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塵埃

字數:16093   加入書籤

A+A-




    10月3日諾艾爾t-14泰莎

    哈哈,多麽感人的姐妹重逢場麵,不過我沒有那種東西,所以我的感動可能沒有她們那樣強烈吧。

    我在船頭吹著海風,小d站在我的旁邊,那個說要跟著我的“神”去甲板下找吃的去了。翻著一直以來記錄的筆記,心中想著接下來要做著什麽。筆記本上的記錄能否編寫成一個體係呢?顯然是不能的,這次的收獲並沒有多少,不過我覺得接下來應該不會再嚐試用這種徒步的方式去調查了,效率實在是太低了。

    如果真的要說收獲,那麽就是我找到了失蹤的父親,隱隱約約地知道了那起被所有人隱藏和扭曲之後的真相——如果那個拿著鐮刀的無麵靈魂說的是真的話。

    還有,就是在末頁上夾著的這朵花,花液已經將這朵逐漸幹癟的花站在了封底上,可是那種鮮豔的紅色卻沒有染黑的跡象,它的產生我已經了解了大概——正如它的猩紅色一樣,這是由血液凝結而成的,花莖就像血管那樣脆弱而堅挺,在它的裏麵是魔法或者能夠響應魔法的一種液體,除此之外,我還需要繼續研究才能了解更多。

    前麵的岸邊終於不是黃色和綠色的一片,而是暗黃色為背景的各種顏色匯雜在一起的顏色,那些色點在緩慢地挪動著。在我們前方的船有的變更了航線向著那邊駛去,那麽那裏肯定就是我們的目的地了。新的機遇,新的機遇啊。

    很多人看到有船駛來,便站在港口的海灘上看向我們。從前麵的船上走下去了幾個藍色頭發的人,讓我不禁懷疑他們像是用魔法科技複製出來的一樣。他們的身上都帶著各種各樣的武器,看起來就是那種雇傭兵團隊,嗯?難道還是要繼續戰爭嗎?

    我拉著小d的手,肩挎著我的兩個包就下了船,她雙手提著那個裝著人的籠子,這種樣子吸引到了很多人的關注,小d的表情也變得有點難堪。我讓她隨便找個地方放著,然後在岸邊那些排隊的人前方的登記處那邊想要了解一些情況。那個籠子旁邊很快就聚集起了一些人,

    這些人都是從那艘側麵寫著“梅芙樂爾號”的船上下來的,雖然大多數人看起來就像普通人或者一下,不過也不乏那些像是藝術家和探險者的人,我大概也是其中一個。

    “請問這裏需要做一些什麽嗎?”我問道,那個人偶眯著眼看了看我,然後轉過頭去看向正在製表的穿著公務服的聯邦公務員。

    “如果是移民,暫住或者‘贖罪’的話就在這裏排隊登記,隻是轉乘的話就不用。”他忙的抬不起頭來。我正準備去長長的隊伍後麵排隊,這時有個人排了排我的肩膀。

    “東雲?”我有點意外地看向她,她還帶著小西和我們的寵物螢火蟲。不過我很快就知道了是怎麽樣的一個情況。“啊哈哈哈,你到這裏來我一點都不奇怪的。”

    “說的也是呢。”她並沒有反對我。

    “那麽你的手續辦完了嗎?有沒有幫我辦一個呢?你應該猜的到我也會來這邊的吧。”我笑著說道,看向後麵正安靜地坐在沙灘上的小d和小西,還有在頭頂的螢火蟲。

    “我的事情我問過這裏的總督,也就是你認識的那個叫泰莎的人,她說會親自為我們安置這件事情。”

    “我可沒有說要一直待在這裏啊,也許我隻是暫住呢?”我繼續笑著,她的表情顯得有點意外。

    “誒?”

    “哈哈哈,騙你的,我確實是要在這邊待一段時間啦,那個泰莎要我幫她一些忙。那麽你再給她打個電話,告訴她我來了。”

    “你沒帶手機嗎?”

