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核彈”,斯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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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些菜處理一下。”斯班指揮著在後廚幫忙的人。
在搏擊常規訓練之餘,斯班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喂養上麵那些正在賭局中坐著的富豪們的珍禽異物。從後廚向外右轉走到一扇門前,打開後便是有著兩層之高方圓千平米左右的地下牧場。
長頸鹿,獅子,獵狗,鸚鵡,蛇……這些動物都被養在這裏。對於那些富豪老板來說是無法容許自己的寶貝被禁錮在狹小的籠子裏的,所以能夠放養威脅不大的動物將在太陽燈下的牧草場上自由活動,危險的捕食動物則在中間的沙礫場地上用柵欄分隔出一個個比較大的圈裏。
在這些動物中有著屬於斯班的那一位,養在角落裏正在嚼著牧草的鬥牛,耳朵上的標號寫著“01”的數字。在這些不通人情的動物之中唯有它能夠感受到斯班的情感,也是陪伴他最久的動物。
失去搏擊能力的他明白如果失去了價值就會被殘忍地拋棄,在老板的麵前他表演了自己的馴獸技巧,為自己贏得了在接下來兩年在賭場外進行鬥牛表演的機會。這本是老板買來用於收藏的珍禽,因為脾氣火爆而經常被打傷和關在地下,不過斯班建議讓更多人知道他有這樣一個珍禽寶物——來滿足他的虛榮心。
於是他就成為了這頭鬥牛的新主人,在逐年的表演中漸漸馴服了它,除了過程中發生過的一些頂撞事故,嚴重的幾次甚至頂進過腰部和小腿。不過這些都是能被原諒的,斯班撫摸著它的鼻翼想著,將新鮮的牧草放在它的食槽裏。
“……”
坐在一旁的“核彈”想要伸手去摸它的鼻子,“01”一瞬之間有些生氣地噴了一口氣盯著她。
“是讓你們來喂它們,不是把自己喂給它們的。”
斯班瞪了一眼“核彈”,其他的人也向後小退了幾步。
接下來要把那頭犀牛牽到上麵,斯班默念著今天要做的事情,在為犀牛注射了抑製液後牽著它朝著電梯走去。這是位於牧草場裏的電梯,也是這片地下區域通向上方的唯二通道,平時在斯班沒有進行工作時便會鎖上大門。
結束了例行的工作,斯班伸展了一下久蹲後有些酸痛的腰部,確認完所有人都走出來之後為鐵門上了鎖。見到還有幾個人停留在門口,他揮揮手有些威脅性地將他們趕開。
午餐時間大家都默默地嚼著飯菜,除了偶有發出的疼痛呻吟聲和從內廚傳來醫療處理的聲音之外,大家並不太喜歡聊天。他們當然會說話,隻是看著坐在不遠處的斯班之後就有些猶豫要不要做這樣的事情。
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個新的階段,輕鬆的學習和看錄像,在特定的時間斯班會接上外部信號給他們放動畫片和舊電影的時光已經不複存在,日複一日的強迫敲打已經讓他們從害怕恐懼變得麻木。
這些不到十五歲的小孩對斯班感到矛盾,他看起來時而暴力強硬時而溫柔善意,還會想著為什麽要對自己拳打腳踢之後要精心地為自己包紮注射。不過他們卻不會為自己感到矛盾,斯班並沒有教他們太多外麵的事情,隻是知道自己隻有做這個才是唯一而最優的選擇。
以斯班房間裏的時鍾為基準的午飯時間之後他們要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做一段小小的午休,下午會繼續進行各式各樣的訓練。回到房間裏的小孩們這才打開話匣,不過大家的話題也僅僅局限於對自己能看到的東西,牆壁上的海報,拷打自己的訓練道具,斯班的鐵拳和午飯的菜品搭配進行的討論。
