靠過去。
    然後馮阮補完後半句話,“不能。”
    言佩兒撅嘴哼了一聲,失落明晃晃的寫在臉上。
    馮阮笑意更明顯了,“你怎麽能信我,你我是死敵啊,我說不定是花言巧語想騙你呢。你看,你身邊的廉鶴都信不過,你又如何信我。”
    “那我該信誰呢”言佩兒說,“我想聽我自己的,但又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
    到底是年紀小。
    言佩兒今年才十六歲,她的人生裏全是吃喝玩樂,充滿著鮮亮色彩。
    她若是開心,她今日可以臨時決定坐私人飛機飛去小島度假,飛到一半不開心了還可以再飛回來。沒人會因此批評她,也沒人會說她這樣做是浪費資源。
    她的世界裏,所有人跟物都圍著她轉,她才是世界的主角跟中心。
    可現在不是了,她變成了言佩,言老爺子不喜歡她,府中下人也排擠嫌棄她,身邊的這些忠心的下屬忠的也不是她而是權,她不再是地月關係裏的那顆地球,她現在隻是太陽係裏的一顆小行星。
    她現在會害怕丟失官職連累梅盛,會擔心自己多問兩句話別人會不會煩,也怕大梁沒了她回不去了。
    言佩兒低著腦袋,人生十幾年,猛地站在黑暗中,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她指腹揉搓手爐花紋,難得隻撅嘴卻沒哭。
    一個成熟的大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於表,可言佩兒明顯不是,她像是剛出校園的學生,大大的眼睛中透著清澈的愚蠢,主打就是真誠待人。
    馮阮跟她多說了兩句,“如果你心存疑惑,又不知道該怎麽做的時候,可以去問問小皇上的意見。君無戲言,她讓你做的,一定是能保你性命的。”
    如果言佩兒拿不定主意,完全可以去問梁夏,梁夏至少會讓她活著,至於別人,可就不一定了。
    外人看朝堂,隻說大權握在她右相馮阮的手裏,說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奸臣佞臣,然而實際上,朝政權力一分為二,她一半,文人清流中的禦史們,也占有一半。
    她代表的是所謂的“邪”,禦史們代表的是“正”,但正邪二字,如何分得清呢。
    小皇上要是想完全掌控朝堂權力,就得把正邪兩股勢力都握在手中,否則朝堂秩序失衡,權力會朝其中一方傾斜。
    全是“清流”的朝堂,比全是奸佞還可怕。
    馮阮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剩餘的,全看梁夏造化。
    她倒是希望梁夏能聰慧些,再聰慧些,強大到能撐起大梁跟這個世界的氣運,如此,她也不必再等新皇出現。
    要是苦苦尋不到周小神醫,王氏離開的時候,就是她脫離這個世界的時候。
    馮阮大步往前,就顯得言佩兒步子小了很多。
    言佩兒一愣,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對啊,既然她所處的環境不再是地月係,而是太陽係,那她就圍著太陽轉啊。
    這個世界的太陽,就是梁夏。
    “等等我啊。”言佩兒小跑往前,可能因為動起來了,她覺得自己身上恢複了熱乎氣,整個人又暖和起來。
    梁太陽夏昨夜批折子批到半夜,困到一度以為自己看不見今天的日出了。
    但再困,過了寅時,李錢就會來叫她起床上朝。
    “影昨天遞了消息進來,說廉鶴是馮阮的人,參齊敏一事原本也是馮阮的主意。”
    李錢跟在梁夏身邊,皺眉低頭沉思,“齊敏是禮部的人,馮阮針對她做什麽”
    一個小小的禮部侍郎,能有什麽可針對的。
    梁夏提醒他,“近日來什麽事情最重要”
    跟禮部有關的大事,除了埋先皇那就是春闈了。
    “春闈”李錢說完一怔,慢慢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馮阮把齊敏換下來,是為了安排自己的人插手春闈”
    舞弊受賄四個字,就差寫在了李錢腦門上。
    馮阮是不是收了別人的錢,所以想在春闈考場裏安插自己的人手,然後通過舞弊一事,既能收到銀錢,也能培養出自己的勢力。
    至少那些通過舞弊進入朝堂的新臣,會唯馮阮馬首是瞻。
    感情想要拉攏新臣的不是齊敏,而是馮阮啊
    這個奸臣
    李錢查看自己的第二個任務的進度條,果然前進了百分之三十。
    齊敏一案重審,打亂了馮阮的計劃
    “李錢啊,你漏掉了一個人,”梁夏整理袖筒,溫聲說,“廉鶴。”
    “那個禦史中丞”李錢疑惑,“她這樣的人,朝中多的是,不足為奇。”
    樹大有鳥落,馮阮就是朝中那顆最大的樹,廉鶴這種鳥落她身上不奇怪。
    梁夏歎息,看著李錢,“廉鶴不足為奇,可她身後的禦史台呢”
