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新的旅程,西行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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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當日。
言信在夏紫英的攙扶下,在堂前給言行送行。
言信默默地看著言行,一言不發。
夏紫英強忍著離別的感傷,和對言行此去的擔憂。
夏紫英再一次叮囑道:“一路上好好照顧自己,三餐都要吃飽,與人為善不要生事,事情辦好了就早日回來。”
言行看著雙親,默默點頭,他不敢說話,怕一開口讓他們聽見自己哽咽的聲音。
言信拍了拍夏紫英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再說了。”
又對言行道:“去吧,我們等你回來。”
言行點頭,忽又跪地,向雙親三拜辭別。
言行站起,從夏紫英手裏接過已經為他準備好的包裹,轉過身去,大步出了言信府。
當言行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夏紫英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言信把夏紫英攬到懷裏,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望著府門的眼睛裏也有了淚花。
當言行來到監察司大門口,邱沐已經肩背包裹,手拿裝裱好的字畫在這裏等待。
兩人相視一眼,言行從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一個黑色的瓷罐塞進了邱沐的包裹裏。
邱沐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言行。
言行道:“黑豆膏,就說是隨身備用的傷藥。”
說完,當先走進監察司,邱沐也跟了上去,很快二人就走進了監察司大堂,見到了李嚴。
言行嗬嗬一笑,道:“李司座,我可是來取行商通行令牌了。”
李嚴道:“早給你預備好了。”
說著,又看向言行身後的邱沐,問道:“他是誰?”
言行道:“他就是我找的隨行的商人,一個賣字畫的。”
李嚴走到邱沐身旁打量了幾眼,問道:“叫什麽名字?”
邱沐揖禮道:“回大人,小人叫邱沐。”
李嚴又再看了邱沐幾眼,沒說話。
邱沐把手中拿著的那副字畫雙手捧於胸前,恭敬地道:“這是言行公子吩咐小人專為司座大人寫的幾個字,還望司座大人笑納。”
李嚴不為所動,看向言行道:“哦,什麽字?”
言行道:“李司座請過目。”
說著,言行走到邱沐身邊,拿著字畫一頭,邱沐拿住另一頭,退身將蜷曲的字畫打開。
李嚴悠悠踱步走到字畫正麵,一看之後,眉目含笑,口中也哈哈大笑,睥睨天下的傲氣躍然臉上,頻頻點頭,道:“好字,好字。”
那紙上“權術無雙”四字,讓李嚴甚為滿意,不論字的本意,還是邱沐下筆寫就的字形之意,都契合李嚴自評,他自認他當得上這四個字。
而天下,能當得起權術無雙四字評價的,又有幾人?
李嚴一番自傲之下,道:“這副字,我收下了。”
邱沐將字畫收起,又恭敬地呈於李嚴身前,道:“謝司座大人。”
李嚴接過字畫後,臉上笑意不減。
對言行和邱沐道:“包裹裏,都裝了些什麽?”
要出城的人,隨身所帶之物都需經過檢查,隻不過旁的人不需要李嚴做這件事。
言行和邱沐一起打開各自的包裹,隻見言行的包裹裏,除了一身衣裳,剩下的都是金銀,看來這一去的確是為遊山玩水,言行嗬嗬一笑。
邱沐的包裹裏也有一身衣裳,剩下的是些許碎銀,還有言行塞進去的黑色瓷罐。
李嚴從包裹中拿起黑色瓷罐,打開一看,裏麵是黑色的稠狀之物。
李嚴問道:“這是什麽?”
