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墮夢的聲音是shh!-29 那天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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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罪處刑。
這一詞, 來自世界之塔的重刑犯擇明並不陌生。
甚至如鄰裏故友般可親可愛,使現在自由身的他分外懷念。
大抵受這份懷念影響,當他說服賽倫斯, 與之登上銀白馬車時, 他笑得格外溫柔。像深夜舒展的月光花, 真把光輝揉成綢緞, 一瓣一擰地擁緊。
但旁人哪知他心中所想, 尤其是剛給警告的費思李恩, 對他的愉快難以置信。
馬車駛動前,費思又探進窗奉上兩枚金胸針。三曲枝的圖形, 是拉法葉家的家徽。
“請兩位放在身上,它可保護你們不受汙濁氣息侵染。最好是握手裏。”
捏著胸針,賽倫斯左瞧右看,不屑往回一丟。
“我不需要, 你們自己留著保小命吧。”
出發前被擇明哄過, 相較往日他今天連鄙夷都算和藹, 隻顧埋頭擺弄新玩具。
一群石頭打磨雕刻成的小人, 也有張牙舞爪的多變魔怪。這是他向兄長索要來的獎勵。
住在莊園,吃穿用全由拉法葉家負責, 仆人們對賽倫斯可謂是有求必應。唯獨閱讀和娛樂,即信息的接觸嚴格管製,他一心一意拴在擇明身上倒沒事, 奈何小屋度過的那段時光,他已習慣與萊維鬥嘴挑刺,身邊突然太安靜,閑得發慌。
“你就擺在這,你在這, 還有你。等下錘爆他的腦袋”
他嘀嘀咕咕,給所有士兵和怪物安排站位,專注得沒發覺費思李恩正皺眉抿嘴,為他的幼稚憋笑。
兩枚胸針最後由擇明收下,那狐狸笑的男人則深深望他一眼,再次叮囑。
“外麵其實比之前幾天都危險,還請多加小心。”
流蘇簾子垂落,馬車提速開始行駛,但在即將離開莊園大門時,車有計劃地平緩停穩。
一個人帶著聲聲恭敬問候靠近,彎腰走了進來。
拉法葉長老仍是那身紅袍,去掉金光閃閃的聖帶法冠,樸素模樣引得賽倫斯譏諷。
“喲,死老頭,今天不打扮得那麽花枝招展瞎人眼了”
老者在對麵坐下的動作一頓,盯著桀驁不訓的青年。
“那不是妝扮,賽倫斯。是曆史悠久的禮器,雖然目前沒辦法證明,但上麵確實附著來自先哲的微弱氣息,很珍貴的,也不能帶到太遠或生人太多的地方。”
“噢”
即便是擇明解釋,青年也隻哼出聲敷衍長音,索然無味。
倒是老者掀起衣袍入座,朝他微微一笑。
“您會知道拉法葉的這點家事,稍微讓我有點吃驚。”
“是萊維閣下告訴我的。閣下他友善慷慨,樂於分享和幫助,常常會把別人擺在自己之前。”
他開口一頓猛誇,令老者眼中笑意加深。然而對方捋著胡須,隱約可辨唇角的弧度消失。
“那孩子像他父母,我也按他們生前的為人處世教導他。就是不知道他偶爾的衝動和頑固,到底是哪來的”
“哦這我還真不知道,是閣下他發生什麽事了”
縱使擇明的驚訝無可挑剔,他在老者眼裏仍有裝傻嫌疑。
天災來臨前堅持不懈地引薦,天災發生後持續不斷地請求見麵,若這些不夠說明他的執拗,那今早試圖走出房門,想說服與他們同行足以體現他的冥頑不靈。
目前為止,萊維有跡可循的衝動,皆因名為伍德的人偶師而起。
也許是把這點視為最大的影響因素,也許是看不慣活躍街巷的醜角端坐家族馬車,拉法葉長老臉繃得緊緊的。
“沒什麽。那孩子比別人高,看到的景色也更廣,和以前一樣心係阿卡夏全民,為別人的苦難不幸著急,那次意外斬斷與本源語的互通後,甘願犧牲奉獻自我的性子依然沒變。”
