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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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黑石板】的路途遠比羅穆想象的更遠,但更麻煩的地方是羅穆的行進速度被嚴重限製了。
因為沒辦法進行魔力精煉,所以這副黑龍的身軀十分脆弱,動不動就斷手斷腳、尾巴脫落,光是修複都花了不少時間。
更別提他現在根本沒辦法站起來,隻能依靠爬行的方式移動,肢體損耗更嚴重,盡管如此,他仍然不願意把自己真的當成一條“爬蟲”(屠龍者對龍種的蔑稱),還是稱呼自己的上肢為手臂。
“已經過了七個日落了。”
羅穆如此想到,爪子摟起一把灌木上的漿果,塞進嘴裏,利齒哢嚓哢嚓咬合,酸酸的果汁從嘴角流出。
他隻能依靠日升日落來計算時間,如今過了七天,也隻不過走了路程的十分之一。
阻礙前進的因素之中,身體的脆弱還是其次,更麻煩的是能量的不足。
這具身體中壓根沒有儲存魔力,使得羅穆隻能光靠意誌強撐著肉體前進,但因為壓根沒有遇到過動物,羅穆除了漿果和野菜樹葉之外,根本找不到其他食物,整個肚子裏此刻都塞滿了胃酸和植物,不時產生氣泡聲。
這意味著裏麵正在發酵,但遺憾的是,這些東西提供的能量根本不足以抵消走路消耗的能量,並且,發酵產生的氣泡和毒素不時還把羅穆的腸胃攪得一團糟,羅穆不得不花大量的時間來休息和排遺。
“不行,又要停下了。”
用爪子勾住藤蔓,爬上一棵倒塌的大樹之後,羅穆仰著頭望著日暈,熾熱的陽光把鱗片燒得滾燙,但他卻渾身發冷。
“這具身體到底怎麽回事,我感覺自己隨時可能死掉,那頭黑龍的身體怎麽可能這麽脆弱。”
他這樣想著,繼續爬到另一棵大樹上,依靠著枝椏搭起一個小窩。
身體的疼痛還是其次,內部傳出的空虛感在不斷削弱羅穆的精神意誌,這才是麻煩事。
“怎麽回事,好想睡覺——”
一股睡意襲來,甚至連身體上的疼痛都衝淡了,羅穆的眼皮子開始打架。
“不對,我不能睡!”
就在羅穆快要沉入夢鄉的時候,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突然敲響警鍾,羅穆狠狠打了個激靈,急忙一口咬在手臂上,鱗片立刻被紮出一排細洞。
疼痛感立刻衝淡了了空虛感,但羅穆卻一陣後怕,剛剛那股危機感是真實的,他有一種預感,如果真的睡過去,這次可能真就沒命了!
“那個家夥,把我送到這裏,是為了餓死我?”
“不,不對,他不可能這麽無聊,他有什麽目的!”
羅穆的思緒一陣混亂,空虛感卻再度襲來,他心髒劇烈跳動,望著爪子,心一橫。
片刻後,一根指甲被掰了下來,羅穆疼得眯起了眼睛,都說十指連心,這股疼痛使得他腦子不斷陣痛,居然壓住了空虛感。
“如果現在死了那就什麽都結束了!”
死亡抗性可不意味著免疫死亡!其最多隻能使得擁有者在生死危機之下生存下來的概率增大,但該死的情況下,還是會死!
所有的生存情況下,最差的就是由生者轉化為“死者”,成為死者亦可以在死亡世界中存活,據傳死亡抗性足夠並且完全發揮作用的情況下,可以把生者轉化為死者的成功率由萬分之一提高到百分之一百,堪稱奇跡。
但羅穆現在一點魔力沒有,就算轉化成死者所需的條件都不夠,成功率有沒有千萬分之一都難說。
“走不能走,食物也沒有,能量匱乏,隨時可能丟了性命,這不是要我死嗎?”
羅穆隻能繼續趴下來,為了節省能量,此刻他必須盡量減少動作。
七個日出日落過後。
血紅的落日墜入萬丈高山後方,星群舉起銀白火炬,匯成銀河,流入宇宙深處。
羅穆本來蔚藍的雙瞳此刻布滿血絲,連身上也破破爛爛的,他開始自殘了。
這七天之中什麽都沒有發生!
和羅穆想的不一樣,期待中的變數並沒有出現,他除了漿果和樹葉、野草之外根本找不到其他食物,如今的腹部已經腫大到了臃腫的程度,甚至有撐爆肚子的趨勢,羅穆不得不用爪子扯開鱗片、撕開皮膚和肌肉組織,讓氣體能夠泄露出來。
“如果你是想要折磨我,為什麽不展現你的身姿,讓我在絕望中死去?”
羅穆噴出一口混合著鮮血的粘液,低聲嘶吼道。
他必須依靠自殘來使得自己清醒,自殘的時候撕下來的肉都沒有丟掉,全吃了下去,但血肉蠕蟲的修複能力遠超他的想象,血肉剛剛咽下去的時候就化成一堆血肉蠕蟲融入了身體。
在這種心力交猝的情況下,他的精神漸漸變得不正常,他甚至都有了想死的想法。
一開始的自殺想法好不容易被仇恨壓抑了下去,結果現在又因為生不如死的生活,再度蓬勃了起來。
漸漸的,一股異樣的情感融入了羅穆的精神中,他慢慢地有了一種活著的感覺,甚至一度產生“這就是我的身體”的錯覺。
難道,那頭黑之帝王多拉貢的年幼時期,便也是在這種環境中度過嗎?
