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火人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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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雲藏到達言城這兩日,先是在城內走動。

    見城中有不少樓舍民宅被燒去又正重建,也知是那日的那道雷罰餘威所致。

    但離火殿卻仍完好,這出乎他意料之外。

    今日,封雲藏端坐在監察司大堂,李嚴和言零恭敬地站在他身前,身後同時站著執禁團五輔座,十司常卻不在堂內。

    封雲藏一臉怒容,站著的幾人大氣不敢出。

    封雲藏大喝道:“所以你們什麽也沒看見?”

    言零顫聲答道:“雷罰天威煌煌,我等不敢置身雷罰之威下,司南大人恕罪。”

    封雲藏冷笑一聲,道:“廢物。枉你還是一城首座,你不敢,為何言城道界就敢直麵雷罰天威?身為首座,竟連雷罰如何被破去了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言零和五輔座倉惶跪地求饒,言零道:“司南大人恕罪,屬下曾見一道衝天火柱擋住雷罰,那火柱與先前言信破去屬下降雷之術所施展的術法一樣。後又有一隻青色火鳥衝天,將雷罰破了去。”

    封雲藏猙獰的臉上,眯著僅剩的一隻完好的眼睛,道:“照你這麽說,是言信擋住了雷罰,那破去雷罰的青色火鳥又是何人施的術法?”

    言零埋頭道:“言城修道界能施展這等術法的,除了言信也別無他人。”

    封雲藏冷冷地道:“哦?那依你說,就是言信一人破去了雷罰?”

    言零道:“這...雷罰降臨之際言城上空五焰漫天,必定是舉言城道界合力抵抗,但真正有效的隻有言信的術法。”

    封雲藏道:“你能斷定?”

    言零仍不敢抬頭,回道:“能,屬下曾試探過言城道界,除言信一人外,無人修為在屬下之上。雷罰天威屬下無力抵擋分毫,旁人也必定和屬下一樣。”

    封雲藏卻一點不信言零的試探結果,冷哼一聲,道:“你試探?你如何試探?若不是言信自己暴露,恐怕你也認為他的修為不在你之上吧?”

    言零將頭埋得更深,無言以對,確如封雲藏所說。

    封雲藏又道:“雷罰降臨,本是你看清言城修道界實力最好的時機,但你卻隻龜縮一旁。若是無人能破了雷罰,本座也不問你的罪,可雷罰被破去,你便罪無可恕。”

    話落,封雲藏抬起一掌,一道掌心雷向言零襲去,言零卻不敢抵擋,生生受了這一擊。

    言零慘叫一聲,口中鮮血噴湧,本就跪地的身體,被這一擊的威力直直擊打得拖地滑至堂門口。

    然後伏地喘息,鮮血不止,丟了大半條性命。

    所幸他的雷法修為堪堪邁進了第五重,肉身強橫,這才留了一口氣。

    生挨了一記掌心雷,言零心中卻不敢心懷恨意,強撐著那一口氣,道:“謝司南大人不殺之恩。”

    說完,言零昏死過去。封雲藏一掃五輔座,什麽也還沒說。

    但就隻是這一瞥,五輔座已是汗如雨下,言零受這一記掌心雷已然昏死了過去,若他們也受一擊,必然命喪當場。

    五輔座聲音顫抖地道:“司南大人饒命。”

    封雲藏冷哼了一聲,道:“一群廢物,滾。”

    封雲藏本就對執禁團不抱什麽期望,何況五輔座也隻是聽令行事,若言零下令他們前去查看,他們也不敢不從。

    天雷宮的等級製度和行事風格一向如此,所以封雲藏也不懲處五輔座。

    僥幸留得性命,五輔座如獲大赦,齊齊道:“謝司南大人不殺之恩。”

    說完,匆匆起身低頭退了出去。走到堂門口,將言零一起帶走。

    此時,監察司大堂內隻剩下封雲藏和李嚴。

    李嚴畢竟不是天雷宮門下修道者,修道界的事他本就無能為力,更何況,李嚴出自李令山一門,對於李嚴,封雲藏還是要給幾分薄麵。

    封雲藏看著李嚴,問道:“對言城局勢,李司座如何看?”

    李嚴麵對封雲藏也不那麽懼怕,他周旋的是一城當權者,並非修道界,隻是兩者之間也多少有些聯係。

    李嚴道:“言城相較他城,相對平穩。”

    李令山治下的各城,要的就是一個穩字。

    封雲藏道:“據本座所知,城主言明也曾是一個修道者。”

    李嚴道:“依屬下看來,言明此人早已算不得一個修道者,他也深知要保一城平安,不可依靠道界的力量。若非言明,言城的平穩恐怕也難以為繼。”

    封雲藏道:“哦?李司座對他評價甚高啊。”

    李嚴道:“言明善謀,極不簡單,行事作風也無一絲修道者的衝動率性,與李首相要的可謂不謀而合。”

    封雲藏忽地眼神一泠,道:“照李司座所說,若本座對言信下手,言明也會顧全大局了?”

