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再見楊文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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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思安平靜的望著王貞貞:“是的,作為廚師,或許我們還不能完全正確的理解客人對於某種味道的的偏執,我的理解是,哪怕今天的他家財萬貫,哪怕今後的他有能力天天享受山珍海味,但是,總會有一個老味道讓他刻骨銘心,這種記憶裏的味道,或者隻是一碗湯,或者隻是一道小菜,可那都是滿滿的歲月的味道啊。”

    王貞貞之所以第一次見到蘇思安便對他印象頗深,就是因為他總能把原本平平淡淡的小事說的這麽有詩意,其實大多數人眼裏,他的這些話說白了就是裝深沉,趕緊端起湯蠱說:“沒時間和你討論人生,對了,客人可是要求你一起來喔。”

    蘇思安知道這次自己躲不過了,搖搖頭說:“你先走,我去換身衣服。”

    包間裏客人不多,加上蘇思安不過三位,蔡雲是老同事,自然不用介紹。

    曹天創親手為蘇思安斟茶,半玩笑半責備地說:“兄弟,哥上次介紹生意上的朋友給你,你可沒給我留多少麵子啊”。

    “大哥,您的客人都是生意人,我不過就是個夥夫,您的生意我不懂,夾在一群老板中間太紮眼。”

    “兄弟想錯了,那天的客人其實都是大哥請來陪你的,我想讓他們做個見證。”看來蘇思安上次放了曹天創的‘鴿子’,他一點也沒在意。

    “大哥義字當先,小弟明白,但是您也知道我是個喜歡安靜的人。”蘇思安知道曹天創現在走的是正路子,但是他已經喜歡上了廚師這個職業,實在不想再次將事業歸零。

    “做廚師難道比做天創集團的副總更有價值?兄弟,哥哥事業做的這麽大,除了你卻沒有一個能夠信任的人,是不是我的悲哀?幫幫我吧。”說著話輕輕瞪了一眼身邊的蔡雲,姑娘立刻心領神會,無比豔慕的舉杯:

    “老同事,來吧,感謝曹總給了我們一個這麽好的平台,讓我們攜手奮進吧,天創集團的明天一定更加燦爛輝煌。”

    “小蔡講得有水平,來吧兄弟。”。曹天創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再次向蘇思安發出了邀請。

    話已至此,蘇思安也不想駁了曹天創的麵子,隻能硬著頭皮說:“大哥好意弟弟心領,但是現在還不行,廚師大賽即將開鑼,跟著師傅學廚這些年,我有義務幫他取得這次大賽的桂冠,您的事容我再想想好嗎?”

    “好,哥等你的回話。”曹天創是個做事幹脆的人,他也知道蘇思安是個認準一條道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人:

    “阿雲,我們走,下午還有一份合同要簽,時不我待呀。”

    “大哥慢走。”蘇思安禮送曹天創走出餐廳,遠遠地看到院子裏有個曾似熟悉的身影一閃身走了過來,竟然是一年多未見麵的楊文靜。

    禮貌地伸出右手:“楊文靜,好久不見,來找白梅?”

    文靜迎著蘇思安的手輕輕一握,歪著頭問:“找你不行嗎?”

    隨即解釋道:“開個玩笑,今天是公務。”

    看著姑娘略黑的臉頰,“當導遊很辛苦吧,日曬雨淋的,也難為你了。”

    楊文靜淡然一笑,雖然嘴巴有一點點大,唇紅齒白倒也生動:“聽說你戀愛了?介紹一下女朋友唄。”

    蘇思安點點頭:“她叫楊初荷,師傅的女兒,你在主題餐廳實習時她還在上大學,大概率你們不會認識。”

    楊文靜調皮地眨眨眼,突然笑出聲來:“蘇思安你真逗,楊初荷是我姐姐,我們咋會不認識?”

    蘇思安大吃一驚:“你是初荷的妹妹?那我師傅是······”。

    “你師父是我大伯呀。”楊文靜一臉狡黠的看著蘇思安:“未來的姐夫,我可是你小姨子啊。”

    蘇思安有些懵,同在一個餐廳工作了那麽長時間,師傅竟然從未談起過自己的這個親侄女。

    想想也挺逗,想到自己一度為沒能促成文靜和師弟而遺憾,看來有了師傅這層關係,他倆或許還有機會。

    “抽空大家聚聚,一年多沒見麵了,前天穀月明還提起你。”

    “蘇思安,你實真不會撒謊,我和小穀子沒戲,他的心不再我身上。”楊文靜說這話時,眼睛直直地盯著蘇思安,“你知道小穀子心儀的姑娘是誰嗎?”

    蘇思安突然一陣心慌意亂:“誰呀?”

