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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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3日貝魯克萊昂
在星球上所有的望遠鏡都看不到的地方,有一顆星球上的人每天都能看見的星。這道螺旋在太空中發著微弱的藍光,沒人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東西。它仿佛是與星球無關的一個天文單位,但是它卻有著和魔法一樣的顏色,在漩渦中一直存在著一個身形,它從這一切出現那時起就在這個地方存在著,這個螺旋就是他,他即是魔法之主。還有和它差不多,像是那個星球上的人類一樣形體的虛影在這個螺旋的四周飄蕩著。
唯一有過這個單位的記載是在一個叫做極東帝國的文明中,他們假想出了一個融合了魔法的空間,就是這樣螺旋狀,能夠包含著盡可能多的信息的空間形態。在他們的認識中,那是與外星文明建立聯係的傳送門的通道,是產生魔法的本源,整個宇宙中的鬥轉星移通過這個螺旋通道轉變成了魔法之息,然後導向星球,讓大氣中充滿了魔法。
沒有證據,沒有證據。
在仿佛永恒不變的時間裏,這個螺旋突然接收到了來自宇宙的衝擊。
“修複。”那個被星球上的人稱作“奧術”的身形無言地發出命令。
“修複。”虛影隨著螺旋的方向流轉起來,然後恢複原位。
這個螺旋上的魔力流編織出一根一根的線,相互交錯或者平行地延伸,在無形的空間中擰成更多的螺旋,螺旋著向宇宙的每個方向行進著。同樣的,時間沒有停止過,它一直在前進著,不會為任何人停止。
“關於之前的那些未定罪的追隨者的第四次補充材料,這裏……”
“我們跳過這個話題吧,已經討論得太久了,而且這件事情根本不是有罪無罪的問題,您應該比較清楚。”
站在中間台上的那個主持會議的人對著正要走過來的議員說道,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把材料放在台上之後就回到了座位。這次會議的主持,也就是我拿起材料看了看,是傾向於無罪的證明,不過大部分都是沒有實際意義的證據,比如之前做過的奉獻的記錄,以及一些之前社團化活動中各個人向不同社團提交的申請書。從根本性質上來說,這種東西連基本的實際效用性都沒有,經過兩次審議之後,已經不會再有什麽有價值的資料再被提交上來了。
我清了清嗓子,需要對這些並沒有那麽熱衷政治的人說一些什麽。
“諸位,我認為我們不應該為這件事情耽誤太多的事情。我不表示我的傾向,但是大家應該都知道,我們已經與‘劣化’戰鬥了太久,他們是打開了這次劣化的鑰匙,即使是有意或者無意,他們也將為此承擔責任。
富有責任心的諸位,你們難道對我們的國民的流失,惡魔文化的湧入能夠坐視不管嗎?我們的美德:團結,優秀,完美,難道在我們這一代就要消失了嗎?我們偉大的神在眷顧著我們,我們掌握著其他人都無法參透的魔法,我們可以變得更加地偉大,可是現在我們卻麵對著挑戰。
在這個時候我們必然麵臨著抉擇,那些劣化的人拖累了我們太多,我們可以花費更多的時間去引導他們,但是我們做不到。這次戰爭已經為我們敲響了警鍾,他們的觸手在伸向我們,外麵的世界企圖將我們同化。我們沒有時間去改變,信仰之路依然通暢著,可是上麵的信徒卻越來越少,沿著魔法被吸引來的,是惡魔,是其他的危險。‘劣化’是會傳染的,我們要有斷指的覺悟,阻止這種病毒在我們思想上的擴散。
他們在我們的土地上紮根,想要腐化我們的意誌,我們不能被這種鮮血和罪惡的產物奪走了理性。他們的首領是一個大罪人,甚至學習了黑魔法,他們的組成是一群世界各地的流氓和無知者,他們的土地是一片詛咒上的廢墟,那樣的地方隻會滋生罪惡和混沌。我們的做法是對的,那片地方現在不應該被視為我們的一部分,而聯邦將為此承擔所有的責任,除非我們能夠淨化他們。
隻要我們團結,那就不會有任何的困難擺在我們的麵前,整個極東之地的人們應該團結在一起!我們撐過了幾次魔法崩潰,與多少的外來勢力鬥爭了數百年,可是我們信仰依舊,生命之樹不朽!”