    李嚴一頓,沒有馬上回答,他想到了前幾日言明特意找他飲酒時兩人的對話。

    李嚴當時心想,言信身居高位,雖一身修為讓天雷宮和自己不可不防,但若說要除去他,想必李令山也不會做此打算,至少現在不會。

    所以李嚴當日向言明許諾,言信不會有事。

    可為何封雲藏此時會這麽一問?難道自己的估算錯了?

    李嚴心中一歎,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但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李嚴道:“司南大人如何決斷,屬下不敢多言。”

    封雲藏見李嚴心有揣度,道:“你還沒回答本座的問題。”

    李嚴道:“言明也知言信修為既已暴露,必遭天雷宮忌憚。幾日前言明曾與屬下交談,言談中透露言信的性命是他的底線。”

    封雲藏又追問道:“那李司座的意思呢?”

    李嚴道:“想必司南大人與李首相已有決斷,屬下位卑言輕,不敢妄言。”

    李嚴隻希望對言信下手隻是封雲藏自己的意思,所以話中拿李令山壓一壓。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封雲藏真要殺了言信,也不會征求他的意見。

    這麽說來,李令山沒有下令抹殺言信,李嚴鬆了一口氣。

    那麽,封雲藏要做的,是真正摸清言信到底實力如何?

    封雲藏自然也聽出了李嚴不想對言信動手而搬出了李令山,心道,李家的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

    李令山原本也不讓封雲藏對言信下手,李令山的意願向來無人敢違背,不過眼下得知雷罰被破,又生變數。

    封雲藏必須弄清楚是什麽人破去了雷罰,真的隻是言信一人,還是除言信外,言城還有人與言信合力破解雷罰。

    這很重要,且事關李令山要他查明的太玄異相。

    若是那道青色火鳥的術法不是言信所施,那麽施展這道術法的人修為就可堪比言信。

    那麽找出這個人,若是他也有異相,那就證實了太玄相之說,也就印證了五行傳說,這才是天雷宮最不願看到的。

    反之,若那道青色火鳥也是言信施展的術法。

    那麽,封雲藏原先對言信的估量就大大不足,準確評估言信的實力也變得更加重要。

    所以封雲藏必須和言信有一次交戰,隻是並非為了殺了言信。

    不過封雲藏卻不急於出手,他需要給四鬼麵時間,如果有那隱藏著的另一人,他希望潛伏在暗中的四鬼麵能把他找出來,對於鬼麵的能力,他很放心。

    而且,言城又正好有另一場危機亟需言城道界解決,四鬼麵絕不會錯失這麽好的機會。

    夜幕已經降下,城外各個村落燈火通明。

    燈火本來在寒苦百姓之家能省則省,斷不會各屋都點燃,更不會點燃太久。

    但連著兩夜都有數人莫名在夜裏死去,人人都受到了驚嚇,他們隻望徹夜通明的燈火能趕走那不知是什麽的奪命之物。

    言城修道界也同時五人結隊,分散到各個村落,先是在村落民舍間四處巡視一番。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後,再各自隱藏在暗處,等待那不知名的妖邪到來。

    言乾、王遠近和謝佑鳴三人帶著言果和王初陽到了曾莊,五人一番巡視,曾莊村民見到有修道者前來,懸著的心也落下了大半。

    雖然仍有很多百姓試圖強撐著不敢睡去,但到了後半夜他們終於再抵擋不住困意紛紛入睡。

    五人仍在村道巡視,雖到現在還不見有什麽異常,但長夜未過去,沒有人敢大意。

    夜更深,暮色更暗,而燈火仍未熄。

    透出門窗的燈火照亮言城修道者的身影,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遠處黑暗中,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正在監視著他們。

    不過這一夜什麽也沒發生,天已微亮,東方初陽爬出山頭,城外百姓也先後從睡夢中醒來。

    查點一番後,無一人再莫名死去。

    言城修道者在百姓們道謝聲中離去,但這隻是第一日,言燦說過:“妖邪不除,任務不止。”

    又過了兩夜,言城仍舊平靜,那攝人精魄的妖邪仍未出現,那隱藏在暗中的眼睛也沒有任何動作,百姓的驚嚇也漸漸消除。

    第四夜,城外百姓們早早熄滅屋中燈火,他們心想終於可以安穩度夜。

    雖然沒有抓住罪魁禍首,但外麵有修道者在,他們還怕什麽呢?

