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血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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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前每次戰鬥勝利時的景象一樣,在這裏正在舉行著慶祝宴會,火炬照明下的長桌上擺著在這個地區獨有的奇異美食。那些馬被酋長的侍童和侍女們牽去河邊飲水。我對走上前來的侍女擺了擺手,示意不需要幫忙,便將戰馬牽到了一一棵樹下拴著,戰甲沒有卸下。
k-32看出了我的用意,也將馬匹拴在了一起。我們要像他們一樣融入進去,學著做他們做的事情。我在心底裏如此對自己說道。
“看哪,是誰回來了,我們的藍精靈。兄弟,你這一身板甲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之前跑哪去了?”
拉瑞格薩克摟著一個女眷,手裏還拿著木酒瓶正在桌旁和他的忠犬談笑風生著。看到我從他旁邊走過的時候他立刻拍了拍我的肩發出敲擊鐵皮的聲音。我內心一緊,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
“我有點累,剛從營地那邊回來,你們殺了他們,我就順理成章地拿來當戰功了。”
我如同機械一般地重複我在腦海裏演過的話,口吃有點不清,但是也許是我平時在他們麵前就是這個樣子,他們聽到之後隻是大笑起來。
“我還想瞞著你的,沒想到天天講大義的人也會這麽做嘛。好了,我的好兄弟,我向你保證,這錢有你一份。不不不不不……應該是,姐妹!哈哈哈。”他看起來喝得有點醉了,拿我尋開心。“可是如果你好看點就好了。”
他邊說這句話邊撫著女眷的下巴,但是明顯是對我說的。
“酋長給了多少錢,能讓我們就這樣心甘情願地做事?”我有點悶悶不道。
“很多,比我們在那邊打半個月的仗要多幾倍。我真的想離開這裏了,回去開我的機甲。你倒好,來的時候打了這麽一身東西。”
“為了安全。”我淡淡地回複他。“難道我們的事情不會被總部知道嗎?”
“所以說啊,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一鼓作氣地把對麵幹掉,對吧?我們遊騎兵說他們準備跑了,今天我們見過了酋長,明天我們一早就跑回去幹掉那個部落剩下的人。放心,南邊的港口我們的人已經去堵對麵的信使了。”
“遊騎兵,l-3他也回來了嗎?我好像沒有告訴他我們的計劃。”
他聽到之後小小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地看向我。
“我不知道他的事情,遊騎兵說他殺了一個我們的人之後跑了。那你準備做什麽?”
“那我們應該趕緊把他做掉,不然事情就暴露了。”
“啼嘿,沒想到你居然還對自己的同胞下手的啊。安一百個心吧,我們有人在四處巡邏的,那幾個關口也站住了,他不可能跑得掉的。”
我點點頭,沒什麽想說的了便準備離開,但是又想從他的口中多聽到一些什麽,於是坐在旁邊的桌邊吃起玉米和豬耳拌飯來。他們盡聊些不著邊際的話,說著低俗的笑話,時不時傳來女眷嬌吟的聲音。哼,惡心。我像是在對自己說著話。
我環顧四周,那些部落的士兵都背對著我們以示尊敬和畏懼,除了為我們表演的土著居民們;所有人都在享受著歡慶的宴會,臉上掛著得意和滿意的笑容,很少有感到自責的人;k-32正在融入他們之中,和幾個人一起比試著投標比賽,離他們不遠處的稻草人身上紮滿了標槍。
這一次他沒有用其他人用的投槍,而是將背上的飛斧迅猛地扔出,在空中水平著飛速旋轉發出“簌簌”的聲音,直接割斷了草人的頭部後彈開掉在了我這邊的地上,所有人都朝他投來驚歎和仰慕的眼神。他走過來撿起斧子,離我的距離也更加近了一些。
