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核彈”,斯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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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小房間的斯班感覺有些疲憊,這並不是他第一天這樣,每一天,都有可能如此。並不是他的身體出了問題,至少他還沒有感覺到,隻是這幾天的他感覺到一種無力感定時地衝擊著他的身心。

    也許是自己的哪個地方出了問題,“史塔克”的表現遠遠落後同齡的搏擊手一大截,除了有些怕疼之外,他平時的表現不能說差,比其他正在預備的人進行更多的訓練同時體力也並沒有落下,身體肌肉的發育也超出了一些目標標準。那就是另外一件更加影響重要的事情了,他的心理,確實比較脆弱,與當時的自己比較來看。

    怕疼是一方麵,但是麵對這種事情的態度可能會決定他的命運——當然還有自己的命運。

    斯班撓了撓頭,他並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教會他,還有這些看起來不可能太聰明的孩子這些東西。武技這方麵自己還遊刃有餘,但是在這些之外的他也因為同樣的境遇而一竅不通,光是在他們的麵前表現出克製對於自己來說都讓自己顯得局促不安。

    一股沉重的感覺從他的內心中傳來,一般是擔心自己有沒有在某些地方搞砸或者違背了老板的意願,或者是出現麻煩的時候自己才會有這樣的感覺,但是這個深夜裏他感覺這種異樣感遲遲難以消去,也讓自己難以入眠。

    光是抬起手遙控打開狹小的壁嵌式電視屏幕都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氣,他靠在床上望著不遠處房間另一邊牆上的屏幕裏,並沒能有什麽在他的腦中留下印象,隻是一些變化的色塊而已——比被打昏時的眼前所見稍微規整一些。

    鬆軟的床墊被堆放在本就不寬闊的房間一隅,原本應該墊在自己的身下,但是無論怎樣都難以感到舒適。隻有一層墊被之下感覺稍硬的鋼鐵床板才是能讓自己休息的地方,時間告訴他的。

    現在他的待遇比起幾年前來說好了不隻是一星半點,但是這一切都是要用代價來平衡。也許自己會帶這些小孩直到死之到來,這已經是最理想的狀態——現在隻是在燃燒著老板的錢做著事情,萬一哪天一事無成的自己讓老板不滿意了,或者自己提前身體崩潰,那現在的這一切都沒有了。也許還有下一批,而自己卻意外地“長壽”了呢,嗬。

    所以斯班很關心“史塔克”的狀態,出於各種原因。但這份關心卻難以轉化成自己的動力,斯班不知道自己的關心是出於一種深思熟慮還是一種本能——搏擊手的本能不應該是關心。

    一天的對打練習和晚上坐在觀眾席上看著對手的拳腳像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讓斯班愈發疲憊,眼中的色塊開始模糊。他感覺不到睡覺之前的那一刻是什麽感覺,就像是很累,很累,然後就又睜開了眼……

    在他的意識逐漸溶解之時突然被一陣急促的警報聲喚醒。牆上的紅燈發出讓人發麻的嘶啞蜂鳴聲,地下的某個地方在不受斯班控製的情況下在本應無事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

    一陣讓“核彈”感覺在攪動腦中之物的聲音再次喚醒了她的意識,她掀起被子光著腳下床,不帶著一點聲音地走出屋外,依然打開著的室內長明燈有些刺眼。僅僅隔著一架架鍛煉器材的不遠處,後廚旁邊的地下牧場的大門處半蹲著一個人的身影,“哢啦哢啦”的聲音也是從那個地方傳來的。

    “史塔克”正在用手中的一串鑰匙一個個地試著打開這扇門的方法,他的眼中泛著血絲,呼吸變得急促,因為情緒亢奮或者其它原因而眼球突出眼眶。聽見“核彈”發出微笑動靜的他立刻警覺地抬起頭來,見到是這個對他沒有什麽威脅的女孩之後繼續做著手中的事情。

    “啊……”“核彈”見到了他身上的傷,那種在傷疤之上再出現另一道傷疤,兩道不同暗紅色刻在手臂上的狀態讓她感到共情。她迷迷糊糊中意識到這個自己有點印象的男孩在做什麽事情,在這樣的一個時間要打開這扇門是不應該的事情,可是為什麽呢……覺得這樣不太妥當的“核彈”微微張嘴喚起他的注意,卻不知道能說什麽。