    “噗噗,沒電了,你知道我一路走過來電已經用完了。”其實我在旅店裏充過電的,隻是一般情況都在小d那裏,她應該試著說話,用那樣的東西來發聲。

    “好吧,我和她說一下。”她撥通了電話,我在旁邊等著,那個猴子正在被很多人看著。有個金色頭發的女孩似乎把周圍的人都嚇開了,她一隻手撐在籠子上,用著一種滲人的微笑看著他,而另一隻手,那個在陽光下反著光的機械支架是我的設計,而向外向前延伸出的那把深藍色的鐮刀的尖端,那種駭人的猩紅色正在沿著紋路匯集在尖端。

    “喂,等等,這是我的獵物,你不要傷害他好嗎?”我用我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也許懂事的小d也舉起指示牌幫我加了速。

    “啊,我認識你,是你幫我安裝上這個東西的吧。”愛麗絲看到我之後停下了動作,向我微微鞠躬表示感謝。“但是他可不應該被饒恕,無論如何。他讓我們背上了罪,我們才會變成這樣的。”

    她似乎沒有和同伴走在一起,而我還是執意要她放過這個人盡皆知的罪人。

    “我還需要他來當我的實驗品呢,放心,我會讓他生不如死的。”或許吧,如果所有人都這麽期待的話。

    她聽完之後也沒有說什麽,往圍觀的人群之外就走開了。我鬆了一口氣,差點他就要被捅穿了,雖然他死不足惜。

    “剛才發生了什麽?”一個拿著槍的藍發少年走上前來,其他人看見之後默默地散開了。“啊,這是那個人,你把他帶這裏來了。讓一堆人聚集在一起並不是很好的事情。”

    他這麽提醒我之後就走開了。我也想不出要把他放到哪裏的辦法,反正他也是這樣昏迷不醒的狀態,就先找個角落藏一下吧。東雲掛掉了電話,看到小d搬運著這個奇怪的東西,不禁心生疑惑。

    “哈哈哈,這可不是小人物哦。”我看到她的表情之後誇張地說道。雖然他確實像個大人物一樣引發了大事情,但是他終究隻是一個小人物而已。

    “這是那個戰爭的元凶嗎?”她問道,我想了想。

    “他確實有屬於自己的衛隊。不過能夠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他還是遠遠不夠的。”

    東雲聽完之後點了點頭。

    “泰莎說馬上讓我們上車。”

    話音未落,剛才那個少年又拖著槍跑了過來。

    “你們是泰莎大人找的兩位科學家嗎?對不起剛才沒認出來,抓到大惡魔的人怎麽會是常人啊哈哈哈。”他在用幽默掩飾著自己的尷尬。“這邊現在隻有一輛能載人的車,為你們準備的。”

    他就像保鏢一樣走在我們前麵,我們穿過人煙密集的區域,他們現在還在那些臨時搭出的帳篷營地中住著。將近黃昏了,這裏的帳篷很多的還是空著的,在旁邊還有很多人和像登記處那個白色頭發的人一樣的人在工作著,應該是帝國的那種人偶吧。從前麵傳來了樂器的聲音,幾個人拿著很不搭的樂器在找著音調。

    “對了,我那個籠子怎麽辦?”我問道。

    “啊,那個啊,等下我去守著。”他帶著我到了車輛那裏,然後原路走了回去。

    高爾夫車,這是要去度假嗎?我看到車上坐著的一堆背影長得幾乎一樣,從座椅上方長出一個個槍口的人,心中還是有一點害怕的——當然是怕脾氣不好的小西突然發火起來,東雲也有點緊張地找不到搭手的地方。不過這種場景也讓我想起了在參加萊姆的審問的時候那種進場時的場景,也是坐在這樣的運兵車上,作為報社助手的我也是如此局促不安。