羅穆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給人以希望,又夾雜著絕望。這種生活不斷扭曲著精神,羅穆感覺自己都要瘋了!
“就這樣死去也不錯。”
身體的疼痛和精神上的空虛感突破了最後一層精神防線,頭好像要四分五裂一樣,羅穆哀嚎一聲,從七竅之中噴出黑色的汙血,即將暈死過去!
但就在這時,明亮的藍色光芒憑空出現,整片森立之中被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羅穆心頭劇震,用最後的力氣睜開眼睛,眼眶都要裂開了。
目之所及之處,無窮無盡的法陣憑空出現,繁複的盧恩文字在多層芒星法陣列上鼓動,龐大的能量再一瞬間產生反應,如同燒沸的水一般產生能量氣泡,狂暴的能量爆炸開來,轟擊在樹木和大地上。
“魔……魔法陣?”
羅穆的身體被這股狂暴的能量擊中,魔力回路被撕裂開來,他最後看到的是漆黑的影子從法陣中邁步而出,還來不及思考,羅穆的精神防線已經被強烈的刺激徹底打碎,昏死過去了!
無數的動物從魔法陣中湧出,魔法陣完成工作之後立刻崩碎,融入空氣之中。
大大小小的動物如同傀儡靜默著,蠃、鱗、毛、羽、昆這天地五蟲俱有,數量何止千萬!它們憑空出現,生命氣息濃厚得好像要搖山振嶽。
一股精神波動從地麵湧出,如同浮塵一般連成一片,穿過這些動物的身體,朝著天空湧去。
“晶——”
雙眼空白的動物們的身軀微微顫動,緊接著就動了起來,魚貫著進入森林。
不久之後,嘈雜的聲響出現在樹林之中。
飛鳥振翅而起,蛇蟲鼠蟻藏於石縫山崖,猛虎據山而嘯,群狼撕碎草木捕獵野兔,魚群在陽光下翕然而動……
整片森林之中生機勃勃,似乎這些動物一開始就存在於這裏!
羅穆此刻如同一頭被猛獸撕碎的屍骨般躺在樹叢之中,但即使這樣也引來了注意。
食腐的狼獾藏在草叢之中,它似乎觀察了很久,沒有發現任何大型動物後,也放心地走了出來,朝著羅穆走去。
狼獾用鼻子嗅著羅穆的身體,眼中流露出貪婪,它用爪子扯開羅穆的胸膛,一口咬在那顆還在微微跳動的心髒上。
迸出的鮮血染紅了狼獾了黑毛臉,嗅到血腥味之後,他更加興奮了,急忙張開嘴巴,一嘴尖牙咬在羅穆的上肢上,直接把羅穆的整隻左肢扯了下來,抱在懷裏啃咬起來。
甜美的血肉中,一絲絲黑龍幼崽特有的血液毒素,此刻卻像是違禁品一樣讓狼獾欲罷不能。
龍種雖然天生強大,但那是成長起來之後的事了,幼年的龍種因為進化不完全,戰鬥力比之野獸都要差上幾分,外加上龍種本身血肉脆嫩,就成為了野獸們最喜愛的食物!
但正常來說成年龍種一般會守護在幼龍身邊,野獸們自然吃不到。
狼獾欣喜若狂,能夠吃到一頭龍,享受那新鮮的甜美血肉,簡直就是天賜的福祉!
它不舍得浪費一絲血肉,把啃成白骨的上肢一丟,用嘴咬住羅穆的脖子就朝著草叢中拖去。
數日之後,一堆白骨成為了這具黑龍身軀的下場。
但很奇怪的事,狼獾完全沒有想要排遺或者排泄的生理反應。
狼獾每天靠著這具黑龍身軀維生,這幾天一直躲在洞中,如今正在慢慢消化著羅穆的血肉。
可惜的是血肉中沒有一絲魔力,使得狼獾的實力並沒有得到增長,畢竟野獸提高生命層次最主要的方法就是依靠互相吞噬,狼獾吃掉羅穆的身軀也就跟嚐了個鮮沒什麽區別。
郎煌舔舔嘴唇,滿意地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夜色漸深,狼獾的皮毛上漸漸染上一抹粉紅,隨著時間流逝,這抹粉紅色慢慢加深。仔細一看,甚至還在蠕動!
隻見狼獾的毛發上,一根根血紅色的絲線正在緩慢扭動著,他們從狼獾的皮膚中爬出,湧現它的全身,狼獾卻絲毫沒有察覺,依舊睡得正香。
絲線們幹得正起勁,他們的頭部如同尖刺,緩慢地切割著狼獾的身體,狼獾的血液緩緩流出,裂開的皮膚深可見肉,而更多的絲線也從血肉中湧了出來。
但他們的工作似乎不一樣,隻見他們開始把第一波絲線切開的血肉用自己的身體縫合起來,不久之後,狼獾渾身的氣息弱到了生死難知的地步。
狼獾仍在酣睡著,而絲線們已經在他那剝開一半的背部中,縫合出了一張臉。
那是一張毒蛇一樣醜陋的臉!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