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大陸(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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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登上那艘船。
大約半個小時的車程,我載著小西和“螢火蟲”在港口的巨型停車場停了下來,這裏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便宜的“甲殼蟲”在這裏停著,有的司機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上麵的油漆已經逐漸褪去,如同病斑一般。
海港裏麵似乎並沒有什麽風,十分地平靜,除了下午時分的開漁號角的尾聲從近海的海塔上傳來,從港口中有幾十艘大大小小的漁船從淺水港灣出行前往海上,一個個用漁網和打進水底的木柱形成的魚圈裏站著正在收網的漁夫。深水區是中型大型船隻和戰艦的停泊處,不過因為不是軍港,現在隻停著一艘中型的運輸船,淺綠色的船身上用古部落聯邦語和世界語寫著“梅芙勒爾”的名字,銀色的圍杆和漆過白色的船頭在陽光下刺眼地反射著。
我沒有馬上走下台階,去到“梅芙勒爾”號下麵的登船隊列中,因為心裏有一種思緒,讓我在前往新的世界的船前停下腳步。明明應該是一個很重大的行動,可是登船處的人卻並沒有想象中那種萬人歡呼慶祝和離別之時的相互擁抱拭淚的情景,倒是有很多的警察和其他種類的安保人員在隊列外警戒著,有幾個像是囚犯的人脫下了身上的囚服,穿上了普通人的衣著,在監視下由理發師簡單地整理儀容,然後恭敬地鞠躬之後拿起準備好的小包小跑上了船舷。
遠處傳來能夠勉強聽到的樂曲聲,在船頭處站著一位小提琴手,而在下方是三個分別拿著薩克斯和長笛短笛的大學生一樣的人,他們像是在為了這次航行做著簡單的演出,是我在車載音響中聽到過的一首經典曲目,好像是堪尼的薩克斯曲,還有幾首石油之國的歌謠曲。在這個樂曲中,眼前的這副不是很美好的景象有了點成色。
其他的人也沒有電影中那樣衣冠楚楚,從容地等待著,他們中很多的人都是麵色不太好的人,像是吸過毒或者過勞的樣子讓他們看起來並不正常。少數幾個人看起來卻顯得落落大方,如同童話傳說中那些準備踏上征途的冒險者一般興奮,正在與顯得有點不安的家人和朋友告別。
我現在反而有一種親切感,這些人都不像是那些默默無語,每天都像是機器一般循環活動的普通人,也許隻有不普通的人才會想要冒險去到那個地方吧。可是這隻是我的想法,在這裏的人都是普通的,他們都隻是有一個能夠指示出自己是“誰”的身份而已,可是我總希望自己是不普通的那種。
開船前的十分鍾,從鍋爐房直到煙囪傳來了響亮的放氣聲,在大部分實現電力和醇類驅動的情況下這已經是一種儀式性的行為,告訴我船就要啟航或者停泊了。小提琴手收起琴來,向著船下碼頭上的夥伴們告別。我終究還是沒有邁出一步,並不是出於樂曲的原因,這個地方有一種力量想將我留在這裏。小西有點疑惑地看向我,像是注意到了什麽,爬到了防波堤的圍欄上從口袋中取出手帕,擦去我眼角的淚水。“螢火蟲”也浮在空中擔心地看著我。
我不是諾艾爾那樣自由奔放的人,她比我更有想象力,有膽識去麵對失敗和質疑,在學術和其它的方麵的造詣也比我高,而我隻是一個有著博士證書的普通實驗員,什麽發明和發現都沒有,空有幾篇論文。在這個時代證書的價值一貶再貶,我羨慕起其它行業的人,他們有的時候隻需要博君一笑就能收入如虹。
“這很公平哦,他們抓住了機會,我們也要加把勁。”諾艾爾毫不在意的語氣有的時候會激怒我,但是她總是對的。可是我不想像她那樣毫不在意,有實驗室和合租房,還有女兒和寵物需要養,如果我還能再寫出一篇能夠影響學界的學術論文就好了,不過現在科技發展如此迅速,我已經被拋在了後麵,為科學這個無理數添加著末位數。
她總是會不辭而別,先斬後奏,一副沒有什麽人情味的樣子。我想,我至少應該和米亞說些什麽,再見她最後一麵,安排一下關於合租房的事情。或者說……我應該留下來。
我轉過身去準備回到車上,但是小西在原地沒有動,帶著那種有點尖銳的洞察眼神看向我。“媽媽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今天先等等吧。”她點了點頭,牽住我的手。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為我的爽約而道歉呢?不過也許她現在很忙,就先這樣吧。
一來一回,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了,我站在石塔下方的木門,看著幾年都沒有換過的招牌,有種像是時間之砂流過的滄桑感。換了一身便裝,把小西衣服上的紅領結係正,再檢查了一次每個裝著儀器的箱子之後,關上門準備去找米亞,今天應該還是在加班吧,不過聽她說公司的限製沒那麽大,應該可以一起出去吃個飯什麽的。就算在大學,還是在幾個人合租的時候,都不曾有過幾次聚餐。
米亞的公司在東川的貝塞商務區,這裏的景象就算是在十幾年前都是一種上流的象征,不過在裏麵工作的人就不一定了。通訊錄中寫著能夠為特定的人公開的信息,我找到了她的公司,在樓下停下車後撥通了她的電話。
“喂,是米亞姐嗎?”
“哦哦,是東雲啊,怎麽今天突然給我打電話來了,是房子那邊出了什麽問題嗎?要我和房東說嗎?”她的話比平時那種沒精打采的樣子多了不少,看起來有什麽好事發生的樣子。
“不是啦,隻是想帶著孩子和你吃個飯,講點事情而已。”
“那我叫上幾個同事一起來好嗎?”
