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醉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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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時將近,還有半個多時辰醉凡塵就要上客。

    言行和邱沐沒有忘記昨夜酒樓掌櫃的話,他們已動身前往沉星渡。

    當他們到達沉星渡時,正好酉時,隻見一片偌大的湖邊,有一個渡口,那渡口果然如酒樓掌櫃所說,即便提前了半個時辰,已經有先到的人排起了長隊。

    言行和邱沐排在人後,探頭往前一看,所幸這長隊人還不算太多,百人之數將將過半。

    沉星渡搭起一座木廊,探出湖麵,而長龍的起點也在那木廊的盡頭,看來登船的點也在那裏。

    排起長龍的人,有青年,有中年,甚至有老年,但卻不見女子。

    看來那醉凡塵,是個溫柔鄉,讓女子敬而遠之。

    長龍中交談歡笑聲不絕,言行和邱沐靜靜地站在中間。一眼望不到湖的邊際,一時間倒頗有種洗淨了言城煩憂的清心之感。

    這湖水清泠,有風起,泛起波光粼粼。月色明亮時,更映著滿湖星光,隨夜空星光明滅閃耀。

    相傳,曾有雁飛過,流連此景而忘了飛行墜落湖麵。

    這湖故因此得名落雁湖。

    望著落雁湖中央若隱若現的島,言行知道,那就是聞名天下的枕星河。

    枕星河坐落在落雁湖的正中心,因夜無陰雲時,島的四周倒映著滿天星辰,猶如一片星河,故得此名。

    一千多年前,有一個劍客在此島參星悟道數十載,終劍道大成。

    後在島上開宗立派,這個劍派的名字也是這座島名,枕星河。

    枕星河方圓十數裏,環島而上,多有怪石古樹。

    如今,這裏已是蘇城的主城,居所繁多,隱於那參天古樹間,置身其間如隱於塵囂之外。

    若說大秦天雷宮是廢無窮人力彰顯恢宏氣象,那枕星河便是巧奪天工,窮天地之造化。

    落雁湖外,還有蘇城諸多村鎮,蘇城百姓除少數經商外,多以打漁種穀為生。

    因蘇城氣候宜人,加之落雁湖永不幹涸,是以魚米豐厚。

    世間諸城,若單論富庶,周城當之無愧。但若論百姓的安足,則蘇城首當其衝。

    時下世間重門第之見,可自蘇墨繼城主位後,蘇城卻大有摒棄門戶之意。

    蘇城以往,他城至今,婚嫁仍重門當戶對,且宗親世家大戶多有聯姻。

    而現今的蘇城,時有聽聞才子佳人情真意切,即便門不當戶不對,也同樣締結連理。

    遇有此種婚事,蘇墨竟還到場祝賀,原本姻親兩家還時有相互指責埋怨,見此也放下隔閡。

    此風在蘇城老輩間還頗有微詞,然而蘇城世家子弟多才俊,這些青年才俊卻對此風趨之若鶩,甚合心意,即便是未從此風者,也不覺有何不妥。

    又隨著此風盛行,漸漸地,就連城主宗親,世家大戶,和平民百姓間也漸無他城的層級之分,時有共坐一處把酒言歡。此景放之世間他處,更會讓見者瞠目結舌。

    若不是礙於大秦禁令,礙於蘇城也有那自大秦派駐的監察司和執禁團,這世間層級之分,在這蘇城隻怕早已蕩然無存。

    本來各城監察司作威作福,頤指氣使,肆意妄為。

    在大秦子弟眼中,監察司的差事乃是世間第一等的美差。

    而偏偏,唯獨這蘇城的監察司上下,卻曆來叫苦不迭。

    時有人傳信大秦監察總司,望能調動一番,就連現今的蘇城監察司司座章息寧數年來也數次呈信李令山訴求此事,不過卻從未得準許。

    實也難怪,論聲望,這世間除了大秦城主和首相李令山外,就數蘇城蘇壁蘇墨。

    監察司在各城本就遭人仇視,更何況蘇墨與天雷宮更有私仇,這怒自然而然也就撒在了蘇城監察司和執禁團身上。

    早在蘇墨尚是蘇城世子時,就已殺了草菅人命的監察司和執禁團數人,並隻身前往監察司,先將執禁團全員打傷在地。

    後又一劍插進監察司大門橫匾,放言道:日後監察司查禁若膽敢不依據依令查有實證按律處事,我蘇墨必定血洗爾等。

    彼時監察司司座將此事上報李令山,盼天雷宮製裁蘇墨這等囂張氣焰。

    而怪的是,李令山對此卻並未有行動,甚至還傳書敕令:查禁一事,本就當查有實證,若再有造次,卸職拿回大秦嚴懲。

    這內裏原因其實也猜得一二,枕星河曆來高人輩出,曾經蘇壁公認世間第一,後蘇墨與大秦城主並稱當世雙雄。

    因為枕星河的實力,大秦和天雷宮對於蘇城才多有忍讓。

    可是,即便枕星河不可小覷,但又怎會是天雷宮的敵手,根本不至於讓李令山對蘇城容忍至此。