    “希望你能這樣一直傻下去。”“史塔克”有些輕蔑地說道,手上開鎖的動作用力地像是要用鑰匙撬開門上的鎖。

    “呃……”“核彈”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不過從語氣上看似乎感覺自己被責怪了。

    “聽著,我們要離開這裏,這裏不是我們該呆的地方。”

    “核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去了‘外麵’,你猜我看見了什麽?我看見了好多和我長得差不多的人,他們就那樣自由自在地在場地裏走著,和自己的教練有說有笑——而我,我隻能被斯班看著挨揍,來回都坐在被窗簾遮住窗戶的車裏。你看,我們就這樣被他蒙上了眼睛,我們不屬於這裏!”

    “核彈”微微張嘴,聽到他的話之後至少是有了反應,“史塔克”便繼續急切地自言自語下去,手中的鑰匙串隨著他激烈的動作發出碰撞聲。

    “聽著,我們能離開這裏,他不會知道我剛才拿了他的鑰匙。你要不要也一起走?‘外麵’真的很大,我在車裏都不知道坐了多久,這麽大的地方一定有留給我們的地方的。”

    “呃……”

    “核彈”麵露難色,她似乎得知了“史塔克”在做什麽不好的事情,想要伸出手去,卻又有些害怕地收了回來。

    “哢噠”的一聲,地下牧場的大門門鎖終於被“史塔克”打開,也就在這時警報聲驟然響起,整個地下空間的白光中閃爍著警報的紅光。

    “可惡……快走!”

    “史塔克”用他粗壯的手臂配合著身體重重地頂開了門板,意識到危險的他想要伸手去拉“核彈”的手,卻被她害怕向後退去躲避開來。

    “你在做什麽!‘史塔克’!”

    兩人朝著斯班的小房間方向看去,斯班早已衝出房間,撞倒餐桌旁的的餐椅腳步匆匆地朝著這邊趕來。“核彈”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史塔克”已經不管不顧地躲進了地下牧場的黑暗之中。

    斯班沒有去管站在原地的“核彈”,像是剛才的“史塔克”一樣用力地頂開大門後衝了進去。

    整個龐大的空間裏隻有水栽培牧草場的燈光在亮著,從睡眠中被驚醒的動物發出的悉索聲在空間中回蕩。“史塔克”在黑暗中尋找著腳下的路,底下的軟沙和台階讓他難以控製平衡,黑暗中撞到鐵質的獸籠撕裂開身上的舊傷在亢奮緊張的意誌下並沒有什麽感覺。

    他記得的,這裏有一台和另一邊一樣的電梯,能夠通過那個前往“外麵”,這是他自己要走的路,不用被關在那個拉上窗簾的車裏。那種在街上聽到的,比電視上傳出的更加真實的聲音讓他向往,他想真真切切地看見那些東西。

    “‘史塔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著什麽?”

    斯班與“史塔克”如出一轍地猛然撞開大門,朝著裏麵的黑暗空間呼喊道。聽到他這樣著急的語氣,“史塔克”卻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爽快感。

    “你想把我變成那種樣子,嗬嗬,我打不過別人,可是至少跑得快。”

    “史塔克”在黑暗中尋到了出口電梯的位置,那個地方的電梯按鈕發出的淡綠色的熒光指引著方向。站在一排排被拘束在鐵籠裏的動物之中,距離電梯門隻有幾步之遙的沙地之上,“史塔克”毫不在意地拋下最後一點憂慮,歪著腦袋嘲諷剛追進室內的斯班。

    “真可憐……”

    “史塔克”在黑暗中伸手探向旁邊的籠子裏,那裏關著一隻不知道是什麽的動物。感覺到異常的動物在籠子裏急躁地活動起來,整個籠子搖搖晃晃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

    “外麵可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會後悔的,你絕對走不出去的。”

    “哦,這是一種威脅嗎?”