我終於能夠在這種地方將我想說的話說出來了,在外麵廣場上的中央環狀屏幕上應該能夠將這次演講傳達出去。
我看見了太多太多,即使在座的一些議員,他們也想著把貨幣的體係重新在帝國複活,讓我們的信仰沾上銅臭;在外麵,他們學習說著惡魔那種粗鄙且讓人厭煩的話語,把令人作嘔的奉獻品獻給了生命之樹;那個女戰犯在我們的地盤上當上了傀儡國王,手下全都是那種流氓,還吸引了一些我們信仰不堅定的國民帶著好奇前往,他們最好是去勸說和傳播教義,馬然後上回來;內安國區的人外流到這裏,他們放棄舒適無憂的生活想要出去冒險,那麽誰來奉獻;我們一起戰勝了歡樂城的壓迫,和其他獨立城邦結成了友好關係,但是他們對於我們來說是什麽呢?
最讓我擔心的是那些被稱作“挑戰者”的人,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挑戰著我們長久以來維持的秩序,他們會為我們帶來奉獻和信仰,但是這終究是一種不安分的一群人。
不是那麽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至少我知道,很多人還是希望著的。如果有不改變的選擇,他們會在觸碰到冰冷的觸手之後迷途知返。
“請繼續主持會議。”隻有虛像的皇帝用威嚴的聲音說道。
聽到聖言之後我急忙點了點頭。我突然意識到這裏是很多人參與討論的地方,不是我的演講台,有點緊張地撓了撓頭,感覺就像山芋一樣滾燙。
“那麽法律訟議就到這裏,還有問題需要提出的請在所有會議的之後的附加討論會再進行複議。接下來是社群組織環節。”
這些與外界聯係緊密的團體是我們大多數奉獻的主力,他們由充滿熱情的追隨者組成,比任何人都稱得上虔信者,但是我逐漸意識到他們也會帶來一些潛在的威脅,但是出於大局我不應該把我的意見出來。接下來是他們嘰嘰喳喳的聲音了,祝他們能夠在諸神麵前討論出一個結果。
那麽,接下來是團體之間的意見了,後麵的總結和附加會議就是由皇帝來親自參與的,我也應該和那些隻對自己的事情感興趣的議員一樣提前離開了。
我回到座位拿起自己的文件袋準備安靜地離開,這時四周的魔力流突然急速地流動起來,議員們為之驚異,就連皇帝的形象都受到影響出現了波紋的抖動。不過很快這種情況就恢複了正常,也許隻是神殿守衛走神了吧,他們在遠遠的神界入口處站著,隻能看見模糊的影子。
走出神殿外,天色已經逐漸黑了下來,寧靜的螢火中是前進廣場,雕像的周邊的街道上擺起了夜攤。我摸摸腦袋,剛才在那麽多大人物麵前即興地說了一段話,根本就沒有準備過這樣的演講,那是怎麽就脫口而出的?腦袋因為羞愧和緊張而微微發熱,同時感覺肚子有點餓了,準備用魔力稍微解決一下的,不過覺得省著點用為好,下次奉獻的時候多積攢一些。
走了十分鍾左右,從廣場到了斜風區,像往常一樣路過朋友萊昂的書屋,不過今天想找個人出去吃個晚餐,便很隨意地走進院子試著打開了他家的門——他或許沒有鎖門,據他說以前在石油之國也不鎖車,因為他覺得鎖是沒有用的東西。
“萊昂,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怎麽鎖上門了?我晚上不是要來這裏拿報紙的嗎?”