“呃……”我有點遲疑,本來隻是想兩個人談談話,講一講自己的事情的,不過那樣的話就有點不方便了。但是看在米亞這麽有精神的份上還是答應了吧。“好吧。就在你們公司樓下的霸弗來牛排這裏吧。”
“誒,你已經到樓下了嗎?等一下,我們打個報告就下來。”
我帶著小西走進了霸弗來,有同事來啊,先選個四人的座位吧。店員領著我到了對座沙發的座位上,我和小西坐在了一側,很快從門口就傳來了女子說笑的聲音,三個穿著公司製服的女性走了進來,米亞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我,馬上帶著她們就走了過來。我和小西回頭看去,三個人,加上我們就是五個,座位可能不夠坐了。
不過她們三個人直接二話不說地擠在了兩個人寬度的沙發上,不過因為體型比較苗條,也沒有相互擁擠著,不過就像是故意的一樣,米亞的另外兩個同事在相互地擠著對方開玩笑。
“抱歉啦,公司沒有地方換衣服,所以就先這樣湊合一下了。”米亞眯起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事的……”在這麽多人的麵前我還是有點害羞的,雙手想去抓正在爬著紅酒杯的“螢火蟲”,不過它很快就逃到了一位同時的懷裏。
“好可愛的寵物啊,你也是老家那邊的人嗎?”她的話讓我有點意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地點了點頭。其實我隻是讓別人用低級魔法幫我做了這樣一個寵物而已,隻是因為科學研究去邊境國區遊玩了一兩次。
“那這麽說我們都是老鄉了咯?”另一個戴著眼睛,兩邊的發梢用亮白色東西精心打理過的女子說道。如果說穿過那種儀式服就是的話,那我還是繼續點頭吧。
“螢火蟲”很快就跑回了小西的懷裏,她看起來沒有那麽內向,但是不會說話阻礙了她的行動,於是就像是在裝作內向的樣子,她隻是低著頭撫摸著“螢火蟲”。
“對了,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紗奈,也可以叫我奈奈。米亞說我們好像是遠房親戚。”紗奈自我介紹道,給所有人一種很好的感覺。“這個是我的前輩……”
“我叫琉嘉。不要聽她亂說,我也是新人。之前在大學時候當過教授助理和臨時講師,現在隻是名義上管理這幾個人的組長。”帶著眼鏡,那種冷靜端莊的感覺確實是一個有學問的人該有的樣子。
“幾位需要什麽?招牌牛排還是現做小菜?”服務員走上前來詢問。
“七成熟。”紗奈輕車熟路地說道。
“五成熟吧,琉嘉應該也是吧。”她點了點頭。
“我就要九成熟吧,這個小孩要一份大份的燴麵,另外還要一份點心。”我很少來西餐廳這樣的地方用餐,不過還是勉強地記得住一些用餐習慣的。
“再來點一份紅酒吧,這酒算在我的頭上,今天工作幹完發獎金了,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紗奈很快地補充道。
服務員的眼睛亮了一下藍光,扶了扶耳朵後麵的耳機,“明白了,請稍等。”便轉身離開了。
“這個小孩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紗奈盯著小西說道,小西知道有人在議論她,便抬起頭來看著紗奈,然後又繼續低下了頭。“這是你的孩子嗎?”
“那種事情還是太早了,我還沒有結婚呢。這個小孩是我的同事在維斯特拉瑪那邊收留的,好像因為什麽原因說不出話。”我急忙解釋道,兩人聽完之後微微點頭。
“也是呢,最近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說不定又是魔法奔潰的預兆呢。”導師們最關心的事情莫過於此,他們厭惡魔法,因為他們無法參透魔法的奧秘,而且還搶走了很多他們的飯碗。在曆史上,魔法的力量在興盛與奔潰中輪回,伴隨著的是國家和區域的動蕩。越來越多的國家開始限製甚至禁止魔法的使用,不過聯邦反其道地允許和默認鼓勵利用魔法加速發展,同時也在進一步地解析魔法的秘密。
“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嘛,我們隻是普通人。安心,安心。”紅酒很快就上來了,紗奈直接起開瓶塞,倒入了半杯紅酒幾乎一飲而盡,很快就看到臉上出現了醉意。
“不過總是會有一些那種紫色的人做壞事的報導啊。”米亞還是有點擔心地說道。
“總會有人犯事的,其他的人難道就少了?”她看起來真的有點醉了,米亞還要不時地扶一扶左右搖晃的紗奈,牛排都還沒有上來呢。
“聽說您是一位科學家?米亞說她和兩個科學家住在一起。”聽到這個名詞我內心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尷尬。
“隻是在做著一些小小的研究而已,也有一間自己的實驗室。”
“聽起來挺不錯的嘛,以前我做研究還是要去借實驗室做的。”琉嘉感慨道,“不過現在個人的實驗室感覺……不太景氣的樣子。有參加過那種征募式的組織研究嗎?或者說在哪個公司有過工作。”
她似乎比較關心我這樣的情況,話說得足夠委婉了,我也能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我隻是搖搖頭。
“嘛,總會有機會的,我們也在等著晉升的機會,到上級的直屬辦公室去。”
“是這樣啊……”我忍住了要歎出的那口氣。
“對了,不是說我們的上司換人了嗎?”琉嘉突然提起一件事。
“我們上司不是還在辦公室裏麵抽煙嗎?剛才報告的時候還在的啊。”米亞有點疑惑地問道。
“什麽跟什麽啊,是說我們整個公司的管事那個,那個喜歡抽煙的,每天都是一副板著臉的樣子的女的,好像也是老家那邊的人。”紗奈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這時熱氣騰騰的牛排也盛上來了,我和小西默默地吃著,我還要教她怎麽樣把意麵在叉子上攪出形狀。“螢火蟲”則趴在碗邊和小西搶著食物。
麵前的三個人趁著酒勁開始暢談著,我也為自己斟上了一杯,那種醇香的感覺實在是令人難忘,連我都有點醉了,不過想到等下還要開車,於是便到此為止。隻有琉嘉還是保留著充分的意識。
“月底還有幾天,我們組的工作也辦完了,是不是該去外麵玩玩?”