    我們幾個坐在最後一排,沒有什麽交流。螢火蟲飛到了前麵那個人的頭上,他把它摘了下來,捧在手裏四目相對。

    前麵的那些人有的因為舟車勞頓而低下頭放在大腿上或者斜著靠在另一個人肩上,除了最前麵的司機旁邊那個與眾不同的,拿著滑板帶著耳機的人正在和另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講著話,我們上車之後他還回頭看了看我們。但是我們的距離太遠實在聽不到。唉,好想聽聽別人講的故事啊。

    將近夜晚的路上已經見不到一個人了,隻有那些人偶在慢慢埋著電路,背後是開墾過的農田。

    這艘船是他們的船嗎?我望向海麵,那邊從右向左駛過了一艘船,沒有在這裏停留。從遠方的海麵上又出現了一個形狀,這是那艘船第一,不對,第二次來到這裏了,是從聯邦來的,那上麵會有我的同伴嗎?

    我在以前的時候認識的人很少,這個身體的主人並沒有給我留下什麽和誰是朋友之類的記憶,也許她並不是那麽孤單,而我現在也隻是認識小d,小e,還有我的槍,hn-206性格太古怪讓我有點難以接近。那些我雖然不認識,但是至少和我長得一樣的人在幾個月前就都不見了,我猜他們去了聯邦。

    那艘船到了這邊,從上麵走下來了形形色色的人,但是長得都和我不太一樣——我才是跟他們不一樣的,e-42告訴過我。接著又有一艘船從右邊通過這片海麵,像是魚群一樣的大大小小的船出現在右邊的海麵上,終於,有兩艘船在海的中央調整了方向,船頭對準了這邊。

    我撐著下巴,手肘支在大腿上,即使隻是在這坐了一個下午也會感覺有點累。不過我遠遠地就看到了上麵的淺藍色異常地顯眼,於是我跳下樹枝,馬上跑到淺灘的上麵。

    他們也看見了我,有人正在向我招手,我也朝著那邊揮起手來。船在駛進港口的時候差點擱淺,登陸板放下,從上麵就傳來輪子滾動的聲音,一個和我長得差不多的人踏著滑板就從斜麵上衝了下來,在將要衝進前方的水裏時一踢腳就停了下來,後麵跟著更多的和我一樣拿著槍的人。

    那個懷抱著滑板的人,就是之前我印象中有一個喜歡戴著耳機,吃飯的時候用左手卷耳機線打發時間的人,現在的他也戴著。他徑直走向我這邊。

    “喲,你應該就是這裏的老大吧?”他表情中確實有那種叛逆的感覺,說話的時候也喜歡露出一種不明的笑容。

    “應該是吧,那個人這麽跟我說的。”

    “我想見一見這裏的總督。”

    “那就上車吧,看起來人不是很多,車應該裝得下。”

    “那就對了,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名字,或者說代號是agk-701,現在是秘銀聯邦那邊的雇傭兵會所的一個……團長,用世界語應該是這麽稱呼的。這次我隻是來完成我的權力交接的,不過我聽說你好像沒有離開過這裏,對一些東西可能不太了解。”

    他看向我,似乎想問我有什麽要問的。

    “我想知道外麵的事情,還有那些在基地裏消失了的同伴的事情。”

    “當然,我正準備要和你講這些,你看,他們和你一樣嗎?”

    “一樣吧,至少在我這樣看起來。”

    “不不不,你要明白,他們和你不一樣,他們是他們,你是你。”

    我點點頭,邊說邊往前走著,其他人跟在我們後麵,這裏的人向我們投來畏懼的目光。

    “對了,你拿的這張紙是什麽?”他指了指我的手上夾著的紙問道。

    “這個是泰莎大人要我晚上在基地那邊演講的內容,我還沒怎麽背得下來。”

    “唉,我們最不擅長的就是說話,像是含著一口痰發出那種沙啞的聲音。”

    “這是任務,我應該想辦法做好這件事。”

    “喔,看來這個是人偶。”我們兩個坐在最前排,司機旁邊的座位上,他好奇地湊到司機的麵前去看看它的臉,擠擠臉部肌肉做出同樣一副眯眯眼的表情,然後才坐到座位上。

    “不出發嗎?”他問道。

    “泰莎說還要等一個科學家,她正在下船那邊辦著手續。”