“是您與眾位教得好,教他隻走這一條路。”
木輪與馬蹄聲共奏,老者如疾馳中猛刹的馬車,和氣蕩然無存,眼中冰冷。
“你的意思是是我們逼著他了”
語氣淩厲,仿佛凝出尖刺實體,賽倫斯當即放下玩具,回以更凶狠的瞪視。
“喂,老不死。”他用力捏著拳,關節哢哢作響,“你知道什麽叫禍從口出嗎,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麽跟我哥說話”
牢記對擇明的保證,他答應不會輕易用本源語折騰別人。
退而求其次,他做好親自上陣,狠狠揍人的準備。
但望著氣勢洶洶,出言不遜的賽倫斯,老者出奇的平靜。
不似萊維的寬容,擇明的寵溺,是擺上明麵的旁觀,隻有暗含的否認。至於否認之後是什麽,得看他未來地選擇。
他瞥向賽倫斯用玩具擺出的戰局。
士兵小人與魔物對戰,那些殘暴怪物踩著人的腦袋,把匍匐逃亡的傷者屠殺殆盡。毫無疑問,它們帶來一場絕望的覆滅之災。
他又開口了。
“人各有誌,但生來擁有的天賦便決定他要走什麽正確之路。而人類又非未開化的野獸,麵對天災疫病,毀滅爭鬥,懂得如何團結生存,明白對於長遠未來而言,什麽才是真正福音。”
“你現在受到我們保護,衣食無憂,有一個本源語者在身邊,無所畏懼。可隻要你走下這車,走出這城門,你能活多久”
年過六旬,紅袍老者兩眼深邃明亮,他指向擇明的手雖有皺紋,卻還似壯年人一般肌肉結實。
見擇明無動於衷,他不再給話語添加諷刺,道出挑戰書般的質問。
“你能不害怕死亡嗎”
“你會在壓倒性的,絕對性的力量前做出更好延續的選擇嗎”
“你能舍棄掉少數的,沒可能的,不適應人,救下更有希望和生存未來的人嗎”
像被這番慷慨陳詞震住,擇明微笑變淺,眼無波瀾。
可就在賽倫斯也以為他是受觸動而呆住深思時,他再度勾起嘴角。
雙手相握十指交錯,手肘搭腿身體前傾,這些動作理應讓他處於低位,可他頭輕微下斜,眼珠不曾移位,猶如拉滿弓的弦,扣著兩支毒箭。
寒光閃閃,幾欲迸發,撕裂空間。
就著這股森然惡意,擇明莞爾率先甩出兩句。
“現在,我能明確了。”
“我厭惡你。”
一語如驚雷,震得賽倫斯扭頭呆愣,忘記剛才被老者無視的氣憤。
他和兄長日夜相伴,他敢以自己的名義發誓,他絕沒聽對方說過如此無禮的話。
“別讓我厭惡你,請讓開。”
與太陽訣別的偌大城邦,寒冷附著進空氣,沉甸甸地積滿街巷房屋。在有結界鎮守的學院,身負炎火的護身咒術,艾瑞克蘭伯特心中發寒,也不敢相信他前一秒聽到的話。
“萊維”他詫異道,“你剛剛說什麽。”
在他麵前,萊維拉法葉闔眼再一吐氣,緩了緩心情。
“艾瑞克,我把你當朋友,我不希望與你爭吵,所以,請你讓開。”
嘴上說著敬語,萊維已邁開焦急的步子,可劍士出身的男人快他一秒,側身又將他擋住。
引起他們對峙的原因,是雙胞胎與大長老同去城門的消息。
怪的是,此事為最高機密,僅少數學院精英與拉法葉族人知曉,一直遵守宵禁條例的萊維,是怎麽知道的還準確找對馬車離開的大門。
就算知道了,為什麽又這麽激動地要跟去
“我不是不相信長老伯伯,我隻是不希望他們就這樣去到最危險的地方。”
即便腦袋亂作一團麻,艾瑞克依舊戳穿了這站不住腳的理由。
“可你去的意義不大。那人偶師也在,能勸得住賽倫斯先生。再有,他們並不出城門,隻是在城牆上觀望,順便和派出的支援隊碰麵。”他說著,臉色越顯凝重,“萊維,你如實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一直”
“唉”
