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心急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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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野。
距言城城境線不過三十裏,四周密林,其中有片相較開闊之處。
距離靈雀山數百裏,這可以說是南野最外圍的位置,幾乎沒有雷震會藏身在這裏。
這種位置若有雷震,那也是一心求存,且不說戰力如何,他們首先就沒有戰意。
即便附近有雷震,他們不知來人的身份,優先考慮的也是避讓。
這也是徐懷璧能輕易通過南野外圍,從蘇城抵達言城的原因。
也是言行與赤羽大鵬墜落此地,至今一月什麽也沒有發生的原因。
是的,那日赤羽大鵬帶著言行逃離,被竇淵以天雷擊落後,一個月來,言行和赤羽大鵬都還未向靈雀山進發。
並不是因為他們傷重難行,事實上,言行和赤羽大鵬那日並沒有遭受很嚴重的傷勢,言行也隻是消耗過大,要論起來,兩個多月前在黃龍山所受的傷對言行的影響還更大些。
時至今日,言行不敢說完全恢複,但要在南野前進,未接近靈雀山前都已無礙。
要到達靈雀山還需不少時日,大可以邊上路邊養傷。
言行和赤羽大鵬牽掛朱雀神靈心切,之所以還沒上路,自然是因為徐懷璧了。
那日言行和赤羽大鵬墜落在此地,徐懷璧很快也趕到,見當時言行和赤羽大鵬都有傷,便說他負責保護,他們安心養傷,養好了傷再說。
幾日後,言行和赤羽大鵬自覺無礙,便想上路,而徐懷璧卻道前路危險重重,痊愈再說,不急於一時。
至今日,言行已提過數次,徐懷璧卻還是一點也不著急,仍還在原地逗留。
礙於對徐懷璧的敬仰,言行也隻得繼續忍耐著。
赤羽大鵬多次表示不滿,徐懷璧聽不懂它的話,也完全不予理會,言行又得居中安撫。
這日,徐懷璧背倚樹幹,坐在一根橫陳的樹枝上。
清風徐徐,白發白須飛揚,好一番逍遙自在。
他正望著言城,看似有些許愁緒。
下方是一片開闊的草叢,言行和赤羽大鵬便各自安坐於草叢間。
忽地,赤羽大鵬看向徐懷璧,雙翅一振,有腹語聲響起。
閉目調息的言行緩緩睜開雙眼,歎了一聲,道:“你也別急,徐老前輩定然自有用意。”
看來是赤羽大鵬又表示不滿了。
現在的言行,一身朱紅色道袍,朱發赤瞳已毫不掩飾,此相一見,便知他與眾不同。
但除了朱發赤瞳外,他額頭上的烙印,也與眾不同。
被自己指尖火焰劃破的皮膚早已結疤,那疤痕雖已脫落,卻也給他留下了永久的印記。
與之對應的,是他雙眼下深深的刻痕,使得他的堅毅像是完全寫在了臉上。
僅僅是看著他,就能讓人感受到,不論是何等的艱難險阻,都不能改變他的誌向。
言行抬頭望向雲淡風輕的徐懷璧,道:“徐老前輩,適才運氣已無阻礙,我們是不是可以上路了?”
徐懷璧看也沒看言行,道:“你的病還沒好,不急。”
言行不明所以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攤開手解釋道:“徐老前輩,我真的已經痊愈了。”
徐懷璧屈起左腿,手肘抵在膝蓋上,手掌撐著下顎,悠悠道:“心急也是一種病,得治。”
言行啞然。
赤羽大鵬撲騰兩下雙翅,張開利喙,向著徐懷璧尖嘯一聲。
徐懷璧不為所動,道:“這隻鳥病得更重,也得治。”
赤羽大鵬聞言,雙翅一展,就要向徐懷璧衝去。
言行摁住暴躁的赤羽大鵬,急道:“不可對徐老前輩不敬。”
徐懷璧仍沒低頭看一眼,也不鬆口,道:“無妨,老夫是你的前輩,又不是它的前輩,隻怕它也活過了千歲吧,要論起來,老夫隻怕還得叫它一聲前輩。”
赤羽大鵬:“......(既然知道,還敢戲弄我!)”