    “您是說馮阮在禦史台安插了人手,借此削弱禦史台的力量”李錢想,“廉鶴這個棋子馮阮說舍棄就舍棄,想來也不是很重要。”
    梁夏說,“禦史台在朝中,地位絲毫不遜於馮阮這個右相,我娘不管政事的時候,還能采納言佩的諫言直接處理了齊敏,你覺得因為什麽”
    李錢回,“先皇懶得問,所以言佩說什麽就是什麽,她說齊敏有問題,先皇就直接把齊敏革職查辦了。事後在禮部尚書的爭取下,齊敏才重回禮部當個整理文書的小官。”
    這事李錢是清楚的,當時他就在宮中。
    莫說老皇帝了,就是他都覺得言佩說得對。言佩那樣的人,不為名不為利,如果參齊敏定是齊敏有錯處。
    言佩。
    李錢抽了口涼氣,陡然反應過來,猛地抬頭看梁夏。
    為什麽言佩說齊敏有錯,她們就覺得齊敏就一定有錯
    “馮相要是參陳樂時陳大人,我隻會覺得陳大人是不是哪裏妨礙到了馮阮的利益。可若是言大人參陳樂時,我隻會覺得是陳樂時做錯了事情。”
    這便是差別。
    梁夏悠悠歎息,“教你可比教陳妤鬆費勁多了。”
    但又比教季曉兮簡單一點。
    李錢臉上一臊,格外的羞愧,他是真的不如梁夏啊。
    但李錢好學,雙手抱在一起,結結實實地朝梁夏作揖,“學生還請老師明示。”
    梁夏抿唇笑了一下,半真半假的說,“我教你,你可得好好聽啊。”
    李錢,“自然,我都用心聽的。”
    他簡直是用命在聽了好嗎
    梁夏說,“言佩跟禦史台的這種隱形權力,從不擺在明麵上,可又切切實實的影響著朝政。”
    “言佩一人,便有這種能力,何況她身後還有個禦史台,以及眾多禦史們。”
    “禦史們向來奉行疑罪從有,當她們懷疑你時,你在禦史台那裏就已經是代罪之身。李錢啊,你難道隻覺得朝上僅馮阮一人有權嗎”
    梁夏問李錢,“你覺得馮阮跟言佩,在朝堂上,哪一個能真正影響到大臣的生死”
    要是之前,李錢絕對堅定地選馮阮,馮相隻手遮天,除了她還有誰,如今卻改了主意。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第二條任務是讓梁夏順利掌權,現在進度條前進了百分之三十,可能是因為禦史中丞廉鶴被查了,而不是因為馮阮計劃被擾亂。
    齊敏一案重審,讓眾臣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禦史台的諫書也不全是無誤的。
    現在廉鶴因一己私欲,攛掇言佩參了齊敏,可齊敏清白無罪,此事錯在禦史台,錯在廉鶴,錯在言佩。
    禦史台的威嚴被動搖,梁夏掌權進度條前進三十。
    李錢之前一直拿馮阮當敵人,以為鬥倒了馮阮就行。如今看來,想要完全掌權,得把右相的權力跟禦史台的權力全收回中央才行。
    “您是要讓馮阮對付禦史台”李錢好奇。
    梁夏雙手習慣性往身後一搭,文文氣氣的一張臉抬起,微微搖頭,“要靠言佩。”
    這事靠不了馮阮,禦史台的事情,需要禦史台的禦史大夫站出來才行。
    “我昨晚收到幾份折子,全是參馮阮的,”梁夏說,“參她的都是廉鶴的人。”
    “馮阮舍棄了廉鶴這枚棋子,心裏不可能不清楚廉鶴會趁機報複,”梁夏此處沒想不通,“以馮相的能力,明知如此卻不在意,這說明了什麽呢。”
    “說明她有恃無恐”李錢分析,“如今她一人之下,大權在握,免不得不把這些小魚小蝦放在眼裏,所以懶得理會。”
    畢竟搞禦史台這種事情,對馮阮來說百利無一害,禦史台這次有了危機,馮相位置隻會更穩。
    人在膨脹驕傲之時就容易飄,李錢在想馮阮可能是飄了,或是覺得廉鶴手裏那點罪證根本參不倒她。
    梁夏沒應。
    外頭鍾聲響起,該上朝了。
    梁夏總覺得事情還有一點點不對勁。
    馮阮本來能直接弄死廉鶴,畢竟她動搖禦史台權威的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給自己留下廉鶴這個隱患。
    這種感覺就相當於把刀遞到敵人手裏,等人來捅她,不像是馮阮這種人能出現的紕漏。
    她能把外室藏多年都不讓人看見,定然也能藏起自己的罪證。
    可現在,她讓人把證據送過來了,送到她麵前。
    梁夏感覺馮阮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可她不喜歡當棋子。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老網址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647547956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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