在不知不覺中大家已然形成了一個個小的交際圈,不過其中並沒有能款款而談的健談者,大家平時都是用簡單的話語和眼神,以及肢體動作進行的交流。而與其他人不同,到現在話語能力都支離破碎的“核彈”顯得格格不入。
當別人之間相互聊天時,她隻能盤腿坐在床上側著腦袋看著他們,或者盯著雙手握住放在腿上的企鵝公仔發呆。幾年來即使她無論怎麽愛護,可是企鵝表麵本來潔白的毛逐漸染上了些許黑黃色,她並不知道為什麽,也不去想會不會是斯班經常把它當做所謂的“獎勵”在飯點的時候拿走的原因。
“唉,你知道嗎?斯班他要殺了我。”
一個人坐在她麵前房間中的座位上,低頭喪氣的“史塔克”正好麵對著她。大家都嚐試過和她交流,因為她看起來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從樣貌和舉止中感覺得出來她可能是斯班說的最討厭的那種上層家族的孩子,也許是金色頭發給他們帶來的印象。不過“核彈”並沒能回應他們,除了有些傻傻地點頭之外也難以進行交流。
於是大家就漸漸地疏遠了她,她似乎也接受了這樣的一個結果,懵懵懂懂地坐在了遠處。但是當有人想找個地方自言自語時又會注意到她,把她當作一個能夠帶走痛苦而且不會回應的木頭人偶一般傾訴自己的情感。
“我不知道我們要去做那樣的事情,我做不到,那些人太可怕了……”
“核彈”抱緊了懷裏的玩偶,在她麵前這樣表現過的人不曾有過這樣瀕臨崩潰,雙手狠狠地揉捏著,臉上還未消除的淤傷痕跡讓他本就痛苦不堪的臉扭曲成了一副猙獰的模樣。在這之前他已經挨了三天的打。
“好疼……好疼,晚上我還要去,我會不會死……”
“核彈”呆呆地看著他,現在應該是寶貴的休息時間,每個人都在其他所有人的輻射之下應該自發地變得自律守序。不過其他人並沒有說什麽,昏暗的房間隻有牆上的仿室外窗燈在發著夕陽透過窗戶般的暗黃色,除了“史塔克”之外大家都安安靜靜地。
“我想去‘外麵’,那裏如果還有需要的我的地方的話……我……有點不敢……不知道……‘外麵’有什麽,他們都太可怕了。”
“史塔克”的手搭在膝蓋上,伸出在外的手臂雖然強壯,卻感覺到一種無力在支配著它發出脆弱的顫抖。“核彈”有些擔心地伸手過去,在他的手心裏點了一下,隨後又擔心地縮了回來,身子也向後挪動縮進去靠在牆上,有些擔心的樣子從她的眼中表現出來。
她感覺得到一種炙熱從他的手心中冒出來,那給她在腦海中產生的感覺是恐慌,已經有些強壯的她也會害怕這種從身體裏滲出的難以言說的東西。
悲觀至極的“史塔克”在“核彈”麵前俯首低泣了又一會,便捂著臉蜷縮進了自己的被子中。而這一切都被躺在床上翹起腿的斯班看在眼裏,他摘下用於連接每個房間中的眼罩,通過這個能夠掌握每個房間裏的一舉一動,一聲一響。
很正常,而且普通。斯班這樣想著打開床頭的速眠裝置迅速睡下。
下午的訓練時間裏,“史塔克”似乎是受到了斯班的“招待”,每一記出拳踢腿的方向都是朝著他的舊傷未愈的部位去的,這對於幫“史塔克”療傷的他來說十分輕鬆。
在一記抓捆膝踢之後“史塔克”終於堅持不住搖搖晃晃地倒在了擂台上,斯班本想一反常態地進行一下處決,但是在看到擂台下其他人有些擔憂和驚懼的表情時猶豫了一下,最後懸在半空準備剁下去的腿也收了回來恢複平衡。
“疼……疼……”“史塔克”無法說出那種求饒和放棄的話語,隻能抱著自己的腹部在擂台上蜷起身體呻吟。
斯班默然地注視著“史塔克”,像是等待著他依靠自身力量重新爬起。
“聽著,”在等待了一會之後斯班在他身旁蹲下身去輕捋著他的短發,從被劉海遮住的額頭之下看到了那雙備受折磨而眯起來帶著淚跡的雙眼。他抬頭掃視著擂台周圍觀看和學習著的人。“痛苦對於我們是一種愉悅,我們就是為打敗此而活著的。‘外麵人’嘴裏的這種萬劫不複的厄運是我們的老師,我們的信仰!最後我們會無敵,知道嗎?無敵!”