“你可以進來,帶著你的政治滾出去。”他很不高興地開了門,也許他在家裏麵的魔法霧屏上也看到了我的演講。不過牆邊現在的屏幕上是內安國區的一些文娛活動。
“別這麽介意嘛,我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就像對著他們抱怨一樣,提一提我的建議和看法。”我確實沒有特意地想要在那些大人物麵前表現一下。“走,出去吃燒烤,先把你的書放一放吧。”
萊昂把書放回櫃台上,穿上室外鞋跟我走了出去,原路返回去廣場旁邊的夜市攤位上吃點東西。
“太蠢了,你根本沒有當代表的意識。”他還是想責難我一下。
“我確實是沒有控製住。不過講的東西也沒什麽問題嘛。”
“不不,你隻是今天運氣好當上議會主持而已,這樣別人就會懷疑你是一個想搞政治利益的人。”
“哇,老兄,你想太多了吧。”我毫不掩飾我的感歎之情,萊昂就是那種容易把自己帶進自己圈子裏的人。
“我隻覺得你想煽動他們,實現你的理想而已。”他有點鄙夷地看了看我。
“害,你知道的,我比你搬到這邊來要晚一些,不過我也是懂一點曆史的人。帝國以前那種溫和的環境對誰都有好處,不像現在,大家背後拿著信仰和錢在天平上稱著價。”
“所以你想改變?希望人們那種沒有物質欲望的時期?哈,別開玩笑了,出問題的又不是帝國,而是人,所有的人,他們可不是一塊麵包一杯牛奶就能伺候好的。”
“我覺得光是神交給我們的魔法就能解決幾乎所有問題了,他們在想些什麽我怎麽會知道。”
“我倒還希望魔法能解決所有事情呢,那我們被海那邊的國家占了一塊地是怎麽一回事?”萊昂似乎有意識地壓低了聲音,畢竟走在傍晚的街上,還是會有行人會聽見我們講著破爛話的。
“他們早就想動我們的手了。我真的是看不慣他們,光是貪婪就夠了,最近幾年還搞出那種跟惡魔沒什麽差別的人。說實話,我都不能理解為什麽我們這邊有的人會和他們有交集,是我們缺什麽沒有的東西嗎?”
“別那麽激動,這種事情跟我們又沒什麽關係。”
“什麽沒關係,你難道不覺得他們想把劣化的病毒丟到我們這裏嗎?你覺得我們路上出現幾個紫皮人,或者滿嘴聯邦那種遊牧土話是一件好事嗎?我奉獻的時候看到過,那種像是聯邦特製的粗劣品,連我都為別人的神感到難過,可有些人卻還是對著那些東西笑著看著。”
“嘛,這麽說,畢竟是我們這邊見不到的東西,帶有點好奇的學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萊昂拍了拍我的肩,這時我發現我說話的時候肩膀都在抖著。
“坐鷹車嗎?”萊昂問道。旁邊的被馴服的龍鷹正被飼養員牽著,這種主要是給那些外國的遊客準備的。
“不用了,我的奉獻額還不是那麽的充足。”雖然這麽說著,我們還是在龍鷹的麵前停了下來,它用帶著火焰一樣的眉眼低頭盯著我們。
“用錢就行了。”他這句話似乎是故意的。
“錢,錢,錢,我以為到了這個地方就不用聽到這個字了呢。”我裝模作樣地抱怨道,然後繼續向前走著。
“總會需要錢的,不然那些外國遊客可沒有那種奉獻的打算,也不是每個人都是追隨者。”
“是啊,我承認。”我們走過風車磨坊旁的木橋,這裏開始就是接近廣場,接近艾爾蒙奇的核心區域了,路邊石頭基座的螢燈一直向前延伸過去。“可是我們已經不需要貨幣體係很久了,也不是那麽需要錢這種東西。”
“你要這樣想,那些沒有奉獻額的新追隨者一開始也是從外麵花錢把奉獻需要的東西帶進來,而且奉獻額不夠的話也要在我們這個邊境國區的世界市場上買材料。你難道就能靠奉獻來滿足繼續奉獻的需要嗎?”
