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周城雙傑

字數:9669   加入書籤

A+A-


    周城。

    當司西狄剛達到周城之後,聞聽雷罰並未降落在周城地麵,與司南封雲藏一樣勃然大怒,懲戒了周城執禁團後,又暗命隨行的四鬼麵暗中搜尋李令山要他查明的太玄境和太玄相的可疑之人。

    四鬼麵暗中搜尋多日未果後,狄剛大駕周城道門禦金門。

    周城登籍入冊的數百名修道者齊集,核查之後,無一人缺席。

    而那日合力破解了雷罰的那兩名白發青年,卻都不在其中。

    狄剛冷眼一掃身前排列整齊的禦金門數百修道者,又看向他身前的一個老者,道:“你說雷罰是舉禦金門合力破解的?”

    那老者道:“正是。”

    狄剛輕蔑地一聲冷哼,道:“憑你們也能做到?”

    那老者道:“司西大人不信,我也無從辯解。”

    狄剛道:“要本座相信也可,你們再破一次給本座看看。”

    說完,狄剛高大魁梧的身軀緩緩升空,陰雲在他頭頂匯聚,越來越密集,天色也越來越暗。

    當日降下的雷罰乃三罰合力施展,若是如當日秦城上空那樣的一道蓄而未發的巨大雷柱,狄剛一人之力的確做不到。

    不過降至周城的那道雷罰,已經被一分為七。

    四司與三罰的雷法修為,相較之下即便不如,也隻是稍遜不遠。

    狄剛一人全力施展道法,還是可以近距離的發出一道與當日周城降下的雷罰同等威力的雷術。

    而這,需要狄剛把他的雷域施展到全開的程度。

    狄剛已懸停在了陰雲之下,雷光在陰雲之中此起彼伏,這雷域之威每一次出現,不論在世間何地,都讓置身之下的人感到畏懼,正如此刻狄剛身下的禦金門一門數百人。

    他們抬頭望著宛如雷神的狄剛,和他帶來的非人之力,雖然身周有那麽多人,但還是畏懼。

    “鏘...”,狄剛拔出雷劍,舉劍向天。

    陰雲中的雷光開始聚合,直到百道雷光合一,陰雲中再一次露出了一道駭人雷柱。

    當那道駭人雷柱出現的同時,站在一眾禦金門修道者前方的老者大喝一聲:“凝。”

    數百名修道者齊齊施展道法,他們的佩劍紛紛向老者頭上飛去,再凝合成一,也如那日一樣,一道百丈巨劍再一次出現。

    早在當日兩名白發青年合力破解了天降雷罰之後,他們就知道了之後會發生什麽。

    也是在那日之後的第二日,禦金門的修道者們就已開始練習這道術法,為的就是今日一用。

    他們都知道,即便是他們再微小的力量,他們也要保下那兩個白發青年,因為他們看到了傳說之中金行的榮光。

    為了洗脫一門數百年的卑微,他們拚死也要將之捍衛。

    為了有一日,這榮光再次照耀世間。他們把一切都寄望在了那兩個白發青年身上,期望他們能驅散這世間不散的雷雲。

    雷柱蓄勢已畢,狄剛怒目垂首,奮力揮下雷劍。

    一聲震天雷鳴炸響,雷柱散著足以照亮黑夜的白光如流星墜下。

    下方數百名禦金門修道者齊齊向上推手,百丈巨劍帶著破空轟鳴向那雷柱衝去。

    “砰....”一聲震響整個周城,舉城為之側目。

    雷柱破碎消亡了,巨劍碎裂分解了。

    滿天的鐵碎被無窮的碰撞之力震向周城各處,無規則的襲向無辜之人。

    一瞬之間,死傷慘重。

    禦金門的修道者們也有十數人在根本來不及反應之下,被貫穿了胸口,前方的那老者也沒能幸免。

    餘者,也盡數被那短暫的術法碰撞震傷內髒,不是昏去,就是跪地捂胸吐血。

    狄剛從空中落下,站在那老者身前。

    那老者胸前已被穿出一個大洞,但他仍倔強地站著。老者看著狄剛道:“現在..相信了吧。”

    狄剛看著這番死傷慘重的景象,看了一眼隻餘有一息的老者,眼中沒有一絲憐憫,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老者終於向後直直地倒了下去,他眉目含笑,沒有一絲痛苦。

    在他身後,有痛哭聲響起,他們呼喚道:“門主...”

    隻是,老者再也聽不見了。

    狄剛回到周城監察司,四鬼麵不知從何處閃身出現。

    周城的事已了,他們都知道是離開的時候了。

    一鬼問道:“司西大人,是否去一趟佛城?”