    “史塔克”不再是像被斯班領出去訓練時那樣呆若木雞,微微仰起的下巴和歪著的腦袋配合著臉上不屑的表情,像是在居高臨下地俯視弱者。

    “聽著,這隻是要告訴你的事情,外麵很危險,你不應該就這樣離開這裏。”

    斯班與“史塔克”對峙了一下之後便收起了剛才著急緊迫的模樣,話語中變得謹慎,將手放在籠子上一步步試探地靠近他,而“史塔克”已經按下了電梯門的按鈕。這時的斯班已經意識到,自己已經掌控不住他了,電梯間裏的燈光照亮出一片長條光影,順著小坡道流過沙地映在了他的身上。

    “危險?這裏的一切,都像在置我於死地!”

    “他們不會放你走的,你這樣出去會被他們直接幹掉!”

    見到斯班因為焦急變得局促不安,“史塔克”嚐到了報複的快感。

    “不信,我不應該相信你,不值得。”

    話音一落,“史塔克”便離開衝進了電梯間,斯班也立刻衝上去,但是腳底的細沙讓他一瞬間失去平衡而沒有抓住機會。冰冷的電梯門在他的麵前緩緩關上,讓他幾乎一頭撞了上去,耳邊貼在緊閉的電梯門上聽著電梯繩運行的聲音,斯班口中大喘著氣,雙手試圖摳進門縫之中將門掰開。

    事實上他真的有可能有這個力氣,但是他不想去破壞,因為這樣做毫無意義。他這樣警告了“史塔克”,可是並沒能讓他留下來,沒有理由,他一定會想盡各種辦法逃走——斯班有些低估了他們。

    現在的他有些懊悔地伏在門前,一隻手捂住自己的雙眼——沒人能從這裏出去。不似另一邊,這裏出去直通老板的活動會場,晝夜都有保鏢會站在地上的門邊。他們不會在意下麵人的死活,隻是沒有人性被植入體控製思維的人,在不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的人在他們的眼裏隻是靶子——“砰砰砰”,幾聲槍響從上方沿著電梯井傳下來,斯班的呼吸在這一瞬間屏息下來,隨後電梯繼續運作歸位。

    斯班跪坐在電梯門前等待著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緩緩打開的電梯門中依然亮著柔和的燈光,隻是原本光滑,除了被動物的角劃出的幾道痕跡之外的牆上多出了十幾個彈孔與血痕。“史塔克”的身體橫躺在電梯間牆邊,驚愕和渴望的眼睛依然望著前方,鮮血從身下流入縫中。

    斯班默默無言地走上前去,將他的屍體抱起回頭走來,輕輕放在動物訓練用的沙地圈裏。一句話都說不出的他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兩人就這樣對視著,直到“核彈”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看著眼前的一切。

    四周的動物也在看著斯班,電梯門關上,那道柔和的光消失在空間中,隻剩下清冷的水栽培燈照出他們的形狀。

    “呃……”

    “核彈”如鯁在喉,欲哭無淚的臉上寫滿了難受。

    斯班緩緩為他蓋上了眼睛,從他的手中取下了那串本屬於自己,和這裏的動物身旁的鎖的鑰匙,手上殘留的勁讓他花了一點力氣。他緩緩抬頭,絕望而失魂落魄的眼神又與“核彈”相對。

    “好了,回去吧。懂事一點的話就不會像他這樣的。”

    “唔……”

    “核彈”還是緊緊地抱著企鵝公仔站在原地,她的眼神望向電梯間的方向,眼睛突然睜大,像是明白了什麽有些皺眉地看向斯班。

    斯班歎了口氣,輕砸手掌向她表現出一種無言的威脅。

    “核彈”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憤怒,這股情感像是從她的內心中湧出來,積壓了許久,在無知中彷徨於心。

    就像是訓練的升級一樣,不用斯班一言一語,“核彈”便衝上前來揮起重拳,斯班伸手出掌去,用手心去接住她的這一股衝勁。

    被手掌緊緊握住的拳頭在斯班的不斷使力下感到疼痛,“核彈”立刻用左手試圖扣住斯班的手腕讓他鬆手,但這隻是一個佯招。她抓緊斯班的手臂,隨後腳底借著踏步向前的力氣一躍而起使出蹬擊。

    這一招隻有體型差距懸殊同時反應迅速時才能使出的招式,否則隻會被手臂上突然鬆下來的力氣讓自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這一擊沉重而有力,幾乎超出了“核彈”目前所表現出來的能力,讓斯班立刻鬆開擒拿的手向後退去調整平衡。