“不想,我隻想待在家裏麵睡大覺,睡大覺……”
“出去轉轉也挺好的……嗝。”米亞的酒勁也不是很好,以前入住宴會上她也是啤酒喝著喝著就醉了開始打嗝,不過這種情況應該是噎著了,她馬上用整杯的就來疏通食道。從紗奈的家人聊到琉嘉的大學社團同學,聊得不亦樂乎,我一點也插不上話。看著她們在那樣愉快地聊天,我內心中感到一種失落的感覺,不過想到這是諾艾爾說的“科學家給人留下的印象”,似乎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最後琉嘉架著已經喝到有點意識模糊的紗奈回去了,臨走之前居然還想到了在櫃台把那瓶酒的賬給結了,同時包括整場飯桌的錢。在我結賬的時候服務員會心一笑,留著我在櫃台麵前尷尬不已。
“東雲親,你看起來今天有點不對勁啊。”米亞有點不放心地對我說道。“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想說,不然不會平日拉我出來吃飯的。”
這是很明顯的,我的生活作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不會有什麽意外的驚喜和變化等待著我。“那你為什麽要把朋友一起拉上?”我的表情變得有點難看,這一點我很清楚,但是那種積壓了很久的情緒在我的心頭,在我的雙眼,在我的指尖聚集著,在我的壓抑下沒有在同居的朋友麵前釋放出來。
“因為我不想讓你在外麵被別人看見軟弱的一麵。不用逞強了,我明白的,你現在經濟狀況很糟,所以我事先就叫上了我的同事,大家一起湊了湊錢。這家店可不便宜。”
我默默地跟在她的後麵走著,她是對的,我的軟弱早就被諾艾爾洞察了,米亞也看得出來,那麽世界上所有見過我的人都會感受到嗎?小西在門外追著發光的“螢火蟲”玩耍,我們走出了霸弗來,在公司的樓下停住了。
“所以呢,有事是指什麽事情,如果經濟困難的話我當然可以幫你,在允許的範圍內。”
“不,不用了,我要去自己找機會。”我推了推手,把她伸進口袋中的手按住了。
“你和諾艾爾一樣,有著那種人一樣的情緒。”她沒有把話說明白,這便是她對我最大的尊重。
“嘛,多多少少會有的吧。”
“所以你還會回來嗎?不要那個實驗室了?”
“去外麵闖蕩,就像我來到這個地方時那樣。”我說出這句話之後,也為自己選擇了一條未知的路,如果給我更多的理由去到一個新的地方,我現在也會很高興地去嚐試。
“那我們的合租房就應該退掉了。不過能多問一句嗎?去哪裏?做什麽?”
“不知道。”
聽完我的話米亞輕輕笑了兩聲,像是為我的回複感到可笑,看起來她克製住了醉意和我聊了很久。
“那祝你好運,有機會的話常聯係。”簡單到不能被稱為道別的話說完後她便走上了樓梯,消失在了拐角。
那種想要把我束縛的魔力消失了,我開始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裏,前往可能是最後一塊的機遇之地——維斯特拉瑪。
“還有一個事情我想問……”
“先忙完這件事情再說吧。”我在錨柱上熄滅了煙,向後退到海灘邊的沙地上,目視運輸船緩緩駛進港口,在向外延伸的木板支架邊停下。隨著氣鳴聲響起,上方冒出蒸騰的白色煙氣,登陸板也應聲放下搭在支架上,這時那些先行抵達的人也紛紛走出來看。
走下了幾個水手,在錨柱上將粗長的繩子綁定,把鐵錨沉進了水裏。接著走下來了幾個像是工作人員的人,穿著像是公務員的製服的幾個走上前來。
“你應該是這裏的總管吧。”我點點頭,他把掛牌和名片胸針交給我。“那麽泰莎女士,準備好安排這些人基本需求的東西了嗎?”
“食物之類的東西倒是可以解決,但是你們來的這麽急,他們隻能住帳篷裏麵先了。他們有多少是來幹活的?”
“那沒問題,這裏是船上的人的信息,你親自確認一下吧。”他說著將插在腦後的信息儲存芯片取了下來遞給我,我接過之後先檢查了一下安全性,然後從檢驗插口取出插進傳感器裏,眼前出現了大約一百份的數據,裏麵有犯罪記錄或前科的人有六十多個。
“隻有這麽一點人嗎?”我對這個數字感到有點奇怪。
“比我想的要多了,這個地方,說不定哪天又被帝國拿回去了,而且也沒有什麽開發價值。而且這裏是不是信號不太好,我的手機網絡有點卡頓。”
“你應該懂的多一點的,這裏現在環境比較差,不過我也隻是做著上麵安排給我的任務而已。你們要留下來協助我嗎?”
