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忘不了毛驢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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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孩子的臉,剛才還是狂風暴雨,轉眼間天晴了。
“這狗日的老天爺,專跟莊稼人過不去。”小文仰頭看天,詛咒著脫下濕透的汗衫,一眼瞟見玉美姑娘跌跌撞撞闖進窩棚,熱血湧動,整個人立馬呆了。
原來玉美姑娘一心撲到了菜棚上,竟然忘記了自己身上隻穿了一件清涼的連衣裙,經過雨水的浸濕,薄薄的紗布緊貼於身,曲線玲瓏一覽無餘,玉美此時也覺察到了自身的尷尬,雖然身上冷得厲害,卻更難忍受男人們異樣的目光,咬咬牙轉身跑出窩棚。
蘇居安當然曉得姑娘的尷尬,急忙取出自己的外套追到垮牆邊,隨手將衣服披到姑娘肩頭輕聲安慰說:“妹子甭愁,我有辦法把垮牆補齊,過幾天吧,等這些淤泥七成幹的時候我們再回來。”
玉美心頭一暖,好體貼的男人!可聽話音他這是要走啊,擔心之餘突然又多了一份惆悵:“你們要回家嗎?”
蘇居安歉意的笑笑:“村裏的房子太舊了,保不齊哪家屋頂會漏雨,咱不能讓老人們著急啊。”蘇居安怕玉美上火,趕忙解釋說。
“你能保證一定會回來?”
“蘇家的爺們,隻要應下的事,就一定不會食言。”
玉美低下頭,看著身上這件原本漿洗幹淨的外套上沾染了幾塊極不協調的泥點子,沉吟著說:“我信你,隻是弄髒了你的衣裳,得過幾天才能還你。”
“一件舊衣服,您不嫌埋汰就好。”
“俺···等你回來。”
蘇居安回家了,玉美突然感覺自己的心也被帶走了。
這個行事幹脆利落的姑娘,第一次感覺到了思念的煎熬。
哈!思念···的···煎熬?玉美心裏反複咀嚼著這個敏感的字眼,一時神魂顛倒。
秦玉美,你的表白人家可是沒答應呀,你現在的煎熬能算作是‘思念’嗎?
但是他的目光卻是那麽的坦誠,他的舉動又是那麽的溫暖,他就是那個讓你不顧一切撲到懷裏的男人,當他把外套輕輕披到你肩上的那一刻------
秦玉美,你完了,或許你的這一輩再也離不開這個‘毛驢漢子’了。
從來沾床就睡的姑娘失眠了。
整整三個望眼欲穿的日子,眼看村頭的土路漸漸幹透,心上人卻依舊沒有回音,姑娘心中開始長草,一大早便推出自行車準備出門。
這一切當然逃不過王巧珍的眼睛。
這些日子女兒的一切行止,當媽的全然看在眼中,王巧珍終於怒了。
自從十天前家裏的雞蛋天天見少,王巧珍便暗暗觀察起女兒,二十多天過去了,從女兒偶爾看向蘇居安異樣的眼神裏,當媽的大概齊有了些眉目。
二八的年華,誰家女子不懷春?大妮子這是看上南鄉村的打工漢子了!
這還得了!
南鄉村可是益臨縣最出名的貧困村,而這個蘇居安家又是這個貧困村裏最窮的貧困戶,聽說家裏還有一個常年病病歪歪的老娘,試想誰家爹娘願意把姑娘送進永遠填不滿的窮坑?
女兒犯魔怔,當媽的絕不能跟著犯糊塗。
可畢竟姑娘大了,她不言語,當父母的也隻好裝作不知道,好歹那個蘇居安已經回家了,愛情的小火苗眼看就要熄滅,女兒卻急著把他找回來。
“歇著吧你,市場上那麽多壯工,為什麽非要等那‘頭’強驢?”王巧珍擋在女兒麵前,死死盯著她的眼睛。
“這活是人家幹的,還沒結工錢哩。”玉美停下了腳步。
“不光是結工錢吧,我水靈靈的姑娘也一塊便宜他了?”王巧珍見不得姑娘遇事總愛自作主張,忍不住出言相譏。
“媽,瞧您說的什麽話呀,能不能給女兒留點臉麵?”玉美又羞又惱,滿麵哀怨。
“裏子都快沒了還要什麽麵子,老頭子,恁閨女要去南鄉找‘毛驢’漢子了。”玉美媽是個大咧咧的女人,見女兒執意要出門,情急之下一把拽住車把喊道。
秦尚關堂屋裏早飯吃到一半,突然聽到院子裏一陣雞飛狗跳,立馬陰沉著老臉竄出房門,見妻子和女兒正拉扯著一輛自行車鬥氣呢。
這個村裏唯一的倒插門女婿早被寄人籬下的生活打磨的極為謹慎,遇事總愛反複權衡,(人稱秦諸葛)最煩老婆說話不過腦子,如果這些混賬話傳到外人耳中,女兒以後還怎麽做人?