邱沐道:“回大人,這是黑豆膏,隨身備著的傷藥,以備不時之需。”
李嚴聞了一聞,點了點頭,沒有懷疑,遠行的人備點傷藥,這不值得懷疑。
把那罐黑豆膏放回包裹裏,李嚴走向案桌,從桌上拿起兩塊令牌,遞給言行,說道:“去吧。”
一塊令牌隻許一人通行,言行接過令牌,喜笑顏開,道:“謝李司座,等我回來,一定帶些蘇城珍寶敬獻李司座。”
李嚴一笑,沒有說話。
言行踩著悠閑的步伐與邱沐走出了監察司。一路走出了外城門,踏上通秦道。
這一次遠行,背負著解救言城,解救世間的使命。
然而,卻隻有寥寥極少數的人知曉,更無人能為這次意義重大的遠行到城下相送。
隻有言行一個人擔負著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一切,默默踏上未知而艱險的前路。
這寥寥的極少人為之感動,也為之悲戚,但,更為之期許。
在這一刻,他們都舉目望北,他們隻能以此為言行送行。
風,也正往北吹,似乎就連風也為之動容,呼呼風聲好像在說:一路順風。
沿著通秦道向北走了二十裏,言行和邱沐走到了一間驛站,三個黑衣人把他們攔了下來。
領頭的黑衣人問道:“做什麽的?”
言行拿出兩塊令牌遞向那人,賠笑道:“行商。”
領頭的黑衣人接過令牌一看,令牌黃色,代表行商通行,上刻“準通蘇城”四字。
領頭的黑衣人又問道:“什麽買賣?”
言行道:“蘇城字畫聞名,我們去尋些回來,賺些許差價糊口。”
這的確是經商的說辭,這些在驛站上把守的黑衣人並不在言城待過,所以也並不認得言行。
三人看向言行和邱沐,確有一番文質彬彬的氣度,像是做字畫生意的。
三個黑衣人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
領頭的黑衣人把令牌遞還給言行,道了一聲:“走吧。”
言行接過令牌,又從包裹裏取出三錠銀兩,放在一旁桌上,道:“多謝,多謝。”
三個黑衣人笑了笑。
這個驛站,就是言城的邊境。
當言行走過驛站,他終於也張開了他的翅膀,他雖還不能明目張膽,雖還不能肆無忌憚,雖然他還仍需飛得小心翼翼。
但是,這仍足以讓他振奮。
言行的雙肩在抖動,他在極力克製,不讓他激動振奮的心情宣泄而出。
邱沐看見了,雖然世間之人九九之上一生都出不了城,雖然能出城的確是一件無數人向往的事,但還不至於如此忘形。
邱沐道:“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這一去究竟為的什麽了?”
言行深吸了幾口氣,盡力平複了心情,雙目遙視遠方,堅定無畏大義淩然地道:“解開這世間無形的巨網,蕩盡這世間不散的雷雲,還世人一個心向往之而可為之的朗朗乾坤。”
邱沐心中一震,他早就知道言行的真麵目並非平日示人的那副麵目,原來隻道言行在掩飾自己,是為了保證他自己的安全。
幾次解救自己,更看出言行是個心存善念的人。
可卻不曾想,言行竟然心懷這樣的大誌。
大秦和天雷宮的巨網,讓世人都心向往之而不敢為之,世人苦大秦和天雷宮久已,但除了一再忍受別無他法。
邱沐對此,感同身受。
而言行卻說出了要破解這張巨網,並且已經邁出了實質的一步。
邱沐看向言行,也燃起了一股激動之情,心想,也許他真的可以做到。
從那驛站走遠,邱沐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麽能有這麽多麵目的?”
言行笑了笑,不答。
一個心懷天下的人,為了達成他心中的大義,他並不會在意手段。
雖然一個人帶著諸多假麵會給他帶來誤解,甚至於為人不恥,但這又何妨,於他心中的大義而言不值一提。
邱沐是個聰慧的人,當他想到這些,再想起一直以來言城坊間對言行的誤解和背地裏的不恥和唾罵,言行對此淡然處之,一笑置之。感歎言行胸懷的同時,也心生了一絲羞愧,畢竟他也曾這樣看待過言行。
言行道:“你怕嗎?”