“那邊那幾個新人會留在這艘船上,每天早上9點返航,在那邊是8點,還有一些人會到裏麵的基地進行報告工作。在這段時間會協助你的業務和監督工作。這些人沒有配備武器,所以你這裏有雇傭安保部隊嗎?看來是有的。”
他從我的肩膀看向後方,t-14正在握槍警戒著。
“不過還是不太夠的樣子,畢竟有一百多號來曆可疑的人聚集在這裏。”
“我隻是負責聯係兩邊業務的聯絡人,沒有這方麵的責任,而且雇傭部隊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這種事情和你的上司反應吧。你的背後應該有哪個財團的支持的吧。”
他的這句話有種耐人尋味的意思在裏麵。
“當然,不然我可沒資格當總督。”
“那請和他們聯係解決。”
船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從踏板上走下來,手裏都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很簡單明顯地就能通過攜帶的東西判斷他們中哪些是要來“贖罪”的。幾個公務員正在重新確認身份,零崎也在旁邊幫著登記住宿和工作信息,背後站著兩個背著防爆裝備的人偶。不停地有人偶從巴斯科特那邊飛來,背著簡易帳篷的背包在海邊和舊營地上搭起帳篷,在上方標上門牌號。
“有擴音器嗎?”我問道,他招呼了一下,一個女性公務員把擴音喇叭拿了過來。
“我先聲明一下,這裏是秘銀聯邦的控製區域,受到聯邦法律的保護,雖然沒有傳送門警察,但是也不是你們為所欲為的理由。我不關心你們的出身,隻需要你們多考慮別人,做好自己,那麽就可以在之後獲得這裏的身份和合法定居權。”
但願不要出什麽問題,我看著這些人找著自己的臨時住處,一排一排的帳篷和散亂的包裹就像電視上那些報導裏戰亂和災難後流亡的景象。不過來到這裏,何嚐不是一種“流放”呢。作為這裏的老大,我應該做出樣子來,戴上聯絡員發的名片胸針在一排排帳篷前巡視著,他們中有的人對我表示敬畏,不過也有不少的人眼角上揚,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還有一些人並不認識我,這些我都無言置之。
不過總想著無事發生,那就會有事情找上門來。
“這是什麽?!”營地裏傳來t-14響亮的聲音,他聲音裏那種沙啞的感覺在這個時候消失了,這一聲直接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那邊離我不遠,我趕緊跑過去確認情況,不然他一定又會做出什麽“蠢事”。
他手裏拿著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淡黃色的藥丸顆粒和粗加工過的細棍狀物,看起來是藥物。不過有過一點閱曆的人都應該知道,這是大麻,看起來在這裏的日子他學會了許多。那個有點佝僂的中年人正跪在t-14麵前,雙手微微舉起抱頭不敢直視他,帳篷裏看起來是他的妻子的人也躲在最裏麵。
“停下來,這件事情我來處理。”我立刻製止了他,他看向我,有點不情願地收起了槍。從手中接過那袋東西聞了聞,看起來是純度比較高的那種。
“誰指派你做這種事情的?”他一言不發。我早應該猜到的,這種遠離世俗的地方,比起建一個烏托邦,肯定還是當一個犯罪窩點來的簡單。不過我意識到這件事情最好就這樣結束了,隻需要小小的警告就行。
“老大,我覺得有必要檢查一下每個人的行李。”t-14這樣和我建議道。
“不用了,那樣太浪費時間了。”
“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做。”他的意誌似乎非常堅定。
“不不不,我會在之後考慮解決這種事情的方法的,現在最好就是這樣。”
現在那些人都還在關注著這裏,我便抓住這個時機馬上拿起喇叭:“聽著!這裏不是你們為所欲為的地方!如果有人再做這樣影響工作進行的事情,我將會依法處置!”
說完之後,我示意他跟著自己回到車上。剛才的那些動靜雖然不會有多大的效果,不過我希望剛才見識過我的魔法的人人能夠講講有多麽的恐怖,這樣帶來的震懾力可能會高上許多。人偶點了點頭,然後啟動了高爾夫場地車,我們準備返回基地,至於零崎,她會飛。
“看起來你對我的處理不太滿意的樣子。”我看到t-14有點鬱悶的樣子,很容易就能猜出他的想法。
“這樣子肯定解決不了問題的,他們中肯定還有藏著各種違禁物品的人。您也說過的,他們中很多的都是‘不正常’的人。”
“是‘來曆不明,動機未知’。”我加上了後麵的半句話,這是會長形容那些棘手的人的詞。“他們隻要不鬧出事情,對於我來說就是很好的事了。不過總會有改過自新的人,我見過的,他們以前也做過這種事情,在被審判懲罰之後就變成了那種積極向上的人。我希望他們中有這樣的人能夠稍微勸導一下,而且他們那樣的身份在處理這種事情的時候比我要關鍵。”
“不過這種人還是少數吧,我覺得那些做過這種事情的人肯定會有做下一次的隱患。”
“我也是這麽想過,但是我總是希望自己和別人都不要這樣去想,因為總感覺這樣會有很嚴重的後果——我猜的。而且我不去處理這件事情的原因,你認為有什麽?”
“是覺得處理起來太麻煩了,還是會影響到那些無關的人的生活?”他看起來真的隻是有那種單純的正義感,真好啊……我在心裏感歎道。
“當然,有這麽些因素在裏麵。不過我覺得你更應該關注一下每一件事情的背後,那些東西可能才是影響最大的因素。這種東西可是不菲之物,雖然比起寶物珍品和魔法製品來說還是比較賤的,但是這是人類能夠用最普通的原料製作出來的超高價的貨品了。”
“所以呢?”
“這種帶來暴利的門道背後肯定有一些觸手在控製著,那個人肯定隻是最不重要的觸手末端,我了解過相關的運作,這點損失在他們看來是一種‘沉沒收益’。如果我們做的影響太大,那麽就會打草驚蛇把觸手的主人給吸引過來,說不定就是像上古怪物一樣的勢力把我們直接湮滅掉。我在這裏連屁股都沒有坐熱呢,想過幾天大人物的生活。”
“這也太……”看起來他還沒有了解到整個世界複雜的程度。
“你現在是雇傭兵公司的人,對吧。如果世界各地哪個大團夥看上了你們,那你也是要為他們效勞的。”我這樣提醒他,他的表情變得有點難受。
“我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但願如此。我們這些人可沒有那麽多選擇的權力,就算是我這樣的,也隻能夠聽從上麵安排當一個名義上的區長。”
“所以我們真的就什麽都不去管嗎?”
“至少在影響不大的情況下最好如此,如果這裏被感染成了罪惡的溫床的話,聯邦的議會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管的。記住,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考慮,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政治風暴中心都是如此——對了,你是怎麽跟過來的?”
“你們兩個上了車,我就安靜地坐在了最後一排。煙味並不好聞。”
我掂量著這個袋子,重量還不少,不過該怎麽處理還是一個問題。這時前麵的路邊出現了幾個人影,是剛才的那些公務員中的幾個在路邊走著,參觀和記錄著這裏的工作進程。路麵又被拓寬了一些,地麵上那些樹墩也都被挖掉填平了。
“停,叫一下他們。”司機人偶慢慢停車下來,對著前麵的人按了按喇叭。那些人聽到之後立刻回頭看向我們,我從旁邊探出頭去伸手招呼他們上車。他們很高興地坐了上來,穿著白色襯衫的像是組長的人坐在我的旁邊,其他的人坐在我這一排的後麵四處張望著。
“為什麽要走路啊,到基地要一兩個小時啊。”我有點嘲笑的意味在裏麵。
“沒辦法啊,那個司機聽不懂我們說的話。”組長有一點尷尬地笑道。
“她們應該隻聽我和零崎的話,到時候我和她說說吧,不過人偶就像是機器一樣,沒有平常人類的那種意識的。”
“這倒也是……”
“怎麽樣,很厲害吧。”我指向正在向外擴展的道路,地上已經畫有了公路上的標誌線,還有準備打下去的路碑正躺在路邊的標識處,空中還有正在運送路燈組件的人偶如同蜜蜂般在兩邊來回跑著。
眾人看到之後都讚不絕口,有的人拿出手機和相機拍照記錄。
“這可是個大工程啊,看起來聯邦議會在這上麵投資了不少啊。這裏準備規劃成什麽樣子?”
