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紫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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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然的盛情挽留下,言行今夜在他的居所留宿。

    傍晚時分,蘇嫣做了幾樣小菜,菜食簡單,這就是他們平日裏的飲食起居。

    沒有傭人,沒有鋪張,沒有奢華享受,一點也不符合他們的世俗身份。

    他們的骨子裏,都是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

    今夜月明星稀,夜漸深,高處風急,有霧開始翻湧。

    恍惚間,言行心生出世之感。

    他曾無數次問道自己的心,道,到底是什麽?道,會有私心嗎?道,會有欲念嗎?

    人,又真的能參透道嗎?

    修道修道,修的,不過是自己所見的道。

    而自己所見,盡是世間疾苦。

    耳聞的,是萬物悲鳴。

    斬了這一切,就是他眼前的道。

    言行的目光穿過繚繞的霧氣,見萬家燈火長明,星月閃耀,充沛的元氣在洗滌他的心。

    氣不絕,而道不止。

    言行抬頭望天,天道是什麽?

    所謂天,不管歲月變遷,滄海桑田,它年複一年恒久如常,它就是宇宙間恒久延續的能量。

    這股能量,就是道。

    日升日落,星辰不滅,元氣生生不絕。

    他早已從元氣中感悟到了生命,現在更感悟到了道也是生命,一切都是生命。

    一切的存在都是道,而道,包容萬物,為了一切的延續。

    言行閉上了眼睛,笑意迎麵。

    他聽到了草木生長的聲音,蟲鳴歡愉的聲音,還有風和元氣柔和的呼吸。

    當他把呼吸調和到與風和元氣的呼吸同步時,他融入了這片天地,與萬物合一。

    蘇然看著言行眉目越來越舒展,道:“想到了什麽?”

    言行緩緩睜開眼睛,道:“我悟了。”

    蘇然道:“悟到了什麽?”

    言行道:“生命。”

    隨之抬起右手,輕輕撥動,石台外翻湧的大片霧氣隨著手的擺動被撥開。

    蘇然驚訝地看著,久久後才道:“不簡單啊。”

    蘇然也抬起手輕輕撥動,但他身前的霧卻不為所動。

    枕星河的劍道與五行的道法不同,枕星河的劍道以調用元氣為主。

    而五行的道法想要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就必須與元氣互通,真真正正的感悟到元氣的生命。

    修煉的方式,一個主外,一個主內。

    夜更深,蘇然躺在石台上愜意養神,言行則開始閉目冥想,那輪紫日,他需要在下次昏迷後看到他是否會隨時自己的冥想再次發生變化。

    但,更驚人的變化已經出現。

    昨夜言行冥想時,他的身體發出的是微微的紫光。

    而現在,入定冥想中的他,身體紫芒大盛,照亮了整座石台。

    蘇然一聲驚呼,驚動蘇嫣和施承風也從各自的臥房中走來。

    當他們看到言行時,也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言行從冥想中回神,睜開眼時,那紫芒隨之消散不見。

    看見三人同時驚愕地看著自己,言行一臉茫然地道:“怎麽了?”

    蘇然道:“你在修什麽術法?”

    言行仍是迷茫地道:“我隻是在冥想。”

    蘇然道:“冥修氣府?”

    言行道:“不,隻是冥想。”

    蘇然道:“那你身上的紫芒是怎麽回事?”

    言行低頭在自己身上左右看了看,道:“紫芒?什麽紫芒?”

    蘇然與蘇嫣、施承風三人疑惑地對視了一眼。

    蘇然道:“你剛才冥想時,全身紫芒大盛,你不知道嗎?”

    言行大吃一驚,搖了搖頭。這異狀若是暴露在天雷宮眼中,後果不堪設想。

    蘇然又問道:“那你在冥想什麽?”

    言行道:“一輪紫日。”

    言行皺眉思索著,冥想中的術法還會反應在身體上嗎?這又是怎麽回事?

    施承風道:“言兄可是修到了傳說中的太玄境?”

    言行道:“我也不知。”

    三人還以為言行是有意隱瞞。

    言行又道:“傳說太玄境會現氣府私境,但我連自己的氣府在哪也不知道。”

    三人又是一陣疑惑。

    蘇然喃喃道:“還有這麽奇怪的事。”

    言行再一次勾起了他們的興趣,但卻仍然什麽也沒再多問,很顯然,施承風和蘇嫣刻意的想和言行保持距離。

    這一夜,言行也不再冥想,幸好這次是暴露在蘇然眼前,而蘇然早就發現了自己修道者的身份,並且也猜到了自己來枕星河的目的,更表示了可以與自己聯手。

    以後再要冥想時,必須要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才行。

    翌日,言行又與蘇然在島上閑逛了一番,直到臨近酉時。

    因為蘇然不能上醉凡塵,言行告別蘇然,獨自一人走向映月渡排候等待。

    星河七子與施承風早已排在了長龍的最前方,言行在幾十人後。

    言行今夜上醉凡塵,是因為星河七子與施承風正好要去,他很在意洛依和易沉為什麽會到蘇城,所以想看看他們之間會不會有接觸。而這,很可能關係到他的計劃。

    譚卓排在長龍的第一位,一襲白衣上題兩行字: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他正來回踱步,不時向船塢張望,焦急的心情已不需要言說。

    排在第三位的吳越,白衣上畫了幾道流星,望著譚卓打趣道:“譚師兄,你急什麽,媳婦又不會跑了。”

    譚卓道:“你們沒娶過媳婦,不會懂的。”

    排在第二位的廖開不高興了,道:“怎麽,你要娶媳婦了就看不起我們了?”