“勉勉強強吧。”
“其實你要這樣想,貨幣體係從來沒有消失過,隻是我們特意地不去提起它而已。除了你以外,你見過的每個人也是在用著叫做‘錢’的東西,那邊那些扛著鋤頭的人,每個星期都會有人來統一收購這些在富有魔法的土壤中成長的莊稼;那些社群也是用錢來讓每次奉獻的周期盡量地縮小,畢竟用奉獻去滿足下次奉獻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再說了,不奉獻也沒什麽事嘛,我們也能自然地享受到大部分的需求。”
我看向萊昂指的方向,即使有魔法的存在,那些淳樸的農民也會用雙手犁地。
“沒必要這麽抵觸一件事情的——至少,不要那麽直白地表現出來。也許剛才從我們旁邊路過的就有聯邦的人呢,甚至是聯邦惡魔,隻是天色太晚看不出皮膚的顏色。”
“我知道,包容,包容嘛。可是我們真的不應該包容那種東西。”
“這種事情我也說不準,不過至少現在沒有一個惡魔在我們的麵前比劃著要搶劫,那就沒有像你這樣在路上大談特談的必要。”
“我說萊昂,你該不會是想幫他們說話吧,他們可是發動了戰爭,殺害了我們的英雄的人啊。”
“這就是我隻敢在這裏說的原因了。我可沒有偏心過誰,我熱愛著這裏。隻是我覺得比起恨那個國家,去恨那些殺害同胞的士兵才是有意義的,可是他們也是為了各自國家的意誌服務的人,甚至不是為了自己而戰,所以我更苦惱於為什麽會發生戰爭。貝魯克,我聽說啊,這次戰爭不是他們簡簡單單打過來這麽簡單吧?”
“其實這種事情我也不清楚,總覺得有人把聯邦引了過來。”我沒有說完全是聯邦的問題,因為我似乎真的知道這件事情。就在一次議會結束的時候,大概是十天前吧,有人希望找我籌錢去買那個總督的人頭,說他似乎在做著和劣化有關的事情,我推辭了說沒有錢。我當時直接擺手離開,都沒有注意到那個人是什麽樣的人,可能是外國的入境者,也可能是我們中的一個議員。
“我隻聽說到關於劣化的事情了,你一定是那種完美主義者吧。真讓人擔憂啊,根本沒有辦法在奉獻中盡善盡美啊,我也不可能寫出那種驚世之作啊,有的時候我也想讓自己劣化一下,這樣就不會那麽累了。”
“這樣不太好,如果人人都這樣那我們的奉獻就是一種笑話。”
“那你要那些剛加入這個國家的信仰的追隨者怎麽辦嘛,反正神能不能收到我也不知道,奉獻額也隻是計次的,至於魔法,那個我真的不了解。我還沒問過你,你覺得有了魔法之後怎麽樣了?”
“沒什麽區別嘛,隻是平時做事的時候輕鬆了一點。就是有的時候還是要關注一下自己的奉獻額的。”
“其實我那邊就有很多魔法的書,隻要你想學都可以讓你拿去看看。”萊昂邪笑了一下。
“啊,可是我又不是那些生命之樹裏麵出生的人,這些魔法還是義務培訓的時候在那邊的成人學堂學會的。”
“你以為他們就懂魔法了嗎?就連一本教材之類的東西都沒有,那些老師隻是用著那種經驗法來教會其他人魔法的。就我所知,魔法的學習不是什麽血統之類的問題,按照一些外麵的理論,每個人都能學會魔法。不管是什麽魔法,他們沒有教你的戰鬥魔法啊,被列為禁忌的魔法啊,黑魔法啊都是可以學會的。”
“噓,這太危險了,我開始擔心知識會毀掉你了。”周圍沒有什麽人,這可能是他敢在外麵大放厥詞的原因。
“我也對魔法沒有興趣,魔法隻會讓我需要吃更多的東西。你知道魔法流淌在血液裏麵的那種感覺嗎?我無法形容,但就是讓我感覺不適,在這個充滿魔法的國度裏我唯一的追求隻是安靜地學習。
總之,我也沒別的意思,外麵的人也在用魔法,說不定比我們更強,隻是我們沒有出去外麵看過。我們也不是那麽特別的人,也就別老是煽動對立了,以前我的家鄉來過一些不太和善的帝國傳教團,他們覺得我們是冥頑不化的人,然後被我們轟走了。”
“我還是希望帝國能把那些聯邦的東西給清理一下。”
“你相當政治家就去做咯,我隻是不喜你這樣想讓別人都同意你的觀點的態度。”
“其實我問過別人的,這些也是很多人的想法。”
“很多人?多少?你見到的是百分之百,我見到的是零,這些都不重要,沒有人總是會這樣擺出一副傾向然後去抱團取暖的。”
“行吧行吧,你讀的書比我多,我說不過你。”
夜雀燒烤攤已經坐滿了顧客,我們坐在服務生為我們用魔法新添的座位上。
“兩人餐,兔肉換成黃喉,少辣。你喝酒嗎?”
