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埋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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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治平走下天雷宮第七層石階時,臉上輕輕一笑。
他的身後,秦世厲和秦不庸站在萬世殿外相送,秦世厲滿麵春風得意。
在秦世厲的‘一再追問’下,李治平拋出了王權一統的契機,並且得到了秦世厲的允許,可將牽入道界私通的各城各道門的處置權暫時保留,同時,李治平還得到了走訪各城先行交涉的機會。
秦世厲隻要求昨夜出現在黃龍山的言行和白麟必須死,已死則罷了,若萬一僥幸逃生,需盡早生擒處決,其餘的事,慢慢來。
這樣一來,原本迫於壓力不得不對各城各道門再施懲戒的李令山就可先放下此節,隻要說是秦世厲的意思,他就不會受到質疑。
相閣第三層。
李治平已把所有的事都告知了李令山。
李令山擔憂地道:“這麽早就把秦氏拖進來嗎?”
李治平顯然沒有李令山的憂心,道:“遲早也是要把他們拖進來的,既然有利,為何要等。”
李令山道:“我是擔心他們此後過問的太多,我們就不好著手。”
李治平笑了笑,道:“父親多心了,百英決前,他們不會插手,百英決後,即便我們什麽也不說,他們也會插手。該發生的事發生了,就由不得他們和我們的意願了,這場風暴誰也躲不過,秦氏也一樣。”
李令山歎了一聲,道:“你說的對。隻是,我們李家從此就沒有退路了。”
李氏一門世襲相位,族人深受榮寵,地位斐然,開枝散葉數百年,家大業大。李令山雖不管族內事,但李氏一門的存亡自然是係於他們父子身上,李令山如何能完全不為李氏著想。
李治平不忍地看著李令山,道:“我知父親難處,但我李家都有罪,能贖李家罪孽的,隻有父親與我。哪怕是我李家一脈亡了,我也很安心,我從未如此安心。”
說罷,悵然一笑。
李令山又歎一聲,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李家享了這麽多年富貴,也該付出代價了,從哪得來的,就從哪還回去。”
李家的富貴尊崇來自於那位屢出毒計使天雷宮稱霸的先祖,如今,李治平設計要瓦解天雷宮霸權,當李治平如願以償,李家的富貴尊崇也就到頭了。
李治平神色淡然,這一切他好像並沒有看在心上。
李令山眼神不定地看著李治平,道:“你說的那些,也不全然都是愚弄吧?”
李治平笑道:“瞞不過父親慧眼。”
李令山道:“你是真的想讓各城道界與當權分離?也是真的想一統王權?”
李治平道:“父親難道不認為一統法度才是長治久安之道嗎?道門本不該染指世俗權勢,他們該超然物外,行監督矯正之事,一如當年,姬姓王權拜黃龍觀為國教,奉德高望重的修道之人為國師,如此興榮數百年。若能貫守,必能永世興榮,可惜啊,可惜。”
李令山道:“一統法度,寬法減賦,與民生息,自然是好事,本也該當如此。可如今,天雷宮不當先退出世局,其餘道門就不可能任大秦一統,這一切也就無從說起。”
李治平道:“我們不是正要給天雷宮找一個出路嗎?”
李令山道:“這條路還不知能走到何種程度。”
李治平道:“王權一統更非一朝一夕,隻要條件適當,沒有什麽事是完全不可能的。這件事要有切實的進展,也需在應付完千年大劫之後。我隻是,先去埋下這顆種子。”
李治平想讓這世間走上他認為正確的路,原本道門不當權,天雷宮早年甚至也未有掌握世俗權勢之心,這也是因李家那位沒有修道天賦的先祖被權勢地位眯了眼而引狼入室,造成如今的禍亂。
李治平既然要贖罪,那就贖個徹底。
不論要多少年,不論李家亡了沒有,他也要推動這世間走向剝離道門而一統的局麵。
但這對父子都目光長遠,即便多了這一節,也需先顧好眼前。
李令山道:“有一事還未來得及說,那女子生死不明,不過,言行已逃了。”
李治平大喜道:“當真?”
李令山點頭道:“竇淵親口回稟,本可生擒,但程洛及時向他說明了情由,竇淵就把他放了。”
李治平喜不自勝,道:“他活著就好,有他在,此事就更有轉機了。如此看來,天雷宮門下也有求變之心,也許日後能得到的助力會超出我們所想。”
這也是李令山欣慰之處。
李令山道:“可世子已介入,要他死。”
李治平笑了笑,道:“世子那裏,我來對付。有了王權一統這麽大的誘餌,什麽事都好說,隻要稍一往上聯係,拖上一拖好辦。隻要拖到百英決,那時又是另一說了。”
......
