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清談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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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先生,你究竟是何意思?還有這‘秦時明月漢時關’,不駢不儷的,又是出自哪裏?”何冕怒問
    此間的飲酒探討,原本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無外乎是陳述自己的觀點,然後奉承一下別人的觀點,也沒有誰一定要堅持自己的觀
    周坦這喝酒上頭之後,直接將友好的討論,上升到了激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周坦再飲一皿酒,趁著醉態,索性將這整首唐詩抑揚頓挫的吟完整
    詩畢,不僅本桌諸人陷入了沉
    前後相鄰兩桌客人,也紛紛投來詫異目
    如今律詩尚未誕生,七言體的詩歌更是不曾流通於這個時
    可不論如何,後世王昌齡出塞之詩的氣勢磅礴,是古往今來但凡識字者都能體會到
    隻不過,當下文壇亦正受“正始之音”的影響,趨於玄談而鄙之俗但凡言論國家大事、功名利祿、政績幾何者,幾乎都會被年輕士子所嗤唯二慶幸的是,壽春地處邊境,軍事氛圍更重,又,“正始之音”盛行之地,遠在洛
    崔旦、陳茂身為太學生,是為在座諸位之中受玄談風氣影響最深者,這會兒已經臉露鄙夷之
    徐罕也不禁暗暗捏了一把
    “沒什麽出處,月前與揚州度支校尉府上吏閑談,聊起了胡校尉父親以道公,於青龍元年,大破保塞匈這幾日有感而發,緬古懷今,作此拙”周坦隨意編了一個理
    胡烈的父親胡遵,早年就在北疆擊破了叛亂的匈奴胡薄居姿職,迫使其再次投降臣當然,是役的指揮官還是司馬
    隻不過校尉胡烈就駐在壽春,索性就近借用,使得這番說辭更加真
    何冕頓時十分尷尬,既生氣,又有幾分忌生氣自然是周坦的冒失無禮,而忌憚的則是對方似乎是有些真才實學的,對簿起來,恐無勝
    “詩詞歌賦,文學造詣,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你們辯論這些,除了徒耗精神,可能有定論嗎?”周坦絲毫不懼,自顧自笑談
    “周兄,稍安勿躁,我等隻是各抒己見而”諸葛禮起初對周坦同樣有些不悅,但著實也被剛才一句“秦時明月漢時關”嚇到了,他保持著風度,和顏悅色的安撫著周
    “是啊是啊,這世上萬物,無定論者不計其數,既無定論,方才有探討的餘地”呂近也跟著做起了和事
    一番相勸,氣氛似有轉更兼之周坦此詩又與胡將軍有關,不便輕易開
    “敢問周兄,這飛將,應是飛將軍李廣,但這龍城當作何解呢?”這時,沉默已久的陳茂,突然改口研究起了周坦剛才的七
    後世對龍城飛將確實有諸多討飛將一說是李廣,一說是李廣利;而龍城,一說是大將軍衛青首戰攻破匈奴龍城,又一說並非是匈奴城池,而是與玉門關一樣的關解釋眾多,卻無定論,後世便將龍城飛將統意為“抗擊匈奴的將士
    而顯然,這正是詩歌極大的魅力所在,既有真實可據的背景,也有無窮無盡的聯
    “大將軍衛青,首戰擊破匈奴龍城,在下鬥膽,擅自以龍城代了衛將軍的尊”周坦這會兒,自然還是找了一個比較有說頭的解釋,來做了回
    “秦月漢關,龍城飛將,萬裏長征,胡馬不七言四句二十八字,竟寫出了古今三百年的金戈鐵此等蕩氣回腸,令在下欽”陳茂感慨萬千的說
    他雖是太學生,追逐潮流鍾愛清談,然而自己尚且年輕,並非固執不再加上,他也確是陳泰遠親,若得了機會,免不了是要將叔公之名搬弄出來顯現一番
    當即,他親自為周坦斟酒,與之對飲了一杯,接著說道:
    “此詩,使我不禁想起正坐鎮並州的叔想必他每每登城巡望之時,也會希冀能繼衛將軍李驃騎之宏誌,平定邊陲,降服胡”
    他可是瞅準了機會,巧借此事也讓自己蹭一蹭話
    此時的陳泰,確實戒防著北疆胡夷,隻不過在他的任內,多以懷柔政策安撫周邊少數民族,幾乎鮮有戰事發
    崔旦見世家出身的陳茂都放開了,自己也不好再拘著,圖個熱鬧,與大家一起熱
    “浮華案”之前的清談,大多還是有宇宙、哲學、人文的思想在其中,那時候想要融入清談,少不了得有雄厚的知識積“浮華案”後,直至魏明帝曹睿去世之前,清談之風遭遇了全麵扼製,但並未斬斷其
    正始年間,曹爽獨攬大權,再次親信何晏、夏侯玄等人,市廟內外又掀“正始之音
    而此時的清談玄學,除了幾位名聲顯赫的大才,餘下更多隻是趨炎附勢、附庸風流的泛泛之輩,使得風氣逐陷迂腐無為、相互吹褒、空洞無
    士子們之所以趨之若鷺,隻因一心想要融入當朝權貴的名士圈,求得到名士欣賞,便能謀得官許多學半斤、識八兩的年輕人,口口聲聲淡泊名利、清風明月,而所作所為,終究還是為了追名逐
    至於民間的清談,是因為上升通道的閉塞,士族壟斷了政治民生大量的資源,再加上往後三十年裏近乎“白色恐怖”的政治局勢,不妥協便為異己,致使大量寒門、草根人才對朝政徹底喪失信心,借故躺平避
    自重新回到榻席後,徐罕便再無發言的機會,而他的心情,也如同群山激流一般,一通起起伏伏,直到這一會兒,方才得了幾分平穩落地的感他自是萬分欣喜,看來今晚能順利進入楚王府赴宴了!
    “兄長,成了幾分了?”這時,周坦湊過來,低聲問
    “六、七分了,賢弟,愚兄著實不曾想到,你竟有這般詩學才情,佩服佩”徐罕低聲回答,也不掩對周坦的欽佩之
    “寫詩嘛,有何難?就寫點別人看不懂的,反正我自己都未必懂,”
    “這難道是心中無詩,處處是詩嘛?如此之高的境界?”
    “兄長,再拜托你一”
    “何事?”
    “再來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