“不喝,我尿酸高。”
“那就來壺奶,什麽奶都行,還有清酒。”
“好嘞!”傳來小夥子回應聲。
我可沒有這個人那麽高的政治抱負,他總是想著混出一點名氣,然後自己組建一個社群。我害怕他,他在變得狂熱,盡管我知道這是對的,可是他也在煽動著別人和他一樣狂熱,去全盤反對對我們有威脅的一切事物,即使其中有可取之處。我感覺得到,所有人都在向著那個炙熱的太陽前進著。
也許隻是我的錯覺,這裏的氣氛和以往相比不太一樣了。街上的行人中外來的人變得少了許多,是受戰爭的影響嗎?那些自發組成的民間防衛組織也更加地常見,即使是現在戰爭告一段落了之後也沒有減少反而增多。
我逐漸意識到了,這個國家開始排外,可這是一種矛盾的現象,向著外麵的那些用生命之樹落木築成的傳教團依然從濱海區港口向外遊動著,我們的信仰與魔法依然在向外播撒著。
他說的沒錯,我們需要團結起來,但是遠遠地的能聽到街頭的那些反聯邦的演說,聚集起了一些聽眾,就像一個個社群一樣,世界被一條條線分開,這裏的大家在名為帝國的線中生活著,然後又用線將各自劃分成一個個群體。
但是想了想,我沒資格評價別人,因為我也是這個帝國的一員,也沒有任何的瓜葛。在我的腦海中有過這麽一個幻想,有一個隻知道很多的人把國境線從地圖上擦去,我們能夠生活在沒有紛爭的世界中。究竟是前人畫出的國境線讓我們對立起來,還是別的東西,我在書裏找不到答案。我也許隻是單純討厭政治罷了,因為這個國家並不是靠政治繁盛起來的。
不,我是討厭狂熱,狂熱會讓人失去理性,同時我也意識到一個悲劇的事實:他們做的沒有一點錯誤。
後知後覺,我其實是厭惡讓一切變得複雜和離譜的走向,可是這個世界的熵可不會逆轉,我也品嚐到了這種能夠裹挾一切向前的力量。
讓腦海中始終縈繞著知識的螺旋,這也是我不喝酒的另一個原因,保護我的大腦,珍惜我的時間。隻是現在我很苦惱,當希望自己變得理性客觀的時候,便再也寫不出任何的東西,想到更好的想法。
“嗯?怎麽,是看那些女孩走神了?”貝魯克笑著說道,嚼著黃喉傳來清脆的咀嚼聲,在我們的旁邊就有帝國很常見的奉獻表演,在悠揚的絲竹聲中,男男女女穿著成百年前的那種色彩鮮豔的儀式服,講述著心術師幫助我們戰勝外敵的故事。
“我們到這裏來可不是完全沒有這麽想過,對吧。沒有,繼續說。寫完奉獻用的小說之後我準備寫一個史詩一樣的故事,以前從來沒有嚐試過。反正奉獻也不知道奉獻額要用在哪裏。”我攪了攪炒麵,然後用筷子夾起一大團。
“講曆史嗎?我們的曆史確實很悠久,也很有趣,不過很多人都已經講過了,除非你寫的很好,不然沒人會在意的。”
“嘁,從第一個原始人在火堆旁說起一天的經曆之後,我們就不會再有新的故事了。”
我給他倒上最後一杯酒,倒到一半的時候酒瓶空了,然後我拿起裝著清香竹奶的杯子與他碰杯。
“你會支持我的想法嗎?雖然我的想法可能……嗝,別人比我的更好,反正都是想著讓這個國家變得光輝起來。”
“在你說服我,或者當上大政治家實現效果之前,我隻會當你在放屁。”我毫不避諱地說道,這種人我見得很多了,可是他畢竟是我的朋友。
“哈哈,說的是呢。吃完了,我來結賬,不要在我麵前掏錢出來。”他把手放在桌角的那一片微微發紅的地方,魔力從他的手掌傳出,指縫間出現藍色的魔力流。