“不會太大的,最多就是在兩個地方建兩個不大不小的城鎮就差不多了。”
“也是啊,畢竟這塊地的歸屬還是不確定,萬一談判之後又還回去了的話就不好辦了。”
我想起來了一件事情,正好要問問這些土生土長的聯邦人。
“聯邦的曆史上有過海外領土嗎?或者說就是在哪次戰爭後仍然留置為核心領土的情況。”
“基本上沒有,聯邦的傳統‘血與劍’隻是在戰爭和政治的方麵,在戰後一般隻是把一些有用的東西帶回來,就像以前石油之國大陸中部的遊牧民族一樣。而有軍事占領的隻有舊歡樂堡的各國軍事占領區中的一部分,這次據說有主動鼓勵移民的政策我們也是很驚訝的,看起來這屆群體會議有了新的打算。”
我低頭思考著一些問題。群體會議突然作出這樣的決策,看起來不是一個人的想法就能左右的——沒錯,就是指海德·西奈,我也利用職務之便秘密調查過他,他以前就是一名普通的北線士兵,後麵是一個商人,經過幾次機遇之後就一步登天,走到了現在這個位置,和其他的一些元老級的部落後裔發展成的家族財團有著鮮明的對立。他究竟在謀劃著什麽?我似乎也在他的棋局之中,扮演著比較大的那個棋子。
“現在兩方的軍事占領區怎麽樣?”我繼續問道,他們的消息應該比我的要新不少。他拿出紙板,在上麵歪歪斜斜地畫了一個正方形,然後以左下頂點為圓心,從左上到右下畫了一個四分之一圓。
“我們現在是在左下這邊,然後聯邦的營地建在西北角,而東北角是帝國的前哨基地,因為那裏沒有破法之息的波及。雙方的戰場基本上都是集中在海麵上,所以中間這一大片區域要麽是沒有勢力控製的,要麽就有一些聯邦的小股部隊或者民間組織在四處散布著。不過我們收到的一些情報表示似乎有著一個和聯邦和帝國都保持著警戒和敵意態度的群體在這片大陸上四處活動著,也許是‘挑戰者’。”
“在這裏?他們是來尋寶的嗎?大概是來自哪個國家的?”
“根據記錄來看他們有的是沒有作為‘追隨者’身份的帝國人,有的是聯邦人民,也有少量在石油之國和其他的獨立城邦中見到過的人種。也就是說這些人來自世界各地,這也是我們認為他們是‘挑戰者’的原因。”
“算了,反正他們和我們沒有什麽關係。”
為了方便眾人進行參觀,車速有意地降下了一些,快要到天黑的時候我們才抵達基地,那裏兩邊的山穀上的破舊哨塔都被拆掉,已經被開拓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地麵上也擺滿了準備動工的建材。我們在坡下停下,已經聞到了晚飯的氣息。他們四散而開去到各個工點去參觀了,不過看起來他們有人還是沒有記住人偶不會說話的道理。
呀,你在這裏啊。我看見蹲在大門口的京極的貓,它正搖著尾巴看向我。我一把把它抱了起來走進大門。
“這隻貓,看起來有點奇怪。”t-14盯著它的臉說道,“獅子”做出一副生氣齜牙的表情。
“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奇怪。”我淡淡地說道。
晚飯是胡蘿卜炒肉和青椒土豆,說實話味道很一般,真的就像是機器做出來的那種食物的味道一樣,少了一些什麽感覺,不過看起來那些剛來的人覺得味道不錯的樣子。零崎在這時例行地匯報工作。
“我們已經將兩邊的路又拓寬了一米,路中央也畫好了線,其他有關的材料也都準備好了。明天起我們會集中力量在營地那邊建起長久居住的房屋。”
我邊聽邊點頭,做出一副很關心的樣子來應對檢查。“大概要建多少?”
“預計滿足三百人,一百五十戶的村鎮級別的建設。”
聽完之後我差點被飯菜噎到。“這麽多嗎?錢哪來的?海德他付得起這麽多?”
“本來隻是準備拿海德大人的錢隻是建設一下這裏的,但是後來又由議會的名義要求在這裏和海邊建起兩個區劃的居民點。不過這樣一來工期可能就要延長一些了,明天我會安排那些工人加入工作的。”
“行吧。”聽到零崎的團隊還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我的心情也變得好了一些。“那食物問題怎麽解決,不可能一直都靠運輸吧。你們試著種田的那件事情怎麽樣了?”
“還可以,已經能勉強種出一些東西了,不過長勢比經驗來看慢了差不多一倍的時間,這樣的話收成遠遠不夠支撐那麽多的人。即使我們現在還在開荒。”
“嘛,如果讓他們自己去種田,我覺得事情可能要更麻煩一點。”
“那我可以讓她們去教。”
“不是你的問題,這是他們的問題。你能不能多派一些人手去做這種事情?”我內心中還是感到隱隱不安。
“可以是可以,不過工程的期限可能就要延長一點了。”
“反正是聯邦那邊出錢,你也就找一些理由敷衍一下就行了,就說這是工程計劃的後勤部分。”
“好吧……”她勉強是接受了我的提案,這時有一通電話直接打了過來,我示意零崎稍等一下,清了清嗓子做出營業的姿態,不過看到電話上是熟悉的名字時就沒有故作姿態的打算了。
“喂,是東雲博士嗎?”