    言城道界已在慢慢收回他們曾失去的信譽。

    燈火熄滅,不過明月高懸,言城修道者還是能看清周遭事物,而那仍在暗中的眼睛也能看清他們。

    王遠近和謝佑鳴二人,一人把守村頭,一人把守村尾,言乾則不時躍上百姓屋頂四處張望。

    而言果和王初陽正盤膝坐在村中路間,既然眼下無事,他們也正好就此修煉。

    言果還在進行白焰的修行,比之前幾日,他已更能掌控白焰。

    這幾日來,他已漸漸不再需要施內視之法外視就能感覺到他所聚的天地元氣的流向。

    不過他的心裏,仍對這些時日來數次看到的那抹紅色耿耿於懷,他不知道那是否也是元氣。

    言果為此問過言燦等人,也問過言信,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曾見過。

    言果的氣府在心,上上品的心府。

    對於天地元氣的感悟,他隻覺元氣乃道法之源,更是生命之源,那麽元氣本身不就是一種生命嗎?

    它若也是生命,那可否把元氣當做人一樣?

    那麽修道法是否也可注之生命?

    當日言信施展青鳳翱天,那青鳳有如生靈。

    言果當時已被王遠近擊昏,沒有目睹,但事後也已聽說。

    言果心想,那就是術法合天地元氣而具有的生命吧,既然可以修出注有生靈的青鳳,是不是也可修出人?

    這幾日來,言果日思夜想,他決心修出一道異於常人非同凡響的術法。

    此時,言果正在聚氣凝意,他準備做一個嚐試。

    元氣在言果身周旋聚,他已進入空虛忘我,在他的虛空之境中,正凝意冥想。

    並非心府中,雖然言燦已讓他開始納氣充盈心府,但此時離修心府還太早,他的道法修為仍不到可以修心府的程度。

    在冥想中,言果的身前出現了一個人形,那並不是個尋常的人,而是一個渾身冒著火焰,仿佛有無窮暴戾之氣的火人。

    當這個火人完完全全在言果的冥想中出現的時候,言果開始施展道法,凝意冥想是一回事,要讓道法真正使元氣聚形又是另一回事。

    道法修為不足,天地元氣互通不足,都無法做到。

    通常修術法,都不離火的常態,言城道界不是無人想修如言信的青鳳翱天那樣注靈的術法,而是他們做不到。

    一味強求,隻會讓道法徒耗在聚氣改形之上,何況太複雜的改變形態還不一定能做得到。

    即使能做到,再勉力將術法施出也隻是空有其形,得不償失。

    不如將道法和元氣注入在簡單的形態之上,取其威才是正道。

    但是言果卻做到了。

    隻聽他大喝一聲,身周元氣匯成一體,一個渾身火焰的人形出現在他的身前。

    隨著這聲大喝,言乾、王遠近和謝佑鳴三人以為發生了什麽意外,急衝衝向言果趕來。

    當他們看到那個火人的時候,都難以置信又眼露欣喜。

    若不是此時夜深,周遭又有那麽多安睡的百姓,他們隻想放聲大笑。

    遠處黑暗之中隱藏在鬼麵之後的那雙眼睛也隨著火人的出現一凝,他也大吃了一驚,眼中的寒光已透出殺意。

    但言果卻並沒有很興奮,眼前的火人並沒有如他冥想中一樣散發出駭人的氣勢。

    它隻是站在那裏蒸騰著火焰,並且火焰也隻是紅色。

    言果再催道法試圖讓它變換顏色,可莫說他想當然的白焰,即便是橙色也未能出現。

    言果心道,要真正的修成這道術法,看來並沒有那麽容易。

    若要再想注之靈性,恐怕必須要先修到太玄境。

    王初陽身前的橙焰在飄浮,經幾日的特訓,他也成長了不少。

    但是看著那個火人,王初陽更是一點喜悅之情也沒有,原先也自以為天資不凡,可是為何距離眼中的那兩個人卻越來越遠。

    言乾三人看著言果的平靜和王初陽的失意,上前寬慰道:“不要急,你們已經給了我們太多驚喜,相信再不用多久,你們都可超越我們。”

    王初陽隻道言乾的話隻是對言果說的,他甚至認為現在的言果已不在三位先生之下,而他自己,差的究竟是什麽?難道是天分嗎?

    王初陽心中歎了一口氣,追趕的目標就在自己的身邊,這也是一種幸運。

    王遠近拍了拍王初陽的肩,道:“不要氣餒,你已經很好了,你是我們王家的驕傲。你可以追上他的,叔父相信你。”

    王初陽將信將疑地道:“真的可以嗎?”

    王遠近道:“可以。”

    言果聽到叔侄二人的對話,他不曾想他給王初陽帶來了挫敗,隨即想到言行,又感同身受,他何嚐沒有因為言行而感到挫敗過。

    言果也對王初陽道:“四年前,我不如你現在。”

    言果比王初陽大了四歲,王初陽聽到言果這麽說,終於又找回了自信,看著身前的橙焰,他的臉上又有了笑容。

    言乾三人又道:“你們繼續修行,我們再去察看。”

    說完,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隻是這一夜,在遠處樹影間,還有另外九雙眼睛,正散發著陰冷的寒光凝視著它眼中的一切。

    但這一夜,仍然什麽都沒有發生,那藏在暗夜中的眼睛,仍在尋找合適的機會。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