他彎下背收回背後,同時向我投來了有點凶狠的眼神。他看出了我要做些什麽,瞪了我一眼示意不要輕舉妄動之後就走了回去。
我立刻將用來切肉的刀放回桌上,低著頭一個人默默享受著這個晚上。過了一會,k-32直接坐到了我的身邊,把我的頭盔拿在手上轉著玩。
“不要這樣衝動,這樣不值。”
“我真的想殺掉他,他甚至不應該多活一秒。”我用盡可能壓低的聲音說道。
”從長計議,現在還是小心他在提防你。”他放下頭盔,抓起一把火雞腿就走了。很快傳來了幾聲悠長的號角聲,這是土著們大戰之前會有的祈禱儀式。我對這種魔法的東西提不起興趣,但是還是想湊過去看看,隻是為了和對這種東西很感興趣的k-32多說幾句話來減輕來自背後的冷意。
很快就發現了用斧子削著沒有完全剝去雞腿毛的k-32,他也注意到了我,走出聚成一圈沒見過魔法的土包子外麵。
“魔法可是個好東西啊。”他在向我暗示。
“隨便吧,我對那種東西沒什麽好感。”
“為什麽?”他對我的回答不是很滿意。
“不知道,也許是感覺到那個東西的危險了吧,以前也是這樣。”但是我知道,在我麵前的這個人是非常中意魔法的人。
“嗐,你知道的人一出生就會做些什麽。你比我大一個月,但是我一‘出生’就知道這個魔法是必學不可的,隻是沒那麽多時間罷了。現在我至少能用力地丟各種東西都感不到手疼了,你真的應該試試。我也想我的馬也試試,不然它跑個半天就沒力了。”
“我可不是你眼中的那種古板老頭。”我有點不滿地反駁我的侍從的話,但是他的說法確實有點誘人。“可是你應該知道外麵有‘魔法崩潰’的事情吧,我都不知道那時候會發生什麽?”
“那不就是魔力突然消失咯,沒什麽好怕的。再說了,學魔法也算是現在的潮流之一,不然真的就會變成糟老頭了哦。”他講著笑話,拍了拍我的肩膀。“看,那邊就有學魔法前必要的東西,一起去看看吧,我也好久沒有喝這種東西了。”
他勾肩搭背,帶著我走到一邊的土著術士麵前,在她的腳下擺著各種各樣玻璃瓶,裏麵裝著泛著水紋一樣光芒的不同顏色的藥水。
“他們可是想把這種東西學透的學者,所以無償的把這種我在聯邦喝過的魔力激發液讓我們享用。試一試吧,至少不會喝出毛病來。”
“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我看向術士的臉,骨質麵具遮住了她的麵容,隻留下塗抹著防護油的嘴唇露在外麵,手裏和身上都有著術士的那種標誌性的動物頭骨串。
“與神明和惡魔交談,他們會告訴你掌握力量的源泉在何方。”她的聲音如同從虛空中傳出一般,嘴唇並沒有動就從各處傳來淡淡的聲音。
“你居然會說世界語?”我在這個地方隻見過有信使,以及樂於了解外麵世界的酋長會說世界語。
“我們是知識的化身,便精通學習文化。”
“你剛才說了……惡魔?”
“是的,惡魔比神明更加容易找到,就在家的門前,不分晝夜和雨雪地等待著。休迪斯山上得到神明告訴這些沉淪墮落之人,實現願望,淨化,就能發出聖潔之光進入神界中。神明和惡魔都在看著我們,我們也將回應他們的期許。”
我搖搖頭,覺得這完全不可接受。“什麽神明,惡魔,他們要是真的有這種本事早就不會需要我們麻煩地跑來星球的另一頭了。”
我像是尋求支持一樣轉頭看向k-32,這時他已經打開了一瓶喝了起來,眼中那種淡淡的光就像活動起來了一樣隨著水中的光搖擺起來。“喂,你……”
他擦了擦嘴,把喝到一半的瓶子遞給我。
“就像喝酒一樣的感覺。”
我看到他這個樣子,戒備懷疑的心也少了許多,因為我毫無保留地相信他。如果真的如他所說,能夠變得更強的話……看到我慢慢伸出手去,他似乎有點滿意地微笑了起來。
我從巨大的瓶口裏朝裏麵看了一眼,光芒四射,對著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如同麥芽酒一般的味道,苦澀中帶著一種甜膩的感覺,喝完之後,我除了感覺有一點醉意也感覺不出什麽。抬頭看向月亮和星空,確實比起往常來看模糊了一些,不過應該隻是稍微有點醉了而已。