    “科學家啊,我正好要跟你講講我在聯邦的事情,那邊科學家……或者叫實驗員特別地多。”

    他告訴我,和我長得一樣的人正在世界各地出現,他們在抵達聯邦之後被釋放了,有的人想要自由人的身份,有的則願意繼續為他效命,其中的一些選擇成為聯邦的研究對象,因為在我們的血液中有魔法的痕跡,正是魔法讓我們空白的雙眼獲得了視力,讓我們的體質得到強化。他們無論選擇如何,最後都會得到我的尊重。

    他告訴我,他正在聯邦島上的雇傭兵會所總部工作,是他們的領袖,這一切都是用代價爭取到的。他們是反叛者組織的產物,如果不選擇加入聯邦的編製,那麽他們將會被判罪,作為那些失蹤的科學家和還未找到線索的幕後凶手的替罪者。他們是天生合格的戰士,心理測試告訴他在他們的心中帶有著強烈的戰鬥意誌。

    他告訴我,他賣掉了自己,將自己作為實驗品奉獻出去,就像他身體原來的主人一樣,更多的他們被按照合理的規劃製造出來,經過秘密改良的工序,不再有那麽多劣化品殘次品。他們的意識已經不再包含著他身體的主人,那個叫奇諾還是叫基諾的人,思維更加地接近石油之國和聯邦的人。他也在聯邦的魔法試驗中學習掌握魔法,而且是所有人中進展快的人,正是如此兵團得到了聯邦的資助,讓同胞們能夠得到基本需求的滿足。

    他告訴我,從來不會缺少生意,世界上每個地方都需要他們,不同的國家,同個國家不同的組織和團體,同個團體中意見不同的人,他們的需求似乎永遠得不到滿足。他隻能盡可能避免同胞之間的自相殘殺。他每天麵前都走過很多的同胞,還有那些代辦的其他戰團的雇傭兵,今天是他放假的日子,但是聯邦還是要他當代表。因為不會有除了他以外的人有資格。

    他告訴我,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常人一樣幸福。因為總會有人離開,所以無法以一個穩定的雇傭兵團接受調用,他們隻會被以個人和小團體的身份作為額外編製填充入外派的雇傭兵行列。他們有的孤身前往沒有回來,有的以團體的身份外派,最後由一個人帶著其他人的名牌回來。

    他還告訴我,那些想要獲得自由人身份的人並沒有那麽輕鬆能獲得聯邦的公民身份,因為他們的曆史帶給聯邦的是一種威脅。其他的國家也會如此考慮,人們都害怕他們,歧視他們,因為他們會玷汙名聲。很多人在外麵流浪漂泊著,也有很多人回到了他那裏,注冊成為了雇傭兵。他們很多人隻想當一個普通人,開始學習知識,他會全力支持他們,哪怕之後會脫離組織。

    他接著告訴我,這些是一些外派的同胞告訴他的,他在與反政府組織戰鬥的時候發現的,對方也是和他一樣的人,但是即使他沒有動手,他的戰友也會開槍的。

    他告訴我,他的雇傭兵團是少有的全能型的組織,他們不像現代人那樣,能夠通過複古訓練學會向前很長跨度中的曆史中的戰鬥方式,也能夠掌握當代的武器裝備使用,隻是沒有那種能力十分突出的,能夠駕馭機甲之類的超現代裝備的人。

    他們在線列步兵的首排倒下,鐵炮從他們的頭上滾過,卷走後排士兵的膝蓋;他們穿著沉重的胸甲和護膝,揮舞著馬刀和柄錘向著炮陣衝鋒;他們拿著衝鋒槍騎著無甲戰馬在山林中遊擊;他們身穿厚重的生化武器,正在執行著破壞村莊和前線挺進的任務。