    “核彈”同樣調整姿勢蹲在地上,眼角突然泛出了光。她在流淚,無法控製情緒地急促呼吸。發出抽泣的聲音。兩人同時站起了身,依然是斯班站在原地,緊緊地盯著“核彈”的眼睛,看著她用左手在地上抓起了一把沙子朝自己緩步走來。在他的眉間出現了汗珠。

    一記甩沙之後瞬間疾步向前衝去,直接縱身跳起。“核彈”的嘴中發出了憤怒的“咿咿”聲,左手架在身前做出破防和防禦的姿勢,右臂重新攥成拳頭,比剛才更加迅猛用力地朝前衝去。

    從潑沙的突襲之中迅速調整回姿勢的斯班立刻擺好招架姿勢,沉沉地接下了這一拳,身後邁出右腿減輕衝擊。這讓他真切地感覺到了痛感,但是並沒有到能打倒他的程度,緊接趁著“核彈”跟上左擺拳的進攻後的短暫停頓,斯班立刻利用自己的耐力優勢貼上身去與“核彈”用手臂手肘在近身處扭打起來,各自想要抓住對方手臂限製行動和完成絞殺。

    兩人激烈的搏鬥在周圍的動物麵前顯得有些不可思議,揚起的沙土在場地中四散開來。

    “核彈”原本堅實有力的攻擊方式漸漸因為情緒影響變得混亂,斯班隻是被動地防守著,在整個過程中一直盯著她的眼睛。

    漸漸地,尚有章法的搏鬥就變成了毫無美感的鬥毆,“核彈”因為情緒而消耗了太多的力氣,斯班隻想馬上結束現在的這一切。在一次“核彈”踢打斯班的過程中因為疲乏失力而腳下一軟,被斯班直接用手肘連著身體擊中肩部推倒在地。到這一刻的斯班也有些意識模糊,他下意識地進行著“處決”,跪下身去,膝蓋埋進了沙中,他左手按住“核彈”的右臂,右手緊緊地鉗住“核彈”的雙頰幾乎要捏進嘴裏。

    這是一種讓戰敗者露出“笑容”的方式,雖然會讓其萬分痛苦,但是會作為加分計入積分排名中。

    而“核彈”依然想使出力氣去咬到斯班的指頭,兩人的角力依然沒有結束。這斯班感到無比煎熬,他貼過臉去,緊緊地盯著“核彈”的眼睛。

    “你一點都不傻的,對嗎?”

    麵對眯起眼使勁咬牙的“核彈”,斯班已經疲憊至極,如此這般無力地問道。

    “連我都打不倒,怎麽可能......呃......”

    氣喘籲籲地講到這,斯班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那裏傳來一陣劇痛,剛才在搏鬥中可能被鐵籠邊緣劃傷,也可能是“核彈”的那一記踢擊引發了舊傷。他彎腰低下頭接近伏在地上,額頭埋進沙中大喘著氣。

    “怎麽可能離開這裏,怎麽......打倒他們?”“核彈”也躺在地上,一言不發,隻有微弱的哭泣聲。

    “聽著,不許哭......以後,記著,以後......留下來,為了自己......為了我......總會有機會離開的......”斯班撐著鐵籠站起身來,不知道誰什麽動物正在舔著他的手指。

    他一直都是防守姿態,唯恐傷害到這個心靈敏銳的女孩。她有著他的潛力,他的名字,他的未來。

    遲遲得不到“核彈”的回應,斯班緩緩起身走近過去,看見她閉著眼保持著剛才被放倒的姿態,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做出防護的動作。均勻的呼吸下沒有了剛才陷入戰鬥狂熱狀態的悍氣,像是一個乖巧的小女孩睡著了。

    企鵝公仔被丟在了一邊,斯班將它撿起放在“核彈”的臂彎之中,然後從脖子和膝蓋下伸手將她抱起。剛才的事情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時間是深夜,房間裏的孩子們依然安詳地睡著,臉上的表情不好看也不難看。

    為“核彈”蓋上被子後將企鵝公仔放在了枕邊,斯班撫著自己的手臂回到了房間。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