    狄剛稍一沉吟,道:“不必了,回天雷宮。”

    在周城監察司和執禁團的舉眾恭送一下,狄剛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周城。

    是夜,周城城宮。

    一處堂皇宮殿中的密室之內,一個白發青年身前凝出一把劍,劍身閃爍著耀目的金光。

    白發青年眼含期待,然後並起二指,向劍身輕輕一點。

    那輕點處隨即出現裂痕,劍身一分為二,頹然無力地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白發青年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

    密室之門被打開,白發青年從中走了出來,又走出了這座宮殿。

    一路走過長廊,走到另一座宮殿。

    這整座宮殿,無不富麗堂皇,哪怕是長廊扶手和梁柱,都通體刷滿金漆。各處建築和擺件,也都金碧輝煌。

    另一座宮殿裏,有一人看見他走來,迎上前去。

    白發青年道:“大哥。”

    那人看著白發青年點了點頭。

    這兩個人容貌近似,臉廓,眉宇,五官,都好似同一個人,也都難見的玉樹臨風。

    隻不過,一人白發,一人黑發。

    白發青年,名叫周慕君,早在多年前,他在外人口中已是個已死的人。

    周慕君口中的大哥,名叫周慕陽,正是周城世子。

    周慕君問道:“他們還在嗎?”

    周慕陽道:“今日已走了。”

    周慕君道:“那我也該走了。”

    周慕陽道:“還是不行嗎?”

    周慕君搖了搖頭,道:“三年來,我每日煉一劍,又每日斷了一劍。就在剛才,我已斷了第一千劍。看來要想煉出道法難斷之劍,必須要尋到道法難斷之器。”

    周慕陽歎了口氣,他並不是修道者,對於修道一途他說不上什麽。但他心知周慕君一直以來渴求的是什麽,雖擔憂周慕君的前路,但也知道攔也無用。

    周慕陽問道:“什麽時候走?”

    周慕君道:“再住幾日吧。”

    周慕陽點頭,道:“這幾日多陪陪父親母親。”

    周慕君點頭,應了一聲道:“嗯。”

    ......

    另一個白發青年,此時正含笑仰臥飲酒,在周城城境外泛舟江水間。

    他叫賈平川,出身賈家。

    因為賈家在世間肩負的重大幹係,賈家一門曆來撇清修道界的關係。

    而當年幼的賈平川展現出過人的修道天分和興趣時,賈家也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有可能導致滅門的決定,對外宣稱賈平川病重不治,密請禦金門前輩登門授道。

    自此賈平川從未再走出過賈府,而他也不負所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竟邁入了傳說中的太玄境。

    所幸,以賈家的聲望和地位,讓天雷宮和監察司一直沒有懷疑賈家會在暗中牽涉修道界。

    但是,當周城麵臨雷罰危機時,賈平川迫不得已現身於人前,雖然已沒人認得他,但此事很有可能引發天雷宮一查到底。

    為了不讓賈家陷入其中,賈平川早在狄剛率四鬼麵到達周城前幾日就已出了周城。

    破解周城雷罰危機的兩個現太玄相的修道者,竟都是對外宣稱的已死之人,說來令人忍俊不禁。

    而世事就是如此,往往世道晦暗時,總是出現讓人思之發笑的事。

    賈平川現置身的這條江,叫貫江,因橫貫西東而得名。

    發源於西之周城以西,流經周城,出周城後,又與諸多小江流匯聚成一片大江湖。

    賈平川已出了周城境內,在這裏,天雷宮門下不知藏身於何處的雷震已可不問緣由向他出手,被殺死也隻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賈平川身居江水之間,雷震不會在出現在江水中。但也許,天際會突如其來地出現一道降雷擊向賈平川,所以他仍需小心防備。