    他告訴我,他們被稱作“藍精靈”,這是一部老動畫角色的名字,他們淺藍色的頭發是一件很不尋常的外在,同時看起來也不像常見的人。他們中的那些在這邊出生的人都會劃歸我管理,作為這邊的軍事和警衛力量存在,他將繼續在那邊等待著新人的補充。他們都是人,不是人偶,他們需要的是更多的東西,比如成為一個常見的人,但是他能幫到的東西還是太少了。

    他告訴我,聯邦將那些犯過罪和不太安分的人遷到這邊隻是一個表麵行動,他們想的東西肯定比這個多,這種就是不關心政治的實驗員都能當茶餘飯後的談資的東西,他了解的不是很多。

    他告訴我,他知道自己身體的主人在帝國生活時的一些遭遇,他無法理解,所以他並不想回到帝國。他覺得既然沒有更好的去處,那麽隻需要躺在時間之河裏麵順流而下就足夠了。

    他還想說很多,但是不知道從哪裏說起。他用一個實驗員的話來解釋:每一秒都有無數的人和無數的故事在發生,但是真要跟孩子講起故事來卻不知道從哪講起。

    車輛在基地中停下了,我們都下了車,人偶們已經準備好晚餐,他們將會在這裏用餐,正在收拾碗筷的人偶表示有很多人已經在這裏吃過了。不過我還有任務,就是要發表演說,可是紙在車上的時候被風吹走了。泰莎,還有她的同居人站在我的麵前,等待著我和那一些她需要的人一起過去。

    “準備好了嗎?加油,當個領袖就是要有這種鍛煉的。”我微笑著跟他說道,希望他不要有太多壓力。“你,帶他去講台那邊。”

    人偶點點頭之後就帶著他走開了。我看向諾艾爾和東雲,還有她們帶來的孩子,東雲博士看起來就比較緊張,畢竟是出現在這樣一個新的地方;而諾艾爾則是滿臉的笑意,但是搭配著那個深邃的黑色瞳孔有一種說不出的危險感。

    那些和t-14同類的人走了過來,拿起套飯坐在桌上吃起了飯。這時有一個戴著耳機的人走了過來,他腰間別著的那條像是鏈子的東西正在發著微光。

    “你是這裏的總督?”

    “啊,我是,你是?”我並不認識他,盡管可以試著叫一下“奇諾”這個名字,但是他肯定不是。

    “我是和那個你的手下平級的人,不過現在是在聯邦雇傭兵會所工作。這次我是作為聯邦代表將那些曾經屬於這裏的人交還的。”

    “我接受。”我作出接受使命時的那種動作,不過他看到我的動作隻好不太高興。

    “你現在是一國之主,隻需要點頭致意。”他說完這話之後就走開了,沒有用餐的想法,而是朝著大門那邊走去。

    “您要回去了嗎?”我急忙問道。

    “對,不用車,我有比這更快的方式。”他把滑板往地上一推之後就衝出了一大段距離,在這個過程中達到了極快的速度,然後突然雙腿一抬,右手拎起翹起的滑板後方之後抱起滑板進行二次衝刺,化作一道閃電消失在了門口。了不得,了不得,我暗自讚歎。

    “有什麽可以效勞的嗎?”看完一切之後,諾艾爾嬉皮笑臉地說出這樣的話。

    “你們跟我來,那些行李我已經讓人偶運過來了,要住地上還是地下?”

    “地上。”諾艾爾搶著回答道。

    “那你去搬一下行李。”我示意旁邊準備著的人偶,她點了點頭。

    “你們先跟我來吧,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我有意地強調了“我們”這個詞。

    走過這個轉角,灰白色,用電點起了螢燈的階梯和地磚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爽。那些工人們在路邊完成了工時之後按照要求聚集在這裏,為此我們準備了晚餐,他們中大多數都是那些要來“贖罪”的人,但是我很擔心他們的未來,因為聯邦突然要求我們獨立建國使我嗅到了一種味道。

    他們為我們爭取一個獨立聯邦的名號,他們為我們投資建設,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理所當然,但是這個“獨立”的名號,一定有著它的意義。我們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巴斯科特人,維斯特拉瑪人。