“對對對,我今天有點事情所以推遲了計劃,所以有把我實驗室裏的東西搬過去的方法嗎?不然我覺得那樣叫……哦對,‘移民’的話也沒有什麽意義。”她的話聽起來支離破碎的,畢竟做決定之前都會緊張和猶豫。方法自然是有的,而且就站在我的旁邊。我把電話交給零崎,把大概的要求和她說了一下,以我的名義去做這件事情。
“您好,速易團隊,請問是要搬運大批量物資嗎?”零崎也做出一副接線員的樣子,我後來知道因為隻有她會說話,所以接線客服這種事情是她一個人完成的。
她邊聽邊點頭。“好的,請把地址傳輸過來,我明天就會安排工作——記住不要把門鎖上,不然就會有一扇門遭到不幸哦。”這是什麽新式笑話,我隻覺得有點冷。不到半分鍾就發來了一條信息,我直接在她的那個小人偶上一掃,消息就轉到了她的傳感器裏麵了。
忙完這些後零崎接著回去大門處繼續指揮工作,我開始思考自己的決策。讓他們自己耕種,結果就會變成毫不用功和互相搶奪的亂象,在這一點上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們,檔案裏麵都有前科可以知道他們曾經做過什麽。這時t-14接著走了過來,這飯也沒法吃了。
“你說有什麽事情想要和我說,對吧?”我先發製人地提問道。
“嗯……是關於我的同胞的事情。”他有點遲疑著看著我,似乎在懷疑我隱藏了一些關於他的那些克隆人的秘密。
“他們現在在聯邦裏加入了雇傭兵會所,你也應該被告知過了才是——好像就是我告訴你們的,之前見你們的時候說的。”
“不是這個問題,是那些地底下的,還沒有出生的那些。”
“他們現在隻能保持那樣的狀態,解除冷凍之後不即使喚醒也隻會讓他們快速死亡。隻能等一個會操作這種裝置的科學家來處理了——或者,一個會魔法的人也許可以做點什麽。”
“是嗎?那您可以幫幫我嗎?”
“我是說會掌控生命的魔法師可以創造一些奇跡,不過這種人在哪都是黑魔法師,基本在明麵上是找不到的。我也沒有涉獵過這方麵的東西,最多隻能幫你們傳輸一些必要的魔力……”我突然覺得自己說了一些不該提起的事情,便馬上停下了話語。
“這樣嗎……”每當他想到這個問題,臉上那種昂揚的表情就會變得消沉許多。不過我確實需要一個充滿活力的人來負責一些工作,這個沒什麽希望的地方也需要更多這樣的人,不然連我都會感到無力和絕望。
“算了,我陪你去看看他們吧。”
走過清潔如初的石台階,兩邊立起了如同神社一般發著清冷燈光的石柱燈,“朽木”正在落日之時發出微弱的燈光,這是在抓住落下的太陽最後的光芒積蓄能量的結果。在樹下站著那些檢察人員,他們正對這裏的景象嘖嘖稱奇,這些人應該不知道這棵樹的含義,它的下方正在埋著一個秘密,鮮為人知的秘密。
“泰莎大人,這棵樹是帝國每個國區都有的那種嗎?為什麽這裏也會有?”
“這隻是一個模型而已,以前這裏的管理者不知道為了什麽,可能是為了模擬生命之樹而做出了這個東西吧,雖然它確實起到了一些用處——為這個地方的研究提供電力。不過另外一個實驗室我隻知道在上麵或者後麵的森林裏麵的哪個秘密的地方,電路也在那個事情發生之後被有意地切斷了。”
“是葛城利的那個實驗室吧,我記得他已經被告示者協會的人做掉了,看起來也是因為這個事情被泄露了。”葛城是這個秘密計劃的執行者和名義上的負責人,而我隻是背後的控製者。不過聽到他的這句話我明白了協會已經秘密地改過口供,沒有把我的名字泄露出去,即使我是一個叛徒。
“那麽那個實驗室在哪裏呢?”有一個人提問道。
“不知道,不過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從發現的電池來看那邊也應該隻是葛城想要秘密做些什麽把戲。主要的實驗研究都在在這兩邊的房屋裏進行,不過現在已經被拆除了,之前裏麵的儀器設備都已經被查封帶走了。”我巧妙地撒了一個謊,因為我隻在外麵見到了一個電池,而地下實驗室裏藏著另外三個,電路也讓t-14重新連接上了。
正說著,有一個微小的摩擦聲和撞擊聲傳來,所有人都沒有在意到。這是t-14悄悄地從旁邊的工地貼著岩壁摸到了“朽木”的後麵,那裏有他擺放起的幾個空木箱,遮住了地下的入口,現在他應該已經悄悄下去了。
他們這個時候開始移動起來,繞著樹向著後麵走去,這讓我心頭一緊,馬上跟上去跟在他們後麵。這裏背後沒有光照,腳底下一片昏暗,他們都仰著頭看向正逐漸變暗發出微弱紫光的太陽能板,避開了那幾個木箱。走回正麵之後,一個記錄員正在向著傳感器裏口語輸入一些信息記錄。
“很厲害吧,很厲害吧。”我問道,他們同意地微微點頭,然後就回頭走向拐角,我也裝作檢查正在旁邊的起重機下粉碎石塊的人偶們的工作,接著馬上閃回暗處,從那裏爬了下去。t-14就在下麵舉槍戒備著,看到我下來之後便收回了槍,下麵已經完全點亮起來了。我們直接走進了人體培育室。
“他們這樣也許是最好的狀態了。”我說道,以他的想法來說,他肯定回來過這裏很多次了。可是眼前的這些培養罐裏麵藍綠色的液體還是凝結靜止的狀態,發出微弱的藍光。
“對,在生與死之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怨念感,但是應該不是對我,看著眼前的這些“自己”身體上出現絮狀物和灰黑病變細胞,就如同長在自己身上一樣痛苦。
“明天,或者一段時間之後會有一個科學家會來,希望她能解決這個問題吧。”我更在意的那個實驗室裏另外的那個看起來就不是常人的人,可是怎麽也撥不通她的電話,應該是回到了這片大陸的哪個地方,不過之前那件幫她準備船的事情她也沒有聯係過我。“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很久,我一個月裏麵也沒有感覺過自己有什麽變化,時間被凝固的他們更加沒有。但是我知道每天每個人都會有惡化的可能,即使可能性很低,我隻希望能夠早日見到他們活著的樣子。”他的手放在玻璃罩上,微弱的寒氣在慢慢從指縫間逸出,它的眼睛是閉上的,但是能夠透過培養液看到有淺藍色的魔力流從裏麵冒出來。
“我不知道把你們的身世公之於眾有沒有危險,但是他們想要正常地活著,可能隻能把這一切都說出去。”我有點沉重地說道。他們是我計劃中的戰爭武器,不是告示者協會的,不是聯邦的,而是我的!