“王巧珍,這種事也敢瞎咧咧呀你?”秦尚關瞪大了眼睛吼道:“南鄉人不是答應了還回來嗎?”
“爹呀,季節不等人,昨天氣象局還說幾天後會有台風登錄半島,咱家新菜棚東牆塌了一塊正好堵了後牆的排澇溝,下雨存下積水咋辦?”玉美是個聰明姑娘,一開口直擊母親的軟肋。
愛財的玉美媽果然就慌了神:“哎吆天爺,下雨咋就沒個夠呢,光這道後牆就花了我三千塊呐,萬一倒了,三間錚明瓦亮的大瓦房沒了,玉美呀,快去找那個什麽小蚊子、小蒼蠅,可是耽誤不得吆。”
秦尚關可沒有老婆那麽好糊弄,板著老臉說:
“玉美呀,你可以去找小文和他的那個哥,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定知道哪些事能幹,那些事不能幹。”
當爹的顧及女兒臉皮薄,說話雖然委婉,卻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不就是嫌人家窮嗎,好像自己沒窮過似得。”玉美心中沮喪,賭氣的甩開母親的手,奪門而去。
看著姑娘遠去的身影,秦尚關也隻能將心中地餘怒發泄到妻子身上:
“敗家娘們!你不是強攔嗎?咋又不管了??大妮的終身大事抵不上一道破山牆???”
下過雨的泥路不好走,當玉美騎著她那輛嶄新‘鳳凰牌’坤車趕到南鄉村村頭時,日頭已經過了半晌,遠遠地一群婦女坐在村頭大柳樹下閑聊,近前打聽,果然沒人不知道蘇居安一家。
問明白了蘇家的具體位置,姑娘故意放慢了腳步,她知道這些村婦最愛嚼舌頭,也一定會議論蘇家的事情。
不出所料,身後果然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哪個村裏的小妮?臉蛋子怪好看嘞,身架子也好,咋就看上蘇家小子了?”
“蘇家小子不好嗎?還有誰家小夥比得過人家?”
“論相貌人才,確實算是好孩子,沒托生到福囤裏唄,嘖嘖,那個破家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幾個長舌婦一唱一和,姑娘心情突然沉重起來。
果真如她們所言,這樁婚事即便蘇家同意,自己父母那裏也過不了關呐。
姑娘剛剛還在急切盼望見到蘇居安,此刻突然猶豫起來。
“我是不是太衝動了?”玉美努力靜下心,慢慢梳理著紛亂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她打心底裏不願相信蘇居安的坦誠相告,她寧願蘇居安的這份坦誠是他考驗自己的手段,但是,當她親自來到這個村子,滿眼一排排破爛的房子,她的心突然涼透了。
改革開放這些年,南鄉村僅僅解決一個溫飽問題了嗎?
去還是回?
如果現在回頭,把先前的那段邂逅忘個幹幹淨淨,你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秦玉美。
可二十幾天的期待、掙紮、甜蜜、還有暴雨中那驚心動魄的一抱,你果真就能忘得了嗎?
看著車籃裏被自己洗的幹幹淨淨的外套,玉美竟然再次有了披上它的衝動,也是這一瞬間,姑娘突然讀懂了自己的內心。
雖然是件舊衣服,但是穿在身上真的很溫馨······。
這是一座農村裏最常見的四合院,大門樓子朝南,從木門上斑駁的落漆已經看出這家人的寒微程度,畢竟街門是一個家庭的臉麵。
“家裏有人嗎?”一個清脆的女聲傳進院子裏,,正在棗樹下乘涼的蘇母慢慢抬起頭:“誰呀?進來吧。”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