我們起身擦了擦嘴,發現在神殿下麵的廣場公示板那邊聚集起了很多人,是要公布什麽新的規定了嗎?作為很關心政治的他自然不會錯過一點了解新事物的機會,我也隻是默默地跟著過去湊個熱鬧。
為首的那個穿著黑色長袍帶著平沿烏帽的人看起來很老成,大概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神父,他們不需要著特定的神飾,而是簡樸而莊重的黑袍,主管與所有神明有關的通用儀式。
他的右手上拿著一柄不大的鐵錘,左腋下夾著一卷羊皮紙,這種紙十分地珍貴。他正在以神職人員的工作摘取著一些過期的公示,然後將腋下的那張鋪下來有點長的紙用魔法切割成幾份,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用魔法先暫時固定住,然後在頂上放置了一顆釘子,用鐵錘一點一點地敲了進去,這個聲音回蕩在每個人的心裏。
在他身邊的公民開始低著頭默默地祈禱,這些舉動吸引到了一些人的圍觀,在這裏聚集的人數越來越多,不過很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將四張羊皮紙釘在告示板上後,神父又訂上了幾張被魔法附魔過的白紙。神父深吸了一口氣,呼出的魔法之息附著在手上,將手在紙麵上拂過,便具有了不被平民摘下的限製法力。
他轉過身來,比較高大的身形能讓他看到後麵圍過來的人們,用深邃的眼神望向遠處,大家都在靜靜地等待著他的發話。
“諸位,都是深愛著這個偉大而文明的國家的公民,我們在這裏生活,為了神明們奉獻,接受著它們的庇護。每個人,都應當關心著這個國家的未來。
我們有著悠久的曆史,可以追溯到這個星球上最早的文明之一,也是最強大的文明之一。但是我們不能隻懷念著過去,過去的我們無比地偉大,巍然立於世界之上。而如今,強鄰環伺,我們的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我們的法律,從編纂到現在從來沒有變過,即使是加注了一些內容,但是根本沒有辦法解決現在的問題。
現在我問諸位:我們為諸神的這些奉獻,他們能感受到嗎?我們向往的那個神界,真的存在嗎?我們擁有的這些魔法,真的是諸神賜予我們的嗎?我們口中的信仰,到底是什麽?我們享受著的繁華,到底來自何處?我不知道,隻有那些神選者知道,但我知道我們都是想成為那些登堂入室的人。
我們國家無限製的擴張真的能夠帶來他們嘴中的收益嗎?我們的信仰在堅船利炮麵前能夠站穩嗎?我們的思想需要像外麵的世界那樣開放嗎?我們的規則還適用於現在的環境嗎?”我不知道,隻有那些管事的人知道,但我知道每個人都能有自己的見解。
我們生活在這個偉大的國家裏,但是我們的思想也需要與時俱進。多看看外麵的世界吧,他們是豐富多彩的,而我們卻為了那些神明需要的信仰而變得固步自封。放下你們的傲慢與偏見吧,我們也隻是整個星球上芸芸眾生中的一個聚落而已。
我沒法為我們的未來指明方向,但是我希望以我的知識和見解來讓大家明白我們現在麵對的是什麽。
在這裏,我僅以一位普通帝國公民而非神職人員的身份,向我們的皇帝和議會提出我的94條疑問與建議,也希望大家能夠在閱覽之後有自己的思考。我們的未來屬於我們!
在這個告示板上的其他地方,你們也可以用魔法寫下自己的觀點和建議,這將是我們的聲音,要讓那些上麵的人聽見!
諸位共勉!”