徐懷璧聽不懂。
言行急忙解釋道:“徐老前輩沒有這個意思。”
或許是心有積怨,赤羽大鵬這次是忍不了了,振開了言行的手,雙翅一揮嗖一聲伴著一聲鳴嘯便向徐懷璧飛去。
徐懷璧坐在樹幹上,距離也不過就是數丈。
赤羽大鵬是一隻身懷修為的靈物,速度何其之快,眨眼間便向徐懷璧揮下一爪。
可不見徐懷璧有什麽動作,憑空就在赤羽大鵬眼前消失。
赤羽大鵬落在徐懷璧原本坐著的樹幹上,轉頭搜尋,卻見徐懷璧悠閑般的負手站在赤羽大鵬原本站著的草叢間。
偏偏還打了嗬欠,看也沒看赤羽大鵬。
這怎能不被視作挑釁。
赤羽大鵬利喙大張,嘯聲已經憤怒,直視著徐懷璧的雙眼精光大放。
嗖一聲俯身衝下。
利喙一合,眼見就要向徐懷璧啄下。
與剛才一樣,徐懷璧的身影又是驀然憑空消失。
赤羽大鵬又落到了言行身邊,言行勸道:“有話好好說。”
赤羽大鵬:“......(沒你的事。)”
徐懷璧也同時道:“沒你的事。”
這是真正的異口同聲。
言行呆立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這一次,徐懷璧沒有再躍上樹幹,就在寬闊的草叢間與赤羽大鵬拉開了幾丈的距離。
赤羽大鵬鎖定了徐懷璧時,毫不猶豫又振翅飛去。
而徐懷璧每每都是稍等片刻,當赤羽大鵬已至近前時,身形一閃又移形換位。
這一人一鵬之間也沒有仇怨,因言行,他們都知互為幫手。
所以,這隻是一場追逐戰,並沒有真的動手。
赤羽大鵬隻是對徐懷璧一直不讓言行上路感到不滿,徐懷璧又一直不說到底是什麽用意,在赤羽大鵬的心裏,它現在想的是把徐懷璧抓住,要麽逼他同意上路,要麽逼他把用意說出來。
但是。
半個時辰後...
寬闊的草叢已經淩亂不堪,赤羽大鵬動作停了下來,那起伏的身形,像極了一個人疲累至極下的粗重喘息。
徐懷璧卻在幾丈外,神色如常,輕飄飄地說道:“怎麽?這就累了?”
觀看了半個時辰追逐的言行從一旁躍到徐懷璧和赤羽大鵬中間,道:“徐老前輩,您就別再刺激它了。”
徐懷璧不以為然,道:“你可看見了,是它先找老夫的麻煩。”
赤羽大鵬:“......(我們自己上路,別管他了。)”
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又奈何徐懷璧不得。
言行搖頭道:“消消氣,我來說。”
說罷,耐著性子,又向徐懷璧道:“徐老前輩,您一直拖著不讓上路,總該讓我們知道這是為何?”
徐懷璧滿不在乎地道:“老夫剛才不是說過了,你和它的病都還沒好。”
一聲尖嘯,一根赤色的羽翎刺向徐懷璧。
徐懷璧持劍的手提上一擋,“叮”一聲,劍鞘把羽翎擋下,但也被逼得退後一步。
不過,徐懷璧仍不氣不惱道:“力道不錯。”
言行吃了一驚,沒想到赤羽大鵬會真的對徐懷璧動手,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好在見徐懷璧安然無恙,轉頭看向赤羽大鵬,不滿地道:“徐老前輩為送我去靈雀山而來,說到底也是為了朱雀神靈,你怎可對他動手。”
赤羽大鵬身形起伏,看看徐懷璧,又看看言行,顯然是氣不過。
但也知向徐懷璧發出羽翎攻擊確是不妥,於是低下了頭去,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獨自委屈。
言行見此,撓了撓頭,道:“好了,好了,下不為例。”
安撫了赤羽大鵬,又轉頭看向徐懷璧,道:“徐老前輩,那您看,我們的病該怎麽治?”