台下的人有些機械地點了點頭,其他人也低頭不語——除了那位代號“核彈”,有些不太聰明的孩子。當然,她有些疑惑不解的表情依然沒有逃過斯班銳利的眼光。
“那,‘史塔克’,你下午的訓練就到此吧,自由休息,晚上,繼續。”
聽到斯班如此說道的“史塔克”的表情變得更加地恐慌害怕。
人在睡眠狀態不穩定的時候就會做夢。“核彈”聽見了自己懷中抱著的企鵝公仔的聲音,和她印象已經隨著年月模糊的哥哥的聲音十分相像。
沒有點起燈的房間裏,她和哥哥裹在一條被子裏靠著沙發腳坐在電視機前,就像一段時間前坐在電視機前看著動畫的姿勢一樣,哥哥手中縷著企鵝公仔,自己在他看得入迷的時候將它摟了過來。
哥哥突然發出興奮的聲音,因為屏幕上出現了和公仔一模一樣的角色。見到哥哥如此高興,金色頭發紮著發帶的的小女孩也高興地張嘴大笑了起來。就在這時突然節目進入了廣告時間,讓兩人感覺十分掃興。
“我去上個廁所。”說完哥哥就走開了,公仔依然被小女孩抱在懷裏。
她盯著電視,廣告依然毫無縫隙地連接著不循環地播放著,畫風各異。這讓她有些生氣,生氣地嘟起了嘴將腦袋墊在企鵝的腦袋上更近地盯著屏幕。
突然電視的信號戛然而止,彩色的畫麵一下變成了雪花般發著煩人噪音的畫麵。膽小的她四處張望,突然意識到哥哥走開後已經很久都沒有回來了。她拎起企鵝公仔準備起身借著微弱的光去尋找哥哥,而在她抖下被子起身的那一刻電視機突然“啪嗒”一聲關閉,整個房間裏充滿了黑暗。
她害怕孤獨與黑暗,但是尋找哥哥的執念讓她抱著公仔,小心翼翼地摸著沙發的邊緣和有些冰冷的牆壁尋找著通向房門的路,一隻手伸地很高去。憑著感覺她似乎摸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那是門的金屬把手。
而就在這時門突然被緩緩推開,一道明亮的光從門縫之中照進黑暗的房間裏。也就在這一刻“核彈”從夢遊的迷糊中清醒過來,這束光她見過了千萬遍,一種照亮昏暗地下室的略顯蒼白的燈光。
“還是好疼……”
房門被緩緩推開,“核彈”立刻向後退去幾步避免被門撞到,在外麵門口站著的是斯班高大的身影,投向屋內的影子幾乎掩蓋了身後照進的整片光亮。
“史塔克”一隻手緊緊地攥著斯班的手,右腿上綁著滲出血色的繃帶,臉上,脖子上,手臂上都布滿了在弱光下與皮膚的暗色相對更加黑暗的顏色。他吃力地向前邁出一步,卻突然脫線一般蔫了下來,幸有斯班抓住了他的肩膀才免於癱倒在地上。
不過這樣也觸碰到了“史塔克”身上的傷。一陣劇痛襲來,他的身體顫抖地向後倒去,斯班立刻蹲下抱住他的腰,讓他的雙手疲軟地搭在自己肩上。
“聽著,不許哭。我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藥……‘核彈’,這麽晚了,是要上廁所嗎?”
“核彈”有點愣愣地點頭,站在原地抱著企鵝公仔發了會呆。
“史塔克”和斯班保持了這個姿勢一小會,從他口中的嗚咽和呻吟聲逐漸減弱下來之後斯班鬆開了安撫著他的手。
“早點休息,恢複地快一些——你也是。”
斯班最後看了一眼“核彈”之後便有些疲憊地走開了。“核彈”突然想起自己是要去上廁所的,便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出了房間。
回到房間的“核彈”什麽都沒有想的就撿起半拖在地上的被子回到床上,就在她重新逐漸進入夢鄉之時聽見了這個空間裏傳來的微弱回聲:
我要出去……我能出去……去‘外麵’……離開這裏……這裏不屬於我……我不屬於這裏……
然後她感覺到難眠,直到又一次聽見房門被打開,那道光又重新照進她的眼中,就連企鵝公仔的眼睛也發著光。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