    那猜不透的原因,讓蘇城監察司成了這世間第一苦差,彼時的監察司司座再熬得數年,也借身體不適力不從心為由卸職而歸。

    此次各城大舉查禁一事,同樣令蘇城監察司焦頭爛額。

    其餘各城,少則已拘押千餘人,多則上萬人,而蘇城,監察司會同執禁團和監察護衛營全數盡出,總共也才查出百多人。

    莫說旁的,單說蘇城平民百姓間,早有開化之風,違禁習字讀書者所在多有,蘇墨更暗助此風盛行。

    但蘇城監察司卻不能同言城監察司一般,走到某村某鎮先預定帶走多少人,再先行殺一儆百,如此手到擒來。

    在蘇城,需得挨家挨戶搜出物證,此番大舉查禁,風聲早傳遍各處,頃刻便已銷毀物證。

    那些被查出的,多半也是違禁物證過多,稍有遺漏。

    蘇城監察司每到一處,就會有枕星河的劍客隨行,而這些枕星河的劍客,甚至還堂而皇之的趕在監察司之前先到那處通風報信。

    在這種情況下,還有遺漏物證而被抓捕的,都會與當場的枕星河劍客相視一笑,苦笑搖頭。

    這場景,哪裏有言城那般生死離別的悲痛。

    因為在他們心裏,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願意承擔後果,他們並不是被生活所逼別無選擇。為了他們曾經心向往之的東西,而去兩千裏之外的苦寒之地受罰,這願意承受。

    他們心裏沒有怨恨,他們深知生在蘇城,得到的庇護已經太多。

    對蘇墨和枕星河,他們心中隻有感激。

    平日裏,枕星河的劍客們也會輪值到蘇城各處巡視,以警戒監察司莫要胡作非為,遇有爭端他們也會居中調解。

    這,就是今日魚水鎮,百姓們敢與監察司和執禁團對峙的原因,也是顧棠為什麽會出現在爭執現場的原因。

    蘇城這片天地的清明,因為枕星河的存在,枕星河給了蘇城百姓最需要的安全感。

    這片清明,世間百姓無不盼之望之。

    天色暗了下來,隨著魚水鎮亮起第一家燈火,沉星渡不遠處的一個船塢,一艘有著上下兩層的大船也亮起了燈火,正向著沉星渡駛來。

    有道是:暮色臨,華燈驟起,夜船遊星河,鶯歌燕舞醉凡塵。星月下,俗世褪去,清風洗煩憂,濁酒一觴夢南柯。

    這船,便取名醉凡塵。

    醉凡塵已停靠渡口,有引渡之人打開一層船舫的門,排在長龍前麵的人依次踏上船舫。

    無人擠占,無人催促,一切都井然有序。

    言行和邱沐也走了進去,隻見船舫內五彩燈光照耀,不甚明亮,但卻給人一種舒適之感。

    已上客百人,引渡之人把船舫的門被關上。

    餘下的排隊之人也沒有不識趣的要再往裏闖,隻是歎息一聲,懊悔道:“下一次可要早點來。”

    醉凡塵一層寬敞,不過已上了百人,還是把這裏顯得稍稍有些擁擠。

    上醉凡塵的大多是熟客,彼此間也互有相熟之人,或者本就是結伴同來。

    於是,這些熟客很快就各自找好一桌,大多是三四人圍一桌盤膝坐下。

    言行和邱沐與這裏的人一個也不認得,他們隻能找一桌兩人對坐。

    隨著一聲號角響起,醉凡塵向著枕星河緩緩開去,船上之人或站或坐,甚是穩當。

    方駛出渡口十數丈,隻見兩個黑影快步從渡口一躍而出,隨即腳尖輕點水麵,連點數下,又飛身而上。當兩個身影落在醉凡塵二層時,未發出絲毫聲響,醉凡塵也不曾搖晃分毫。

    足見這兩人身輕如燕,修為不俗。

    渡口處又走出一人,一身灰衣,隻是那麽靜靜地站著,看著上了醉凡塵的兩個身影。

    他戴著一副鬼麵,鬼麵中露出的一雙眼睛在黑夜裏散發陰冷的寒光。

    他,正是鬾鬼。

    不知為何,他卻沒有跟上醉凡塵。

    在兩個黑影飛上醉凡塵二層的同時,二層一間小閣內也緩緩走出一人,著一身綠衣水裳,未穿繡鞋,赤著透亮的雙腳踏在船舫的木板上,向那兩個黑影走去。

    邊走邊說道:“你好像很喜歡這樣上船。”

    聲若出穀黃鶯,甚是婉轉動聽。

    借著船壁上的微微燈光,隻見她眉目上化過淡淡妝容,眉梢微微上挑,雙唇有淡淡紅色。秀發盤起,挽過左肩,垂在胸前,一副溫婉端莊之相。

    這是一個極美的成熟女人,任誰都會在她身上多看幾眼。

    一個黑影笑道:“果然每次都瞞不過姐姐。”

    這聲音竟是衛蓉蓉。

    另一個黑影自然就是易沉了。

    這兩個女子站在一起,就是完全不同的兩類。

    綠衣水裳女子身姿曼妙優雅,而衛蓉蓉落落大方。

    綠衣女子麵容精致,而衛蓉蓉卻有幾分英氣。

    衛蓉蓉為什麽會叫她姐姐?她又是誰?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