    廖開的白衣上畫的是一片湖中一孤島,很明顯就是落雁湖中枕星河。

    譚卓馬上賠笑道:“廖師兄說的哪裏話,這不是還要你們幫我捧場嗎。”

    排在第四位的顧棠一襲白衣畫海棠,他的臉上還是洋溢那自信的笑,不過卻並不讓人覺得是反感的傲氣。

    顏朝站在第五位,胸前白衣上藍月發出淡淡藍光。

    她的容貌當得起沉魚落雁四字,她的眼眸燦若星芒,她隻是隨意地站著,而亭亭玉立。她的臉上也並沒有妝容,也沒有什麽表情,但眨眼之間,顧盼生輝。即便站在星河七子當中,也如眾星捧月。

    徐衝站在第六位,他的白衣上畫著十字相交的雙劍,他的臉上還有些許稚嫩,但劍眉星目,神采奕奕。其餘幾人都是手持一劍,而他手中持一劍,腰側還掛著一劍。

    排在第七位的是顏朝,她的白衣上點綴星辰,她與顏朝的長相有幾分相似,不過就像還未完全盛開的花,相比顏朝稍失了幾許風采。

    站在第八位的是施承風,一襲白衣畫山水,黑白相間,猶如一副水墨。他身材修長,氣宇軒昂。

    枕星河的劍客平日裏都有輪值到蘇城境內四處巡視,星河七子和施承風也不例外。

    因此蘇城的人都認識他們,隻是,甚少有見到這八個人齊聚。

    百人長龍已經排滿,長龍中也議論紛紛。

    有人道:“那是星河七子和施承風,怎麽會?”

    有人道:“真的是,哈哈,明日可有得一番吹噓了。”

    有人道:“是啊,能有幸和星河七子還有施承風同上醉凡塵,錯過了這次,恐怕以後再無機會了。”

    長龍靠後有個老者訕訕一笑,道:“嘿,沒見過世麵。”

    這老者須發皆白,形容瘦削,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模樣。

    言行向後看了一眼,竟是徐懷璧。

    他怎麽也來了?是因為自己來的?前天夜裏他確實發現了自己?又或是因為洛依和易沉來的?

    言行拿捏不準。

    徐懷璧身前一青年回頭道:“徐老太爺,您見過世麵,可不還和我們一樣上醉凡塵去看年輕貌美的姑娘們嗎?”

    周圍人聽見,哈哈大笑。徐懷璧也不氣惱,反倒嘿嘿一樂。

    又有一人道:“可是星河七子和施承風為什麽會一起來了?”

    向來甚少有女子會上醉凡塵消遣玩樂,顏朝和顏露怎麽也會來?這叫人奇怪。

    又一人道:“你們都沒聽說天璿子譚卓與琴兒傳出婚訊嗎?”

    聽見的人都哦了一聲,再探頭看向長龍最前麵焦急踱步的譚卓,看來真是一同提親來了。

    再一人道:“看來今夜的酒錢,不用我們付了。”

    人群都喜形於色,他們很樂於看到這樣的喜事。

    臨近酉時正,醉凡塵已經從船塢緩緩開出。

    可是,這時卻又來了不速之客。

    五個人從長龍旁快步走過,插隊是無理之舉,蘇城之人以禮相待,無理之事在蘇城人中甚少發生。

    於是,瞬間有喝罵聲起:“什麽人這麽無理,排到後麵去。”

    待看清這五人,原來是封雲藏和隨行的四鬼麵。

    普通賓客們並不是認得封雲藏,隻是看著四鬼都各戴著一個鬼麵,還有封雲藏道袍上繡的雷雲,他們也知道了這是天雷宮的人。

    但是,在蘇城,他們並不懼怕天雷宮。封雲藏和四鬼麵到這裏來,似乎點燃了他們的憤怒。

    他們繼續道:“這裏不歡迎你們,離開這裏。”

    但封雲藏和四鬼麵根本不理會,徑直走到了渡口的最前麵,擋在了譚卓的身前。

    星河七子和施承風卻都認得封雲藏,也認得鬼麵。

    就在前夜,顏朝還與鬿鬼有過一戰。

    譚卓盯著封雲藏,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封雲藏眯著僅剩的右眼,道:“你們不可登船。”

    廖開走上一步,和譚卓並肩,道:“在這裏,隻怕還不由得你說了算。”

    封雲藏哼了一聲,看著他眼前的小輩,道:“本座說了不算,難道你一個小輩說了算?”

    星河七子和施承風站成了一排,直麵封雲藏和四鬼麵。

    後麵排隊的人也聚了上來,難以想象這世間竟還有人敢和乾坤十鼎之一的司南封雲藏這麽針鋒相對。

    而他們,隻是年輕小輩。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