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婉若遊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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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的枕星河,燭火通明,有鶯夜啼,螢火蟲也在湖岸成群飛揚,煞是引人入勝。

    言行已經獨自回到流金消玉苑,正在二樓客房中。

    他要計劃著如何接近徐懷璧,又要如何與他說上話,更要不顯得唐突。

    這是一個考驗,若是初次的談話沒有成效,很難再進一步。

    而言行卻思來想去,也沒有頭緒。看來隻能等待合適的機會,不能冒然拜會。

    冥想之中,那輪紫日綻放出更耀眼的光。

    言行已經入定,他的身體也散發出一層淡淡紫光。

    而他自己,卻看不見,也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耳中隱隱傳來鏗鏘的劍鳴。

    言行睜開眼,已是深夜。

    言行掠出窗外,在夜色下潛行,一路循著劍鳴聲而去。

    枕星河島方圓十數裏,島上的人數卻並不算多,還有的是靜謐無人處。

    當言行來到劍鳴聲附近,隱匿在古樹之間,看到的是一個大的露台。

    露台上有兩人正在交戰,借著明亮月色,向兩人看去。

    一個身影身前發出淡淡藍光,身姿有致,身法更是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好似根本不是在交戰,而是在舞劍。

    月色下看不清她的臉,但言行知道,她,就是玉衡顏朝。

    再看她的對手,卻不是言行原以為的對練的枕星河劍客。

    那人一身灰衣,臉戴鬼麵。

    這大出言行的意料,鬼麵也敢在枕星河暗下殺手嗎?

    言行正在思考要不要暗中出手相助,但很快的,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先到的言行察覺到又有幾人已來到了四周。但這幾人,卻都沒有現身。

    再看露台,顏朝踏步向前,幾個虛影閃現,快到眼睛根本跟不上她的移動。

    但鬼麵是何等人物,臨敵交戰的經驗遠勝過顏朝。即便看不清,但那細微的腳步聲與破空聲,足以讓他捕捉到劍來的方位。

    鬼麵和顏朝本是麵對麵,但鬼麵出劍的方向卻是身側,一劍劈出,正好與顏朝的來劍相交。

    順勢又扭轉身形連出淩厲的數劍,但顏朝絲毫不亂,腳步身法一移一讓,招招擋了下來。再一進,變防轉攻。

    鬼麵本猶善變招搶得先機,但顏朝極速的出劍,竟直接封住了鬼麵變招進攻的機會,逼得鬼麵隻能疲於格擋,連連後退。

    劍術上鬼麵落於下風,但,鬼麵不止用劍。

    突然,幾道白光從鬼麵手中雷劍閃爍,幾劍相交後,顏朝淩空翻身向後退出。

    這幾劍,讓顏朝握劍的右手隱隱麻痹。

    鬼麵趁勢一道雷光從雷劍的劍尖發出,直擊向顏朝。

    顏朝卻不避讓,對著那道雷光一揮劍,一道劍氣先行。

    隨之,又發動踏星術,身體緊隨那道劍氣飛去。

    待劍氣瓦解了那道雷光,顏朝已經逼近鬼麵。

    言行心頭一緊,因為鬼麵已將劍尖對準了顏朝。尋常人而言,這簡直是直接對著劍尖衝去,自尋死路。

    但顏朝橫飛的身體,卻在離劍尖一尺時,莫名旋轉繞過了直指她的雷劍。

    婉若遊龍一般的身姿。

    這就是枕星河為何要先修成遊龍身法,再修行踏星術的原因。

    若沒有修成遊龍身法就修行踏星術,則傷人先傷己。

    顏朝一劍向鬼麵身體左側劃去。

    鬼麵預料不及,此時揮劍已來不及。隻得發動覆雷手,抬起左手抓向劃來的劍。

    待顏朝的劍從鬼麵手中抽成,鬼麵的手中有血也隨之滴落。

    這一切,轉瞬即逝,令人目不暇接。

    言行又一次為顏朝側目,這一次,不是為她的容顏。

    兩人的交戰已經停止。

    顏朝握著的劍已經垂下,道:“我就當這次是道友之間的切磋,若還有下次,就不止是你我二人的事。”

    鬼麵低頭看向左手,微微張合,幸好及時發動了覆雷手,雖留下了傷口,好在還沒斷。

    再看向顏朝,鬼麵中露出的一雙眼睛,透著陰狠,一時大意,低估了眼前這個年輕女子的修為。

    緊握著雷劍,正要踏前一步。

    這時,露台外又走出了幾人。

    鬼麵抬起的腳又再次放下。

    吳越道:“顏師妹,都說了近來枕星河鬧鬼,早些回家閉門,你就是不聽。”

    顏露道:“我姐姐是個劍癡,哪裏會聽你們說。”

    徐衝道:“枕星河一片浩然正氣,怕什麽鬼。”

    顧棠道:“可是這鬼陰魂不散,見著我們這麽多人也不走,被纏上了,終歸是麻煩。”

    譚卓道:“那有什麽辦法,都說小鬼難纏。”

    廖開道:“這位鬼兄,今夜的事不如到此為止,你我都好交代。鬧大了,我們麻煩,你恐怕也麻煩。”

    星河七子到齊,而鬼麵那一方仍隻有一人。

    鬼麵一言不發,不知在作何打算。

    這時,又一人從暗處走來。

    須發皆白,仙風道骨,徐懷璧。

    徐懷璧歎了一聲,道:“都什麽時辰了,還吵得老夫沒法睡,世風日下啊。”

    徐衝道:“爺爺,您怎麽也來了。”

    其餘六子恭敬地揖禮道:“徐師叔祖。”

    徐懷璧看了七人一眼,沒好氣地道:“還在這裏做什麽?都回去。”

    星河七子不敢有違,齊道一聲:“是。”

    然後,一行人消失於夜色中。

    徐懷璧又看著鬼麵,道:“你還不走,莫非是要老夫送你一程?”