“這些我明白的,我們是邪惡的惡魔的產物,將來會變成他們的長戟去做惡魔的勾當。”t-14歎了口氣,他的想法完全正確,但是我應該多解釋一些什麽。
“當然,不過那個惡魔是我。”我緩緩關上了背後的鐵門,依靠在上麵點起了一根煙。
“你?你隻是這個實驗室的管理而已,而且你也說過的,在其他人消失之前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這裏是聯邦的實驗基地,但是也是我的協會的秘密實驗的地方,而你們,其實是我的協會,也是我的計劃中的一部分。會長想要你們去和聯邦戰鬥,可是作為執行人的我,卻希望你們做別的有意義的事情。”
“什麽意思?”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困惑和不安,警戒地看向我。
“我以前來過這裏——或者說,我的一部分來過這裏,那就是我的魔力。那是我還在聯邦的時候,這裏給我寄來了一盒液體,要我向裏麵放出魔力儲存起來,說需要這些東西來讓你的那第一批的克隆體獲得視力和體能的恢複和進行魔法研究。不然你就會像後麵的那些被破法之息影響過的個體一樣,很大的概率變成一個‘殘次品’,被所有人都回避和拋棄的‘殘次品’。”
“這就是說……是你創造了我們?”他的語氣開始顫抖,一種憤怒的情緒從他的牙縫中擠了出來。得知自己的身世是一件很震撼的事情,無論怎樣都無法很好地去接受那種記憶被破損的現實。“為什麽,你要這樣做?你果然是個惡魔啊。”
他將槍口對準了我,我也很配合地在這樣的暗處發揮我盡量大的魔力,將觸手爬上牆壁做出抵擋的姿勢。
“因為這是我的選擇,而你們很不幸地成為了我的計劃的產物。”我輕描淡寫地說著。“是我給了你們生命。”
“我不想要這樣的命!”
“所有窮人和罪犯的小孩都會這樣想!你知道為什麽你會得到那部分的記憶和想法嗎?”
“這難道不是你的錯嗎?”
“你應該把自己看作奇諾,而不是別的什麽人。”
“不,我隻是有一個那樣的過去,而現在的我應該是嶄新的人。”
“可是你的想法難道不是報複聯邦和帝國嗎?就像奇諾告訴你的那樣。”
“那是我自己的打算,而不是和你這樣的惡魔做的交易。”他的手指已經摳住了扳機。
“如果不和惡魔交易,那麽你覺得隻憑你一個人和一把槍能掀起什麽風浪呢——你甚至都沒法擊敗我!還是說,你想要當個無憂無慮正常生活的人?”觸手在牆壁上摩擦發出聲音,如同瘋長的藤蔓一般即將吞噬這裏的光明。
“我當然有想過。”
“但是世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會讓你得逞的!你應該比我更應該了解這點。”
“這種事情我是知道的啊……”哭腔,退卻,一個不符合他的情緒開始影響著他。“但是我不可能告訴別人我的身世,居然是一個,一群……惡魔的產物。”聲音和開始顫抖,手中的槍口在微弱地上下震動。
我明白他現在在恐懼什麽,每個人都是在彷徨中活著的。“你的出身不能決定一切。”
“但是我這樣隻會被別人看不起,被所有人……”
“你知道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麽嗎?”我問道,觸手開始縮回消失。他靜靜地看向我,槍口也指向了地麵,等著我的答案:
“在黑暗中的光明。”
“可是我的想法一點也不光明。”
“當然,我也沒資格這樣說。但是你完全可以把自己看成一個普通的人,在這種黑暗中做一些光明正大的事情,在以後的哪個時機洗去身上與生俱來的汙穢來作為以後避免前往地獄的贖罪劵。這麽說來我也是要下地獄的那種人啊,哈哈。”
“你……”
“至少現在,為我,你的造物服務吧。我和你一樣,有著一樣不切實際的目標。”隻要在帝國生活過,都會在意識中殘留下一種信仰的痕跡,在這時就會變成一種被轉化的力量。我慢慢靠近他,他就像放棄抵抗一般虛弱地看向我,雖然手中仍然在緊緊地抱著槍。
手中散發出黑魔法特有的陰暗的氣息,這團黑紫色的煙霧開始湧入他的體內,身體不停地微微顫抖。“我會告訴你一些我的想法,不過記住,任何其他人都不能知道。”洞察的魔法將我的一部分思緒通過魔法流讓他明白我的想法,我也看到了在這些“子彈”擊穿他的心鎖之後在深處都見不到的東西,那個叫做奇諾的偽追隨者的暗麵。
“那麽,誓言。”我繼續做著做過的事情,這次是右手維持著魔法,將暗影形成的佩劍壓在他的肩上肩膀上。
“我將為您戰鬥,直至生命終點。”他如同被控製了一般說出這種話來,但是我知道這隻是他潛在的意誌的體現,我需要將他的這層枷鎖打破,但是籠子中的野獸並不會馬上奔逃出來。請原諒我。
“我們無尊無賤,隻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合作,記住這點——我們彼此之間毫無責任之分。你可以在任何時候背叛我,如果你需要一個光明的未來,那麽我將是獻給從地獄通往天堂的血路最好的祭品。誓言作廢!”我模仿起神殿的儀式來,即使我沒有見過,這種形象也存在於我的記憶之中。那是魔法師的一個終點,可是不是我的終點,我已經快要到那個地方了。“但是你將和自己訂立一個契約,那是隻有你才能感知到的。”
他和普通人沒有任何的區別,沒有強大的魔法和力量,沒有財富,沒有地位,沒有榮譽。那麽,他就會渴望一種東西,我幾乎可以保證,但是這隻有他自己能夠去爭取得到,我幫不了他。我抬手一揮,魔法的煙霧隨著手甩開來的方向快速散去,t-14接過了槍,背回了背後。