    還有一些義務的工人,他們並沒有要求什麽回報,也許世界上真的有以勞動為樂的人。我看到了很多藝術家,他們來到這個新鮮的地方采風,不同的人直接相互認識,帶著各自的樂器演奏著同樣的歌曲。這裏也有那些人的身影,他們現在就正在月色下為那些有點勞累的人演奏著名為“月光”的提琴曲。

    在那棵樹下,我讓零崎稍微準備了一個演講台,其實隻是一個稍微高處地麵的架子而已。t-14站在上麵等待著零崎指示準備開始,他吸引到了很多人的目光,音樂聲逐漸平息下來。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繞過人群,從暗處沿著岩壁走到了那棵樹的後方,打開了那個通向地下的通道,踩著鐵皮地麵走過漆黑的過道,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冰冷的光照在我們的臉上。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的能力如何,但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請為了那個可憐的孩子,救救他們。”我沒有語氣地說出憐憫的話語,就像在重複著那個正在我們上方演講者的話。

    東雲博士點了點頭,而諾艾爾則已經帶著難以名狀的表情在那些實驗體麵前一個個檢視著。

    “他們有衣服穿嗎?”在我話音落下之後,她這麽說道。

    “有,在旁邊房間裏。”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既然你相信我了,那麽能和我保證嗎?”

    “保證什麽?”

    “他們無論變成什麽樣,都不要生我的氣好嗎?”帶著懇求的語氣說話的她,仿佛是另一個人。“今晚我在這裏過了,東雲你如果想的話也沒問題。”

    這樣突然的話讓東雲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誒,好,我先讓孩子睡下先再考慮。”

    “還有,這裏不應該這麽黑,快把燈打開吧。”諾艾爾催促道。

    我印象中電箱也是在隔壁,正當我走出去之後,我聽到上方的聲音和我預想中不太一樣,聲音大的能夠在地下聽到。跑去打開電箱。一瞬之間整個地下的房間和過道都被點亮起來,然後馬上去上麵看看情況。

    (我想不起泰莎給我的紙上的內容了,隻能即興地講點什麽了。那個人偶朝我比了一個手勢,話筒中傳來了接通的聲音,我確認了一下腳底的位置,樹上的燈光無法照亮我的前方,一條長長的影子一直延伸到盡頭的牆上。台下的那些人似乎在向我這邊的台下聚攏著,我該好好表現。)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個地方的軍團領隊,也是這邊維護秩序的人。

    在場的大多數人,我和你們一樣,都是犯下過罪孽的人。我犯下的是戰爭罪,曾秘密反叛過聯邦,我的同胞也參與了在數百公裏外海上對帝國的戰爭,更多的我的同胞正在世界各地的雇傭兵團中服役。

    命運安排我如此,為戰鬥而生,戰鬥而死。而你們,命運並沒有讓你們去犯罪,你們做過了,命運也不會強迫你們再去做第二次。所以,我希望我什麽都不用做,你們也能夠做到一切,這裏不是你們放棄自我的地方。我們已經站在了崩潰的邊緣,不要再讓我們更進一步了。

    秘銀聯邦和極東帝國為我們留了這樣一片地方,我們將在此勞動,在此建設,和冥河口堆石頭的人一樣。無論你們是準備長久居住在此,還是在結束之後離開,我們都應該洗清身上的黑暗,讓一切重新開始。

    正如所有人說的一樣,我們身上聚滿了黑暗,沒人願意接近我們。可是他們無法阻止我們向往光明,我們已經在黑暗中掙紮了太久,從來沒有一個值得我們永遠擁抱它的理由。低賤從來不是罪惡,可是我們很多人都被定了罪。

    他們希望如此,希望有這樣一些人永遠被黑暗的鎖鏈束縛,將劣化品封存起來。他們是和我們一樣,走在陽光下的人,不,不一樣!他們身上的黑暗如同影子一般存在,而想要將那些傾瀉在我們身上,化作我們的枷鎖,合理地視我們為螻蟻,老鼠!是的,我們正是如此,因為我們品嚐了禁果,在惡魔的意誌下,我們應該在見不到陽光的地方結束掉自己,可是這種惡意,卻永遠不會消散。