    不過,這漂流多日來,卻並沒有受到襲擊,看來貫江兩岸並沒有雷震,雷震們都藏身在更裏處的山林。

    可是,賈平川不可能永遠都在江水間漂流,他總需要上岸,總會與雷震不期而遇。

    這也正是天雷宮除了在各城驛道上有人查巡外,在各城的城境線並不設防的原因,天雷宮並不擔心有人擅自出城,因為擅自出城的人都會死在七野的某處,遲與早的事。

    輕舟已經進入了大江湖,前方有諸多巨石峰凸起,峰不甚高,覆蓋苔蘚,無草木。

    這一處,上千巨石交錯數裏,稱為千流川。

    千流川之後就是橫亙的西華山脈,而貫江,就是在這裏被千流川和西華山脈分流。一道流向黃城境內通向張城而後入海,一道流向秦城境內通向林城而後入海。

    千流川湖泊廣闊,下遊分流的兩道河道相較又狹小,是以千流川水深而流緩,加之上千巨石峰與流水交錯。

    當輕舟泛入其間,賈平川舉目望去,頗有些水深不知處,一隱世無蹤的出世之感。

    當賈平川悠閑地在千流川飄蕩了幾個時辰之後,他終於發現他迷失了,江水在巨石之間形成了循環,偌大的千流川一帶儼然一個天然的迷陣。

    賈平川哈哈大笑,悠然自得,他並不著急向下流去。

    自幼年開始修道之後,他從未出過賈府。這一朝離家,一路所見無不讓他大開眼界,以往對天地間的一切都隻靠自己的遐想,而天地的造化比他的遐想更美。

    就隨著清波飄蕩,隨遇而安,不失為一種灑脫。

    隻是,他也不曾想過,藏身在千流川的,或許不隻是他一人。某一座巨石峰後,或許會與某一個人不期而遇。

    日月更替,一晃三日,月初之夜。

    賈平川仍如這三日來,仰臥在輕舟之上,看著滿天繁星和那細細月牙,沐浴江風,愜意至極。

    隻是水流終有變化,他所在的位置也發生了變化,他並沒察覺,因為千流川的每一處看起來好像都沒有什麽不同。

    但不同的是,輕舟前的那座巨石峰後,石峰絕壁平坦處,微弱星月之光的背麵陰影中,正有一個人盤膝而坐。

    輕舟已繞過那座巨石峰,賈平川仍沒有發現那個人,而陰影中的那個人卻已看見了他。

    “鏘...”,一劍向賈平川襲去。

    沒有問話,沒有確認,千流川也是死地。

    於無聲處的劍出之聲,讓賈平川刹那驚覺,仍仰臥的身體向那劍襲來的方向揮出一手。

    賈平川的手中本無劍,但隨著他的手揮出,一柄劍也從他的手中化出,飛向來劍。

    劍尖相交,“叮”一聲,賈平川揮出的劍已經破碎,但向他襲來的那柄劍也被彈飛。不過那劍的空中迂回之後,又再次向賈平川襲來。

    賈平川再次揮出一手,又一柄劍再次把那柄來劍擊飛,而不意外的,他揮出的劍再次破碎墜入千流川江水中。

    這次那柄劍沒有再次迂回擊向賈平川,而是飛回了陰影中那人手中。

    那人接住劍柄,看向賈平川,“咦”了一聲。他分明看見賈平川手中無劍,而賈平川揮手就飛出一劍,這讓他頗為不解。

    賈平川也已站起身,凝視著陰影,他隻能模糊看到其中有一個人影。

    賈平川道:“不知閣下是何人?為何要偷襲我?”

    陰影中的那人輕笑了一聲,仍舊不說話,這次他抬起一掌,一道掌心雷從掌中閃著白光擊向賈平川。

    原來是暗藏在此的雷震,難怪問也不問一聲,出手就是奪命。

    這正是他們的生存法則,隱藏自己的身形,不論是誰出現在他們的眼前,都先下手為強。

    賈平川又出一劍,化解了那道掌心雷。

    緊接著,天際又一道天雷降下,賈平川不敢大意,數劍連出,天際一震,這響聲在這寂靜的荒野分外惹人注目。

    賈平川隨之心驚,這一來不知要驚覺多少雷震,也不知他們離這裏多遠。

    正轉頭四顧,突見另一個方向又一道掌心雷襲來。

    又一次揮出一劍化解之後,賈平川也當機立斷,這時他已麵對兩名雷震。

    若再讓他們占據先手,自己被動不說,若是天雷不絕,將會引來更多的雷震。

    於是,賈平川大喝一聲,身周數之不盡的劍倒立在水麵。又兩手分指向兩名雷震,劍潮席卷,向兩名雷震同時飛去。

    兩名雷震也大驚,他們不曾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有這等修為。

    暗歎之餘,也同時催使手中雷劍,一一格擋向他們攻來的劍潮,一時無法再施術法向賈平川主動進攻。

    雷震手中的雷劍已經雷法錘煉,每一個雷震都格外注重雷劍的錘煉,這會讓他們的雷劍提升威力。

    而賈平川在氣府中凝練出的劍潮,雖經道法催生加固,卻不如經雷法第五重修為千錘百煉之後的雷劍堅固。

    在兩名雷震極速的揮劍之下,攻向他們的劍潮紛紛被劈斷擊飛,這劍潮雖然洶湧,但一時卻奈何他們不得。

    賈平川心知此時不可戀戰,現在麵對兩名雷震,他還有餘力,也不怯戰。但若持續下去,必然還會有雷震加入戰團,那時再想退,恐怕連退路都不會再有了。

    於是,在禦劍繼續向兩名雷震施壓的同時,輕舟也被那反彈的壓力推動,向著下遊流去,不經意間出了如迷陣一樣的千流川。

    直到離千流川漸遠,賈平川這才收起了道法,向千流川中那隱約的兩個身影望去。

    遠遠聽見一個陰狠的聲音道:“你逃不了的。”

    可是,隨即又一聲雷鳴炸響,伴隨而來的是一聲慘叫。

    看來,當有外敵時,雷震還可合作,一旦外敵死去或者逃脫,雷震之間頃刻間便會轉變為廝殺。

    某一方稍有大意,便頃刻被奪去了性命。

    所以,藏身,是他們生存下去的第一要素。

    天雷宮的修行法則,可怕至斯,無情至斯,殘酷至斯。

    賈平川搖了搖頭,心中一歎。轉過身,他的前方就是西華山脈,而貫江在這裏分流。

    水流漸快,賈平川需要選擇漂向哪邊的支流。

    一番思考後,終於選擇把輕舟劃向左邊,那一條支流,繞過西華山側。

    這一側,也是西華山的北側,這條支流,被稱為北貫江。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