    “哎,當局者迷,自己好好體會吧。”

    “文靜,走了。”遠遠地,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喊過來,姑娘止住笑頷首告辭,走過去很自然的挽起那人的胳膊,親親熱熱地上了一輛嶄新的桑塔納轎車。

    瞬間,蘇世安心裏有些不舒服,暗想:“這胖男人是誰?這才一年的工夫,楊文靜變得讓人不敢相信了。”

    九三年的這個春天,無疑是蘇居安有生以來來最為忙碌的日子,菜棚裏年前移栽的西紅柿長勢喜人,雞蛋大的青果早已掛滿枝頭,但是這位益臨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村主任(鄉親們更愛稱呼村長)卻隻能每天擠出極有限的時間來打理它們。

    經過一冬天的打工學習,看到希望的鄉親們開始陸續的在自家大田裏奠基,相信過不了多久,北鄉鎮海浪般湧動的菜棚潮一定會在南鄉村再次重現。

    常有功這些日子更是一有時間就往南鄉村跑,村民的變化他全然看在眼裏,這位和農民打了大半輩子交道的泥腿子幹部第一次見識到了他們如此迫切的渴望。

    這讓他更多的開始反思起自己。

    八一年,同樣也是一個躁動的春天,剛剛當上副鎮長的常有功接到王華書記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便是頂著重重壓力,強行在南鄉村推行生產責任製。

    思想一時拐不過彎來的劉鵬舉正是在他的監督下不得不將土地分到了村民手裏。

    那時的他正是血氣方剛的熱血青年,為了讓鄉親們不再挨餓,他幾乎天天泡在大田裏,那一年,南鄉村冬小麥的產量竟然比之往年翻了三番。他至今還清楚的記得自己躺在裝滿新麥的麻袋上酣然入夢的暢快,那時的他無疑是鄉親們眼中的最好的官,在他們樸素的思想中常有功就是那個讓他們吃飽了肚皮的神。

    從什麽時候起自己開始變得固執而僵化?常有功這些日子一直在不停地追問自己,結論是,當你的身份變了,當現實的爾虞我詐不得不讓自己如履薄冰,那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處世哲學讓他徹底失去了前進的動力。

    今天,當他站在蘇家菜棚裏,親眼目睹著一棵棵,一穗穗掛滿枝頭的西紅柿,曾經的豪邁突然再次湧進他的身體。

    常有功,一切都還不晚!你還有時間修正自己的錯誤,既然這些窮怕了的村民已經率先勇敢地闖出了第一步,我們這些‘公仆’們更應該小心翼翼地護送他們一程。

    剛剛照進陽光的菜棚裏霧氣很大,常有功遠遠地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正弓著身子剪除植株上多餘的枝杈,凝重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起來,玩笑般突然大喊一聲:“蘇主任,菜種的不錯啊。”

    ‘蘇主任’赫然回頭,卻是一位麵容俊美的姑娘,常有功一愣,蘇家小妹他見過,此女絕不是蘇楊。

    看到對方疑惑地眼神,常書記赫然醒悟,這姑娘一定是蘇居安的女友秦玉美。

    “蘇居安一大早讓小文叫走了,正和他三叔合計建菜棚的事情哩。”玉美是個爽快的姑娘,見到生人並沒有太多的忸怩。

    “你呢,這算是蘇居安的雇工,還是友情幫助?”常書記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今天心情好,難得幽了一默。

    姑娘頓時羞紅了臉,常書記一陣哈哈大笑,然而沒等秦玉美回答書記的問題,前搭地裏突然傳來一陣吵嚷,其間夾雜著一個女人惡狠狠地咒罵,常有功皺著眉頭走出菜棚,遠遠看到蘇居安狼狽的擋在一個體態豐滿的中年婦女麵前,竭力維護著身後瘦弱的蘇金聲。

    簡短聽了幾句才知道,這個張牙舞爪的女人是蘇金聲的老婆,名字叫王彩雲。

    說起這王彩雲,年輕時可謂南鄉村的一枝花,同村蘇金聲高小畢業,也算是風流瀟灑的知識青年,並且還打得一手好快板,那時候每年冬天村子裏都會排一出大戲,什麽《紅燈記》、《杜鵑山》,人人耳熟能詳,年輕人隻要聽到胡琴響就敢上台亮嗓,二人都是村裏的文藝骨幹,郎才女貌,相互仰慕,天天混在一起吹拉彈唱,真真假假扮了幾次夫妻,便順理成章成了親,似乎一下子達到了人生的巔峰。

    可惜婚後的柴米油鹽最終擊垮了愛情的浪漫,困頓的生活使得兩人很不如意,期間王彩雲又一連生了一兒一女,日子過得越發戚惶。

    好在劉鵬舉書記經常給蘇金聲爭取一些外出匯演的機會,既省了家裏的口糧,還能掙幾塊錢的補貼,日子就這麽一天天走過,直到有一天提前回家的蘇金聲用一把菜刀把光溜溜的劉鵬舉逼到了自家大炕的死角,劉鵬舉身邊還有同樣光溜溜的王彩雲。

    劉鵬舉當時就慫了,言之鑿鑿這是第一回,並指天盟地永不再犯,醒過神來的王彩雲倒是很鎮定,她命令丈夫先殺了自己,這樣沒邊沒沿的日子她其實早就過夠了,本來兩個孩子夠難養活的了,哥哥嫂子的相繼過世,家裏又突然多出了兩張嘴,如果自己不想想門路,四個孩子還不得餓死兩對?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