回到屋裏後,梅茲似乎不在的樣子,遊戲機也隻是暫停著,空地上那些人偶正在做著像是篝火晚會一樣的事情,幾個公務員和她應該在那裏。我也暫時沒有睡意,便又走出了門,坐到了梅茲的身邊。看著人偶眯著眼跳著一些動作簡單的像是原始舞蹈的滑稽動作。“真有趣啊。”我試著搭話,不過梅茲隻是無神地看著,沒有回話。
從海邊的方向升起了幾簇煙花,甚至吸引了正在跳舞的人偶的目光,動作突然變得不整齊了。那些在空中炫麗地炸開了花,似乎是展示出了什麽形狀,但是很快就消散了。沒有海關真是好啊,這些人怕不是什麽都帶上了船,我在心底裏苦笑道。
這時我想到了一件事情,給海德發了一條訊息,很快就收到了助手代辦的回複。
“行。”他的簡短的回複讓我感覺到一點不對,以往來說都會口述一大段信息和要求來進行一番戲謔和信息轟炸,不過這次似乎少了點意思。
身後傳來一個人的抱怨聲,她不停地用手指戳著屏幕,似乎被這裏糟糕的信號“屏蔽”折磨著。唉,我可沒有當原始人的那種覺悟啊。人偶們慢慢地回到了營帳中休息,幾個公務員也在零崎為他們準備的帳篷裏麵休息下了,我搶在梅茲脫衣服的時候馬上搶占了洗浴室,露出一陣壞笑的鬼臉。從呼滿熱氣的窗戶向外看去,在高高的地方有一個兩個反光的亮點,一個是月亮,一個是在山頂的t-14。
“看起來你的手下似乎並不反對做這種事情啊。”我看向充滿燒過樹木的灰燼的田地裏麵說道,零崎安排了更多的人偶在裏麵勞作著。
“沒辦法,畢竟隻是人偶,不會有人那樣複雜但是情緒。過幾天運一些犁地車來,她們就會輕鬆許多了。”零崎雙手叉腰,驕傲地說道。
我們又搭上了車,在早上9點左右又來到了海邊,這次t-14沒有跟來,而我抱上了“獅子”。從海邊的方向傳來了細微的樂聲,是小號,小提琴和手風琴混雜在一起演奏著同一樂章。在海邊的浪所不及的地方聚集著一大群人,他們像是在用各自帶來的東西一起準備著早餐,還有一些人擺起了攤,陳列著一些小玩意。
人群的最外麵是幾個樂師光著腳站在海浪所及的地方進行著陶醉一般的表演,雖然有點雜亂和不整齊,就像是業餘的人在即興演奏一樣,不過所有人看起來都挺滿足的樣子,在他們的麵前,樂師的身後就是隱隱約約出現的科爾島。我聽得出一些旋律,是有名的樂師德·薩維克創作的一首曲目,但是我還沒有那麽高的修養知道更多的信息。
零崎在營帳中點名,身後有著防爆隊的保護,還有一些人從我的身旁走過,他們都是精氣滿滿的冒險家,或許有一些“挑戰者”混在其中。
“早安,大人。”有的人認得出我,和我打著招呼。
“要去探險了嗎?”我微笑點頭示意,“還會回來嗎?”
“或許吧。”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暗淡,不過很快被那種期待的情緒掩蓋了過去。未知,人們向往的地方,無論如何,總會有一些人試著去到那個地方的。
“對了,對了,我先說明一下。”我走到比較近的地方打開了喇叭,他們聽到聲音之後注意都被吸引了過來。“在工程還在進行的時候我們會提供足夠的菜類滿足需求,不過想要吃肉的人,最好請教一下有水性的人怎麽捕魚,或者去附近安全的森林裏麵打獵,這附近已經被清理過危險生物了,再不然就隻能打電話讓那邊的漁夫送魚過來了。好了,繼續吧。”樂曲聲繼續想起。
他們會不會吃人呢?這個念頭如同幽魂一般出現之後就消散了。下一艘船什麽時候到呢?有的人看到“獅子”那張扭曲的臉,沒有感到害怕,隻是覺得有點“特別”,招呼著更多的人來一起看。
我正在享受著這個短暫的安寧之中的清晨,似乎沒有什麽好煩惱的,正準備回到車上去農田仔細視察一番。但是眼前的兩個人的身影讓我感到了一陣的不快。他們像是有所向地向我慢慢走了過來,穿著一身的黑袍,在外人看起來就像帝國的一類追隨者或者石油之國裏的哪個沙漠國邦的人,但是很明顯在我的印象中隻可能是一種人——告示者。
“看起來你飛黃騰達了啊。”一個低沉的女生響起,即使是女性會員,那種特有的陰沉低調的聲音也十分能夠反映出這些人的身份。
“在這個我們的沃土上。”另一個人則是滄桑的男聲,他們的兜帽都向前垂下遮住了雙眼和半個鼻子,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將自己的身份隱藏在黑暗之中。
“我也隻是奉海德·西奈的命令行事管理這裏,你們應該清楚在那裏是沒有出路的。”我試著和他們解釋自己的動機,“而且我覺得你們的上麵也沒有給你們處理我的命令吧,不然我現在就不可能還站在這裏,你們也不會這麽明顯地走上來。”
“當然,我們隻是來到這一片土地上尋找以前不慎丟失的東西而已,而你,隻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男子一副不屑的語氣,似乎並沒有把我這個“外人”放在眼裏。
“我們會全知,全能。而你,隻是一顆棋子。”他們走上了和那些冒險者一樣的路,身上似乎什麽都沒有帶,似乎很信任自己的魔法的樣子。這些人肯定是新人,很快地學會了一些魔法,隻是哪個委員會成員的命令而來到這裏。我想提醒一下他們這裏的情況的,可是這時他們中的那個男人微微轉過頭來,嘴角留著一種詭異的微笑。
“你會感謝我們給你的這一切的。”
不會,絕對不會。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