宣講完之後,那些群眾發出了激烈的歡呼聲,如同積蓄了很久一般爆發出來。看到廣場上的熱鬧景象的人也開始朝著這邊聚集過來。人們蜂擁而上,看著巨大的從紙上跳脫出來浮在空中的文字,有的人點頭,有的人互相討論著。
在旁邊的白紙前站著的人正準備找筆,卻沒想到自己的想法已經提取出了主要的內容,變成了文字寫在了上麵,發著微微的亮光。
這種活動具有的危險性,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每個人都需要這麽一個改變的契機,直到上升到國家的層麵,都需要著這種機會。這一刻,諸神也挽不住他們的臂膀。
人群的後方突然一陣騷動,是那些開會的議員們從廣場上走了過來,他們意識到今天的氣氛有點不對,與往常相比多了一絲熱鬧。那個神父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而這時維持秩序的自發組成的警衛隊也趕到了這裏維持秩序,他們的觀點也不是那麽絕對,站在哪一邊是一件很關鍵的事情。
現場的火藥味十足,一些渴望改變的群眾已經摩拳擦掌起來。警衛也躊躇不前,因為在邊境國區,聚集活動和思想辯論是合法的。而有些人則已經害怕地溜走了。
“外國資助的搗亂分子?”民間衛隊的隊長臉上露出鄙夷和戒備的表情。
“對,沒錯!你說的對!”一個太陽神的追隨者大喊道,擺出一副挑釁的姿勢,這種在帝國是一種很不雅的動作。
即使沒有發生爭鬥,這也是一個影響巨大的信號,帝國要考慮解決自己的問題了。
“你覺得會怎麽樣?他們這種鬥爭的結果,會不會改變一下我們的環境?”貝魯克問我,他也想要一種改變,無論他的目的如何。
“我不知道啊,不過如果是我寫的故事的話,也不可能給一個很好的結果吧。”
我在人群中歎了口氣,站在圍觀著兩邊衝突的人群之中說道。
我在這裏等了很久,命運使者一定會回複我的,她一定還知道更多的事情。我永遠不會忘記,在眾神的默哀中,前任在生命之火燃盡之前握著我的手說的那句話:你曾經是個人類,你要為他們做些什麽。她的故事不會到那個地方就結束,之後一定還發生過什麽。
即使是命運使者的繼任者多次前來勸說,我也隻是盤腿端坐在大廳的中央,用這隻眼睛洞察著我自己,品味著我的記憶,在我的記憶中尋找著。月光下一道黑影一瞬閃過,我很敏銳地感知到了。
“你還在這等啊,可是我沒有什能告訴你的了。”命運使者高高地坐在窗簷上,翹起腿來看著我。
“不,我覺得還有什麽。我當然知道,她在那次之後就變得和那些神一樣,每天都無所事事,無憂無慮地生活著。可是也許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還發生過什麽,她不可能在那之後就什麽都不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那次我們對她的懲罰就是讓她回到人間,直到我占卜得知她時日不多的時候才讓她返回這裏的。”
“什麽?我為什麽看不到?難道她不是一直都在這裏嗎?”
“嗬,那是我創造出的幻象,就像人偶一樣。你知道嗎,神界裏麵隻有我和你的能力相似,所以我也能操縱你手中的那個眼球,可是它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有用。所以你應該明白,我可能比你的前任更加了解你。”
“你明明知道那麽多,可是並不願告訴我,還擅自改變了現實。”
“這也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你隻知道已知的過去和可能的未來,但是你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而我,預測得到接下來的每一步,知道的是這個變化的過程。”
“你操控著模仿著神的人偶,你在使用黑魔法,你騙了我們。”我盡可能克製住自己的情緒,神明的意誌會因為情緒而被擾亂,這也是眼前的這位告訴我的。
“我們是在維持著神界的穩定,也不想讓來到神界沒有多久的你知道這件事情。你現在也不可能在你的球中看到被貶到人間的她,因為她離開神界之後就不再存在,隻是以一種靈魂的形態出現在世界上。所有的神都認為這樣是最好的選擇,她將不會再影響任何事情。”
“這相當於間接殺了她。”
“這是懲罰,她把人類的情感帶到了神界,反而給人類帶來了災難。”
“難道我們沒有半點人類的情感嗎?”
“當然有,這不隻是她,這是我們所有的神。他們都得了這種病,每個人,每個神,每個惡魔都得了病,名字叫做——”
就在這時,我感覺身下傳來了震動,她從窗簷上一躍而下,在王座前站立著。很快這種震動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像人間的地震一般。
“也許是我的魔法出了點紕漏,不過現在,帶上我們的病去停止這種無意義的爭辯吧。”她微微抬手,四周的牆壁和地麵以幻象的方式消失了,我正坐在石板地麵上,她站在屋前的木階上,身後是眾神的宴會,他們滿臉笑意與享受,推杯換盞大快朵頤,看不出半點生病的樣子。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