徐懷璧嗬嗬一笑,道:“心急是病,不急了,病也就好了。”
兩人說的好像煞有其事一般。
言行遙望靈雀山的方向,道:“但眼下這個情況,又如何能不急呢?”
徐懷璧身形一閃,重新坐回向前倚靠的樹幹上,道:“你看老夫不就不急。”
言行無奈道:“晚輩比不得徐老前輩心寬,還請徐老前輩賜教。”
心急有心急的理由,不急也有不急的理由。
徐懷璧看了言行一眼,道:“過去你處事滴水不漏,年少老成,現在怎就如此浮躁了呢?結盟已成,就急著去赴死嗎?”
言行皺著眉頭,道:“此話怎講?”
徐懷璧抬頭遠望,道:“李治平與你說過天雷宮意圖反叛的人要借護衛百英決之名義調五百雷震,李治平可有與你說過,要如何調這五百雷震?”
言行搖了搖頭,道:“沒有,可這與我們有何關係?”
徐懷璧道:“七野雷震是不可控的,若是輕易就能調動,又怎會不可控?”
言行一番沉思後,道:“徐老前輩的意思是,這番調動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徐懷璧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道:“七野雷震既然是不可控的,就說明不是天雷宮隨便派出什麽人入七野傳令即可,能進去的人必然要保證安全,在唯實力說話的七野,什麽人才能保證安全?”
那當然是修為當世絕頂的人,意圖反叛的人就是乾坤十鼎中的幾人,要保證他們的計劃和戰力,他們自然會出動,甚至是幾人一起出動。
而言行、徐懷璧和赤羽大鵬現在要向靈雀山深入,若是被他們察覺或是遭遇了,那麽此行要成功的難度就不知又要增加多少,更甚至就是必死的局麵了。
言行恍然大悟,但很快又拿捏不定,道:“可我們並不知道他們進入七野,或是南野和靈雀山的時間。”
徐懷璧道:“他們要確保他們的計劃,就必須要提前完成此行,我們不需要再等很久。而且,你就算現在到了靈雀山,要再出七野也需等到明年百英決,急了也無用。”
徐懷璧說的有道理。
但言行還是擔憂這裏到靈雀山還有很遠的距離,這一路上不知還要發生多少事,多少戰鬥,盡可能早到靈雀山,多一些時間,也能多一些應變。
言行道:“可是...”
徐懷璧打斷道:“老夫知道你所想,聽老夫的,靜下心來,於你有好處,會把你現在落下的時間補上。”
言行喃喃道:“好處?什麽好處?”
徐懷璧抬頭望天,微微笑道:“天色不早了,你隻管治好你的急病,老夫去打幾壺酒來。”
說罷,朝著言城的方向一閃身,不見了身影。
留下言行和赤羽大鵬還在思考徐懷璧說的那番話。
等,或許是必要的。
但究竟要等到何時?
過了許久,言行眼前一亮,這裏離言城不過幾十裏,言行離開南野密林進入言城城境,萬一被天雷宮和大秦的人發現會給言城帶來很多麻煩,但徐懷璧一身踏星術出入無憂。
天雷宮的變動賈家自然有消息傳來,乾坤十鼎入七野,過去雖未想過,但現在猜到了這種可能性就可讓賈家留意,甚至可以直接從李治平處探聽。
這樣就能更加準確的錯開與乾坤十鼎可能的遭遇。
言行看著徐懷璧離去的方向笑了,看來徐懷璧早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