“呃,唔……”突然,心髒如同被緊緊握住一般劇痛到難以呼吸,手中的玻璃瓶也摔碎在了地上,人們朝我這邊看來。我艱難地睜開眼,看到k-32意外和慌亂的表情,他瞪了一眼術士,那個人站了起來。
“這次是惡魔,但是他拒之門外,兩個人都生氣了。”她邊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邊和k-32攙扶著穿著厚重板甲的我走進旁邊的小屋裏。在半路的時候我突然感覺這種狀態就好了許多,掙脫開他們的手,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隻感覺還是有什麽東西還是在輕輕地抓著我的心髒的感覺。
“看起來你邁出了第一步。”空靈的語氣讓我有點生氣。
“你還好嗎?看來不該讓你沒有心理準備就這麽做的。”k-32為自己的莽撞道歉,他幫我抱住鋼盔,扶著我的臉檢查著狀況。
“我……感覺還好,也沒有什麽太多的感覺。”活動了一下肩膀,感覺沒有那種無力的感覺。“隻是心髒那裏有一點點,怎麽形容呢……不安的感覺。”
“今晚你如果願意,可以在我這邊休息一個晚上,我需要對你進行進一步的觀察和診斷。請原諒我的請求,這是我與這位俊美的人的秘密約定。”
“喂,你怎麽告訴他了?”k-32有點意外她的告密,惴惴不安地看向我,得到我沒有過多責備的表情之後稍微安心一些。
“唉,就這樣吧,那我就試一試……”我無奈地朝k-32擺了擺手,那種壓迫的感覺讓我有點說不上話來。
我於是遠離了喧鬧的宴會,脫下板甲躺在隔間裏的草席上看向窗外,這裏沒有蚊子,晚上也十分地清爽。
感覺有點無聊之後我在屋裏走了一圈,又走到外麵。宴會似乎要將近尾聲,亮起的篝火已經離我很遠了。這是一個定居點,周圍還有一些在之前見到過的術士的長屋,從各自的房屋裏的窗戶向外發出奇異的光來。
找到了水池之後準備清洗自己的頭發,今天就先不洗澡了,不按照規律兩天洗一次會讓我感到不適。看著月光裏的自己,那張不是很好看的臉和與眾不同的眼睛,我感覺有點惆悵。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沒法和他們一樣的嗎……
“你是女性嗎?”術士走到了我的身後,手中控製懸浮著一個水晶球。“占卜寶珠告訴我你的性別是接近女性的。”我苦笑了一聲,這個問題的回答我似乎已經和很多人說過了。
“我‘以前’是女性,可是很多方麵也十分地男性化,現在隻有這個身體的性別是女性。創造我的人希望我們有那種男性的機能,於是我們的性別就變得不明不白了。不過我覺得別人稱呼我們為‘人造人’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明白了,是我才疏學淺了。”
“你是能看到未來的那種人嗎?”我看到這個光彩奪目的占卜寶珠之後問她。
“我的能力隻支持我做一些簡單的事情。”
“那能告訴我我的未來是怎麽樣的嗎?比如怎麽樣的身份,怎麽死的之類的問題。”看到我迫不及待詢問的樣子她似乎有些為難。
“我認為告訴一個人他的未來對他是不好的。”
“我需要知道這些,來為我的夥伴們做打算。你要知道,我和和你做秘密約定的那個人之外,還有和我長得一樣,但是與我完全不同的人在生活著,也許會越來越多。”
“恕我不知。不過如果您真的想要知道,我願意盡我的才能來嚐試。”水晶球裏開始有淡藍色的波紋出現,就像我洗臉時在月光下看到的影子一樣。我湊近過去看向裏麵,什麽形狀也看不到了。“您將死於戰鬥,我唯一能從占卜中知道的是這些。”
“那能告訴我更多的細節嗎?哪一天,誰之類的信息。”
“恕我無能,我看不到更加詳細的事情。不過如果您麵前的是一位大心術師或者命運使者,她也不會多言。”
“為什麽?”