搖曳的發絲,衣物的摩擦,聲音雖弱,卻放大扭頭歎氣者的煩躁。
銀發青年心神不寧,這幅模樣簡直像吃錯藥,逼停艾瑞克的審問。
“因為我擔心。”
躊躇良久,萊維不得不承認道,“我擔心伍德他會與長老伯伯意見不合。”
在大殿的那次對峙就隱約有了預兆,而經過連續幾日的夜會,他已了解到伍德內心更深處的理念。
他是願意且喜於接納的,可那些,完全與普世論調相異乃至相悖。
“就因為這個”
聽出對方聲音異常,萊維終於肯將注意力放在艾瑞克身上。
他發現,男人貼在身側的兩手微微顫動,瞪眼望著他,模樣說不出的怪。
“嗯,就因為這。”他緩慢點頭,繼而關心道,“你怎麽了”
對方重重垂下腦袋,下一刻卻出乎他的意料,伸手嵌住他雙肩
“為什麽是他你從來不會、你沒有過這樣為什麽”
“不過一個區區流民,街頭賣藝的俗人”
質問如同疾呼,萊維一言不發。
他從男人的手掌中感受到炙熱的體溫,還有能透過肌膚,傳至他全身的不甘憤恨。
這股不適,隱約讓他意識到什麽。
在艾瑞克情緒失控地注視下,他拿開肩上的手,動作利落但絕不算溫柔。
同樣的,還有他嚴厲的口吻。
“艾瑞克蘭伯特。伍德他是我珍視的朋友,我不允許你汙蔑輕慢他。”
種種震驚累積,把錯愕的男人打擊得兩眼一大一小不對稱,晃神半天,也隻磕巴出一句。
“他、為什麽是他在你眼裏,他是什麽。”
真的是朋友
是崇拜的對象
還是那種愛慕的
“夢。”
詞語像自己蹦出萊維雙唇,令他們兩人同時緘默一陣。
“他是我的夢想。”
“是一旦觸碰,就不願再醒來的美夢。”
答案不是艾瑞克不願得到的那個,可這一瞬間,看著合眼微笑,深深沉醉的銀發神子,某種寒意爭先恐後滲透骨髓。
絕對是蠱惑
他咬緊打顫的牙,也咬定心中判決。
但很快,對峙兩人不約而同察覺四周驟強的冷意。不止是他們,城內躲在家中的居民,巡邏的士兵,尤其是戰壕邊休息狀態的使徒軍隊,紛紛體會到一股非比尋常的寒冷。
一般來說,冷熱是不可直見的量度,可那陣由遠及近的風暴,轉瞬結冰的沙地,無一不在向他們展示能凍結時間的酷寒。
“那是什麽東西風”
瞭望塔上,使徒亞連觀察著發出困惑。
身邊過於安靜,他轉頭又是一驚。
他的好友兼搭檔,切斯特福恩,智勇雙全處事不驚的新領隊,今日不知怎的,竟像隻受到恐嚇的狗死死僵住。
“絕不能,讓它過來。它會凍住所有人。”
“快叫他們防守”
發出第一句時還有幾分卡頓,等第二句一出,他已單手撐住護欄,翻身一躍跳出戰壕外。
阻攔已然太遲,亞連暗罵對方衝動,急忙揮旗示意。
同一時間,那未知寒流也展開了侵襲。
城內驟降冰雹,堅硬得能破開瓦木屋頂,暴雨傾盆而下,雨點打在身上堪比拳打腳踢。
這場變故不止擾亂了使徒切斯特的心緒。
銀色馬車被迫停於路中央,雖然周圍泛起無形屏障隔絕雨水,但密集的冰雹卻堵得馬兒寸步難行。
紅袍長老尚未從那句惡言緩過神,指尖挑開簾幕,眉頭深皺。
無需他開口,在外護送的費思李恩已探進頭稟報,稱馬上有隊伍過來接應,護送他們繼續趕往城門。
前麵的門簾一放,擇明靠回位置,神色溫婉仿佛無事發生。
冷氣漫入車內,他捏住風袍一邊掀開,賽倫斯十分熟練地鑽進來,挨著他取暖。
無視老者暗含不滿的目光,他頭也不抬地問。
“話說回來,先生,我還不知道您,或者說您的拉法葉家一直襲承著什麽特技呢。是能像那位蘭伯特閣下,憑空取火嗎”
把代代相傳的至上學問說得像一門變戲法的手藝,這屬實踩到老者的怒點,令其鼻息粗重。不過他對情緒把控得當,就笑笑道。
“萊維那孩子沒跟你說麽看來他也覺得,你不需要知道,大概聽說了也不理解吧。”
手中抓著小人,賽倫斯已想象著把死老頭又擰又掰,淩虐七八百遍。