黃城邊境。
通往衛城的驛道上,鷹眼等十人在距離第一個驛站的不遠處,坐在泥濘的地上等待,獨狼還是重傷未醒。
破煞象帶來的黑雲已經向外八城退去,頭頂的天空是純淨的藍。
鷹眼抬頭愣愣地望著天,臉上的笑看起來似乎有幾分癡傻。
猛鱷道:“你在想什麽?”
鷹眼笑道:“可真是際遇難測啊。”
獵豹還是一臉愁眉,道:“這一去,也不知是禍是福。”
毒蠍道:“你們說,司北大人私自把我們帶走,這事會不會讓首相大人知道?”
鷹眼道:“那已經與我們無關了。”
隻要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還能看看外麵的天地,什麽境地都無所謂,他們本就該在昨夜死了,如今還活著,多活一日就是多賺一日。
再看鷹眼,他臉上的笑是天雷宮門下所沒有的爽朗的笑。
遠處有馬嘶聲響起,程洛騎馬當先,身後十匹馬跟著奔來,眾人一看,當即起身。待馬到近前,齊道:“司北大人。”
程洛看著嘯犬背著的獨狼,道:“他還未醒?”
嘯犬搖頭道:“傷重,應還要幾日。”
程洛道:“一路你帶著他吧。”
這些馬,是程洛從駐在黃城邊境的大秦軍隊抽用的。
也不多言語,躍馬向北,剛路過第一個驛站時,卻見把守驛站的三個天雷宮門下已死了。
程洛下馬查看,見此有過交戰,屍體有被啃咬過的痕跡,看死相應是中毒。
屍體旁還有許多青色的鱗片,程洛向前望了一眼,對身旁的鷹眼等人道:“把這些鱗片收攏,帶到遠處扔進山野。”
鷹眼等人也不多問,在驛站尋了塊布,把地上的鱗片全部收了起來。
再次上路,又過了十幾裏,驛道旁有一青色大蛇在一處泥潭裏一動不動。
程洛又快速躍下馬背,衝向泥潭,一個人躺在蛇身的背麵,程洛知道那是誰。
白麟。
把白麟從泥潭裏拉了出來,一探鼻息,氣若遊絲,但好在還有氣。
而那大蛇,卻已經是死了。
程洛帶來的十匹馬,嘯犬帶著獨狼共用一匹,還剩一匹。程洛把白麟放在了剩下的那匹馬背上,又走向那條死去的大蛇,隨手一張,掌心雷變作一片雷網覆蓋了蛇身,很快皮焦肉爛,焦臭味起。
鷹眼等人一邊感歎著程洛的修為,一邊看著那條身軀有一人來寬的大蛇被雷網泯滅。
所謂挫骨揚灰,就是如此了吧。
大蛇的屍體消失在這個世間,程洛也什麽都沒說,再次躍上馬,牽著白鱗伏著的那匹馬,繼續向北揚長而去。
白鱗身上雖然一身泥垢,但鷹眼等人也認出了她。
從昨夜開始,程洛所做的事隻給鷹眼等人一個謎團,每一件事都不被天雷宮所允許,他們完全不理解程洛為什麽會如此。
渾然不似他們印象中的乾坤十鼎,也渾然不像個天雷宮門下修道者。
但鷹眼等人也莫名感覺這樣沒什麽不好,隱隱中還有些向往。
......
時間推進,黑雲越來越驅散,終於,東方高懸的暖陽照進了大地。
沒有了黑雲遮擋的天空,顯得蔚藍天高,這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隻不過,被肆虐過的大地上積水仍在低窪處蔓延。
蛇性警覺,身背著言行那條大蛇已經遊走在去往言城的驛道旁,接近驛站,它就鑽入道旁的山林中,過了驛站,它又遊上驛道,這樣既避開了人,又不耽誤速度。
它知道言行的傷勢應盡快把送回言城救治,言行已經昏迷了,不過這次昏迷並不會讓他的元神被拖入天府,因為並不是被難以承受的悲鳴拖入昏迷的。
大蛇遊走的速度與馬相仿,快馬加鞭,日行五百裏,待天色將晚時,它已身負著言行來到了靈雀山脈附近。
靈雀山脈的悲鳴本也會將昏迷的言行元神拖入天府,但這次沒有,因為沒有悲鳴,靈雀山脈的生靈感覺到了言行懷裏的火行靈戒中殘留的朱雀殘靈,異常欣喜。
就如此,言行得以安然通行。
......
另一方,程洛一路都在思考要不要把白鱗送入玄武山,但想起竇淵所說,還是決定不要冒然入山的好。
於是,經過玄武山時,程洛沒有停留沒有轉道,徑直繼續向衛城而去,把白鱗送到萬生宗他也很放心。
萬生宗本就善醫,對除籍之地的人都那麽上心,對白鱗更不可能不上心,她可是出自水行聖山,又與玄武一脈有關,隻要說明,萬生宗一定會將白鱗奉若上賓。
程洛卻不知道,白鱗本就打算去萬生宗。 (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