    我們不該如此,我們願意贖買和承擔自己的罪行。可是我看見了,這種像是詛咒一般永生困擾著我們,即使我們離開了監獄,人們也不會對我們報以常人的眼光,我們不應該抬起頭來,我們汙濁了他們的眼睛,我們應該永生地站在更矮的台階上,我們不配擁有好的一切。他們生活在光明中,將我們排除在外。

    是的,這裏一無所有,充滿荒廢與詛咒,正合適於我們。可是我們的心不應該如此,我們應該淨化自己,回到那個正常的環境中去。我們會對犯下罪行的那些受到傷害的人低頭,我們會承擔這個罪與罰帶來的代價,我們會走向光明。但是我們卻根本沒有這個機會,我們被打斷了膝蓋,人們踩在我們的背上,嘲笑著吐著口水,不讓我們站起來。

    (這時我身後樹上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借著這些燈光,那些人的臉變得清晰可見。那樣的眼神,仿佛見到了光明,有的臉上有那種凶狠的刀疤,直接帶走了一隻眼睛,可另一隻眼中帶有的眼神卻顯得平靜。這樣的人比比皆是,這裏的人中有天使,也有惡魔,我明白了,這是人間。)

    我們別無選擇?不!我們應該有選擇!我們不應該這樣,我們每天走在太陽下,可永遠見不到影子——因為我們就是影子!我們甚至見不到太陽,如果他們以這種方式合理地拿走了我們的光明,那麽我們會把它奪回來的,用血!和劍!在忍無可忍之前。(我舉起槍,他們跟著舉起各種勞動工具)

    現在我們需要的團結,不要因為自己的過去而自卑,你們在贖罪;不要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放縱,人不應該被欲望主宰;不要因為別人的眼光而躲藏,即使你之前犯下了無數的錯,在下一個錯誤發生之前,他們才是真正的荒謬。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在這裏為這片廢土建設著,也在建設著我們自己。我們不是他們嘴中的廢物,蛆蟲,我們可以有更加光明的未來,這個選擇權不在他們手上,在我們這裏,你們每個人的手中!我們應該變得更好,我們可以變得更好,我們的過去在追趕著我們,我們隻有前進。

    我們得到了新的身份,這仿佛是想將我們與他們隔離開來,人們聽到這個名字也許會一無所知,會不寒而栗,會竊竊私語。無論你是準備在結束之後離開,還是繼續留在這裏,我們都應該接受這個身份,它不是一種枷鎖,不是罪狀,是我們凝聚在一起,變得團結的符號。沒有這個名字,我們隻會分崩離析,失去歸屬。

    我們新的身份,不是占有這裏的聯邦!不是拋棄這裏的帝國!不是永無寧日的石油之國!不是與我們沒有關聯的其它獨立城邦!是巴斯科特人,是維斯特拉瑪大陸上的人民。在你們介紹自己的家鄉的時候,你們可以自豪地講起自己過去的住地,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挺起胸膛說出,我同時也是巴斯科特人!

    那些沒有罪惡的人,來自帝國也好聯邦也好,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好,我無比感謝你們的到來,為這片荒蕪的土地帶來色彩。在你們離開這裏之後,把我們現在還沒有發生的故事講給他們聽吧,無論好壞。我們現在一無所有,但是有創造故事的能力,將我們的好與壞都講給他們聽吧,而不是讓他們隻聽得到我們沉重的過去,能夠平視我們一眼。

    榮辱,歸於巴斯科特!