    鬼麵終於也轉身走去。

    露台上隻餘下徐懷璧一人,而這時,徐懷璧卻向言行藏身之處看了一眼。

    難道他早已發現我了?

    言行自問行蹤隱蔽,多年來,因為偽裝的需要,不時需要隱藏。對於如何隱藏身形,如何不被人發覺,頗有經驗。

    但這次究竟是怎麽被發現的?

    要現身一見嗎?

    徐懷璧本就是他要接近的目標,但這時就說明來意卻不妥。

    言行打定主意,繼續藏身,他還不確定徐懷璧是否真的發現了他。若這時離開,才會真的被發現。

    而徐懷璧卻直接躺在了露台上,頭枕雙臂,翹起腿來,悠閑地看著滿天星月,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

    因已經知道徐懷璧是與蘇壁齊名的前輩高人,言行今夜的藏身比以往更加的艱辛困難,怕一絲的異樣就會暴露。

    這樣的心理暗示下,呼吸調整到比以往更加均勻,也更接近真正意義上的一動不動,彷如入定,但又不能真的入定。

    入定,是冥修或納氣的行道法之術。此時若是入定冥修納氣,簡直是直接告訴徐懷璧,自己就在這裏。

    靜,靜到可以聽見呼吸的聲音。

    但,言行突然感覺,他聽到的不隻是自己的呼吸,還有徐懷璧的呼吸之聲。

    兩個呼吸聲微弱的交錯,不知不覺,言行再一次調整,讓自己的呼吸與徐懷璧同步。

    直到兩個人的呼吸,好像成為一個人。

    這一夜,對於言行而言,從未有過的漫長。

    中間有數次本已調和的呼吸被徐懷璧打亂,言行又數次調整到同步。

    直到拂曉時分,徐懷璧才從那剛躺下時的那個姿勢起身。

    後背上拍了拍,有意無意地對著言行藏身的方向沒來由地道了一聲:“很好。”

    然後,慢悠悠的向來處走去。

    直到徐懷璧走遠,言行隻覺渾身酸痛。

    島上沉睡的人都還未醒來,言行匆匆又回到流金消玉苑。

    一夜無眠,困意難當,很快就睡去。

    蘇城監察司。

    封雲藏一臉怒意地看著鬿鬼,喝道:“誰讓你對枕星河動手的?”

    鬿鬼沉默不言,隨行封雲藏的四鬼麵本都隻是暗中監視觀察,沒有封雲藏的命令,誰也不準暗自下手。

    但鬿鬼昨夜看到顏朝獨自練劍,且修為不俗,一時沒有控製住好戰之心。本也隻想試探一番,但顏朝的修為出乎他的意料,鏖戰之下沒有拿下不說,還驚動了那麽多人到場,更被顏朝傷了左手。

    封雲藏一掃身前四鬼麵,道:“李首相對枕星河的態度如何,不需要本座多說,違了首相之令,不止是你們,連本座也會受到責罰。若還有下次,休怪本座不留情。”

    四鬼麵齊道:“是。”

    封雲藏又道:“如今的頭等大事,是要摸清那二人的來路,更要阻止他們與枕星河會麵。”

    鬾鬼道:“司南大人,何不直接質問?”

    封雲藏道:“他們有裁決大人的令牌,必須要先弄清楚他們此來的目的。”

    鬾鬼道:“他們施展的是萬生宗道法,萬生宗的人來這裏,除了與枕星河會麵密謀還能有什麽目的?”

    封雲藏眉頭緊蹙,道:“但是,裁決大人與此又有什麽牽扯?跟蹤了幾日,有何發現?”

    鬾鬼道:“倒也奇怪,隻有昨日下船走上枕星河,但也隻是在湖邊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更沒有與任何人接觸。其餘時間都在船上,隻有停靠在島外才下船,倒像是刻意與枕星河劃清界限。在島外,也不曾和枕星河的人接觸,甚至連尋常人也沒有過分的接觸。”

    封雲藏道:“也有可能在船上。隻要那兩人還在,禁止修道者上船。”

    鬾鬼低聲道:“這件事,要不要先通報李首相?”

    封雲藏沉吟後,道:“暫時不要。”

    封雲藏需要先弄清洛依和易沉此來的真正目的,若是有危害天雷宮之舉,那麽裁決就難脫幹係,裁決之位也會被剝奪。那時三罰就會遞補裁決之位,而他就很有機會成為三罰之一。

    反之,若是洛依和易沉此來沒有危害天雷宮,那麽,封雲藏就可瞞下不報,或者為裁決開脫說情,日後裁決也會賣他情麵。

    暫且不報,對封雲藏而言進退自如。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