“人們因為無知而幸福,我也是,從沒有一個人會為自己占卜。”
回到屋裏後我準備休息了,看完最後一眼月光和星空,以及房屋裏的炫光之後我關上了窗戶。可以感受到她在外麵的房間裏進行著研習,所謂的“魔力”在這附近湧動著直到深夜。我想著拉瑞格薩克的事情,心裏激動地睡不著覺。
我不會跟他同流合汙,明天一定會有了斷。
不好,心中的那個感覺又來了,仿佛睡覺的時候也穿著板甲一般沉重。心髒的每一次跳動,就如同一步腳步一樣聲音越來越大,最後仿佛是巨人踐踏大地的聲音一般。我就在這樣的時候醒來。
身體是側著貼在牆邊睡著的,雖然房間裏一片漆黑,但是在窗縫照進來微微的光下,這個姿勢能看見隔開房間的門簾串珠正在微微擺動著,是有風吹進來了嗎?突然就在我麵前不到一米處的床前有什麽東西動了起來,我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反光的刀刃,刀尖上的光直直地照進了我的眼中。
“簌簌~哢!”我感覺有什麽重物壓在了我的身上,手上感覺滴下了什麽溫暖的液體。我看見隔間外有點起蠟燭的人走了過來,是那個術士,她似乎被眼前站在房間門口的那個人驚嚇到了,那個人的眼中散發出淡淡的光,在黑暗中如同兩顆珍珠一般。
“好險好險,如果我今晚在營地睡過去了的話。”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術士馬上走近房間將蠟燭點亮。我猛地發現身上倒著一個穿著輕薄衣服的人,但是身上表示身份的軍牌告訴我他是我們雇傭騎兵團裏的人,那把匕首掉在一邊,身後的脖子下方的脊背上深深地插進去了一柄短斧,血液從側邊滴落在我的身上。
“這是……他們已經發現了我們的意圖?”我擔憂地問k-32道。
“理所應當的吧,我們有的地方表現得太明顯了。那個精明的人不會不注意我們的。”k-32說道。
“這麽說,我真的應該在那個時候就把那個爛醉的人直接砍了!”我生氣地說道,但是很快被k-32捂上嘴,擔心周圍還有潛伏的刺客。“可是我們現在怎麽辦?”
“還有辦法的,他沒有當眾就把我們處理掉,也是考慮到在場的兄弟可能也有不滿的人,你是堂堂的小隊長。”他在低頭思考著什麽。
“你的隊長正在美夢中等著你的消息。”術士突然說話了,她從衣袖下取出發著微光的水晶球說道。
“感激不盡。”我握住她的手說道,然後看向k-32,想要知道接下來他的想法。“我們這就去把他幹掉,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不,這樣我們也隻會被他的侍衛和忠犬發現然後幹掉。”他的語氣中時刻保持著鎮定。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我們連自己都要保不住了。”
“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和你保證,今天早上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也不會對我們下手,就像晚上時候那樣。然後……”
他在以摸透了對方的心理為前提的情況下製定了最後一步方案。
在將近天明的適合我們在拴馬的地方騎上了戰馬,它們還沒有被那些人盯上。之後我們在鄰近的樹林裏躲了一會,躲過夜間的土著巡邏戰士之後等到了集合的號角聲,天剛蒙蒙亮,四處的士兵都聚集起來拆除營寨的建築準備離開。
我們騎馬慢步走過隊列加入進去,看著小隊長一個個走過他的馬前,我也準備做一個小隊長該做的例行報告。很快就和那個看起來有點心緒的隊長對上了眼,他眼中閃過一瞬間的驚訝,但是還是擺出一副正經的表情來。
“隊內三人,一人失蹤,已報告。”我淡淡地說道,k-32就在為身後不到一米處。
“昨晚你好像沒有回營啊,點名的時候沒有你。”
“突發腹瀉,在一個醫師家裏休息了一個晚上。”
“現在身體怎麽樣了?”
“基本完全痊愈,可以進行戰鬥了。”
“很好,入隊吧。”他露出滿意的笑容,我們快馬跑到隊伍的側方去。
我們將作為先鋒進行偵察和騷擾突襲的任務,但是至少我們不會執行這個任務了。現在我們在土著戰士列隊的迎送下呈長隊慢慢走出營寨,就在我們兩人慢慢走出城門之後,突然他在我前方輕咳一聲,於是馬上用力一蹬讓戰馬快速奔跑起來,手中拔出了各自的武器從兩邊的土著戰士和騎兵隊伍之間朝著隊伍前列飛奔而去,目標直指走在最前方的拉瑞格薩克。
他似乎聽到了後麵傳來的聲音,正要回頭一看究竟時,一把標槍直直地插進了他沒有防護的脖頸裏,我快馬趕在後方“哈呀!”大吼一聲,右手用最大的力道朝著他的脖子處一揮,然後向後一挑刺進他的眼窩中,將他的首級插在了馬刀刃上立刻攬進懷裏。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數嚇丟了魂,士兵們都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我們就衝散土著戰士的隊線奔向了大平原。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