邱沐看向前方,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雖然是個文弱書生,但也已生豪情,他為能與言行同行為傲。若是能實現言行心中的大誌,哪怕最終不能實現,他也可在這條路上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又走了許久,邱沐道:“其實你本可自己一個人出行吧?為何要帶上我?”
言行道:“我的出行需要掩護,而且,我身有異症,不知何時會陷入昏迷,我需要一個信任的人。”
邱沐本想到他或許在這一路上什麽也幫不上,心有沮喪。聽言行這一說,他並沒有問言行患有什麽異症,隻感到他有可用之處,這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答案。
邱沐隻說道:“好,那時你就交給我。”
言城距蘇城本隻有五百裏,但外八城除了衛韓兩城之外,各城之間都無路,且被雷震阻隔。
致使各城要去往另一城都需走千裏到達大秦,再從大秦走千裏到達目的地。
所以外八城除衛韓兩城之間外,無論身在哪一城要去往另一城,都需走兩千裏。
天雷宮為阻斷各城之間的聯絡,可謂是費盡心機。
而能做到這一點,也證明天雷宮的強大和底力深不可測。
兩千裏,言行雖是修道者,但在這條路上他並不能展露修為,更何況還有同行的邱沐,他們隻能如平常百姓一樣一步一步走完這兩千裏。
就算腳程夠快,一日走上一百裏,當他們走到蘇城,也需二十日。
......
同樣去往蘇城的衛蓉蓉和易沉,離開玄武山已六日。
玄武山距五聖山正中的黃龍山五百裏,憑著衛蓉蓉手中的裁決令牌,一路通行無阻,昨日就到了黃龍山北的黃城境內。
行經黃城的途中,見仍有零星被監察司押送的百姓,衛蓉蓉和易沉心裏都知道,立冬之前,這些百姓都將會被押送到洛水之北,他們心感憤怒和悲傷,但這一切都不是他們能解決的。
他們唯一能做的,隻是等到這些百姓到了洛水之北後,給予他們力所能及的關照和保護,以贖得內心的一絲解脫和安慰。
黃龍山西腳,黃城與大秦劃界之處。
九座巨大石像赫然矗立,每一座都高逾十丈。
七座道人模樣,其中兩座為女子。
還有兩座,一座劍客模樣,一座僧人模樣。
九座石像倚山而立,向西望去,雙目決然。
大有西去無歸也分毫不懼,一派大義淩然之勢。
烈烈西風襲來,雖吹不起石像衣擺,卻令人彷如置身當年此景此情,不由心生追隨之意。
這九座石像,正是近千年前引領世間道界西行的九位前輩高人,也是在他們的帶領下合力化解了那場劫難。
後世在他們出發的地方立下石像,以表敬仰和尊崇。
這九座石像,後世敬稱西行九道。
正中那一座,比其餘八座都高出一頭。
那一座,正是當年的玄武神君。
西去之後,他們都不再回來,跟隨西去的世間修道者,也都不再回來。
曆經近千年的歲月,近千年的風吹雨打,石像已斑駁,往事不可追。
衛蓉蓉和易沉站在石像前,抬頭仰望了許久,他們都沒有說話,隻是仰望,隻是聽著烈烈風聲,那烈烈風聲已經傳達了他們的追思。
西風終於停下,哀思也終於止住。
衛蓉蓉低聲道:“你有想過成為玄武神君嗎?”
易沉深吸了一口氣,道:“玄武神君隻能是玄武一脈。”
衛蓉蓉道:“那另四位神君又該是哪一脈?”
衛蓉蓉問出了當日在玄武堂中那一位她心中的玄武一脈前輩的問話,而易沉,也如當日的衛蓉蓉一樣,啞口無言。
過了許久,易沉看向衛蓉蓉,問道:“你想?”
衛蓉蓉仍抬頭仰望著玄武神君的石像,道:“我會以此為目標。”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