在他這裏,擇明永遠是最高待遇。
即便說謊也肯定是他哥在理,不容置疑。
努力憋著怒火,賽倫斯撇嘴不禁陷入回憶。
他想起很早之前那白頭翁就告訴過兄長,拉法葉家擅長一種探查的語言,說是不必深化視聽觸覺,僅以接觸或注視就能知道一個人的內在狀態,稍微厲害點的,還可讀得對方所想所見。
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能力。
內心好似各式小劇場切換表演,豐富且熱鬧,然而一種聲音驟然闖進他的密閉舞台。
比狂風的呼號猛烈,勝過瀟瀟雨聲,能在瞬間震得人頭皮發麻。
那不是嘈嘈切切的雨點響,也非驚心動魄的冰雹砸地聲,但同樣來自外界。
躲在擇明風袍下,賽倫斯其實暖得不願動彈,然而架不住好奇,他終究偷偷撩開衣角。
透過窗縫找尋聲源,視力好的他輕鬆鎖定方向。
街邊屋簷下,一夥人和兩名士兵聚在一起。他們多是老人小孩,沒形象的跪地捂臉,口中發出嗚嗚啊聲。
他懶洋洋發笑,正想對擇明調侃這是什麽奇葩演唱,就見兩名士兵撇開所有人,抬起麻布擔架。
拉扯中,擔架上的布早被弄皺,掀起的一角像他窺探的洞口,垂落一隻蒼白無力,布滿紅斑與膿瘡的小手。
手似鍾擺自然搖晃,麻布隨著搬運又逐步露出所遮掩的物體。
那是人。
卻又不是人。
氣息全無,如同展平的肉塊,僅僅是四肢健全的模型,定格一種不再變化的姿態。
滂沱大雨可擊穿樹葉,房門前又衝出兩名小孩,他們不懂收斂情緒,大聲悲哭試圖跟上抬走的屍體。
記憶力和視力一樣拔尖,賽倫斯當即認出那是常去公園的小孩,也是與女孩安娜感情最好的玩伴。
張嘴隻發出短暫音節,淡淡的,一如平穩的情緒。
對這愛跟著自己送貢品的女孩,老實說,他毫無興趣也未投入任何感情。
不喜歡,也談不上討厭。
他會突然在意,隻是因為她和兄長同樣嘴上有傷,隻是因為她識時務,真信他無所不能的神者威名
也是因為,她曾用自己的語言,向他說明死亡的含義。
被連根拔起,撕扯揉碎的鮮花,將再也無法與紮根土壤,枯萎卻仍舊生存的花朵互相辭別。
再也無法長眠等候,一同迎接新的春天,能夠再度綻放,恣意絢爛的時節。
“這就是死。”
像不知道自己說出聲,賽倫斯也不知他窺探著,眼前所見早已超出正常視野範圍。
士兵運走了因病死去的安娜,運到專門處理屍體的平房。
沒有過多感傷惋惜,將她用布層層包裹淋上藥水。
同樣白布纏繞的屍體,橫七豎八堆成墳一樣的山包。隻要雨停,它們也將開始焚燒。
漆黑風袍忽被重重拉扯,如齒輪卡死,絞繩勒緊,因這股蠻力被迫後仰,擇明表情未變,和老者麵對麵端坐,一直來到北門城角。
暴雨冰雹在他們抵達時停了,溫度也有回升趨勢,前線傳回的好消息也證實阿卡夏又度過一次嚴峻挑戰。
然而壞消息是,切斯特福恩在此次交戰中不慎遭到偷襲,負傷過重,生死未卜。
事發古怪,帶回他的戰友都沒看清他到底怎麽倒下。
唯獨一名當時最近的使徒,臉色發白,對自己的說辭將信將疑。
他說,他好像看到有根樹枝狀的東西,它從一具屍體的嘴中爬出,又如一道飛影鑽入切斯特福恩的胸前傷口裏。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老網址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647547956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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