    (沒有掌聲響起,也許是我說的太情緒化了,完全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延遲了幾秒,有的人鼓起了掌,有的人大聲呼喊,他們叫喊著聽不清的話,聚集在那個低矮的演講台之下。

    完全沒有按著我的詞說嘛。我本來想阻止他講下去的,但是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光——他就應該這樣下去。

    “你的軍長似乎演說得有點過激。”很快,海德發來了訊息,而不是打電話。看起來告示者無處不在,或者說是某個喜歡打小報告的人。

    “如果真的有人被他煽動了,那麽他就是傻瓜。”我輕蔑地笑了一聲,用傳感器回複他。他有小麻煩了,接著就會有大麻煩,不會有時間來管控我們的言論的。“沒辦法,他生來就是帶著血性,和叛逆的戰士。我向您保證,我準備的演講詞並不是這個,那些公務員為我作證。”

    傻瓜,哼,誰說的算?

    我走出這邊,看到了遠處的入口處有另一群人走了過來。t-14提到過,在我到來之前還有一些人在這邊待過,他們是帝國的人。微微也記得,以前見過的人向我打來過求助的電話,可是當時沒有做到。

    “喲,你們回來了?”我點著一根煙,看向手機裏麵讓我感覺到有新的機遇的新聞,用這一點火光照看向那邊。

    那麽,現在我應該能幫幫她們吧。

    在帝國的小打小鬧並不會影響這個偉大遼闊且獨特的國家的發展,在聯邦的惡魔基因也不會突然爆發而全境淪陷,在這個新大陸上的人們將負重前行。世界就是如此運轉著的,不過紛飛的炮彈如同皮膚上的跳蚤一般難耐。

    在好戰的國家,人群中傳出和平的聲音最為強烈;在黑暗的地方,突破泥沼湧出的光明無比珍貴。

    留著紅色莫西幹頭的街頭吉他手扭動著緊弦旋鈕調著音,音響中傳來沙沙的滾弦聲;穿著短裙的女高中生正在擦拭著貝斯的弦,附近大學的鼓手正在用雙踩和循環節奏練習來找到手感。他們之間並不認識,隻是在這個時候機緣巧合地站在了一起,在秘銀聯邦東川區大學城商業街的街口即興地演奏著。

    主唱吉他拿起了話筒,開始深情地演唱著很多人都傳唱過,但是沒多少人了解歌詞含義的歌:

    你明白它不值得你付出生命

    可你依然如此去做

    他奪走了你的呼吸

    你應該窒息

    但是你卻更值得活下來

    ……

    我們擁抱世界

    我們就像孩子一樣

    我們都向往著更美好的明天

    我們可以學會給予

    在石油之國的明星演唱會上,享譽世界的明星走下台去與觀眾互動,演唱著呼籲人們的歌曲,台下的也人一齊合唱著,他們是在擁護著明星嗎?還是知道歌詞的含義呢?他們當然知道,因為這次眾星雲集的演唱會門票將完全用於慈善救助活動。

    在世界的另一頭的戰場上,占領軍剛剛離開,那些人回到被手榴彈和炮彈炸得支離破碎的房屋中,在無法住下人的殘垣斷壁下,一些會塗鴉的人在牆上噴塗著叛逆的符號。他們是占領國的誌願者,為這次戰爭的結束和減小損失當著雙麵公民。

    名畫師皮克索為這副場景創作出了一副被稱作超現實藝術的畫《格溫內克》,以當地的名字命名,這幅畫將在他去世後聞名。

    世界上有著無數的人在祈禱,在力行,試著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可惜這也是一種戰爭。他們的力量很強大,但是有比這更強大的,仿佛定理一般無法掙脫的規則在主導著世界。這條路是用鮮血鋪成的,終點的方向是太陽,但是遠遠看不到盡頭。

    籠子裏的惡魔沒有沉睡,透過魔法形成的巨大眼球看得到發生一切,一切就像自己不存在一樣。但是它們打不開籠子,會的,總會有人為它們打開的。隻是現在,惡魔在籠子裏流淚。

    而我,在這個時間緩慢流逝的空間中記錄了這麽多,該休息了,下次不該再喝酒了,至少不要主動去沾。在我重新確認了一遍記錄時間無誤之後,我長舒一口氣,今天工作到此為止。

    用魔法重新將書皮封上,故事卻遠遠沒有結束。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