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魚符、龜符與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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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郎官?
    那些權貴子弟,各個養尊處優的,會願意進宮做侍衛嗎?”
    劉季有點意外。
    “誰說隻做侍衛之臣了?
    這批郎官,自是比較特殊,近侍左右,參謀政事,執兵宿衛。
    未來既可升遷做高官,又可外放去地方做令守。”
    呂雉娓娓道來,
    “陛下細想,這些老臣子,哪家不是生了好幾個兒子?
    那些未來注定襲不到爵位的子弟們,或是胸懷大誌不願靠祖蔭的,與其荒廢了,或是每日遊手好閑,不如進宮來吃點苦,磨礪一下。”
    郎中的本意為“廊中”,顧名思義,專指在君王宮殿前左右廊之中任職的宮廷侍衛。
    這個設置,早在春秋之際就已出現,到了戰國時期,七國的王宮中,都不乏郎官或郎中的身影。
    而郎的職掌範疇,也隨之發生了變化,不再局限於入奉宿衛,而是逐漸參謀政事,成為了能與皇帝日常見麵、商議的左右親信近臣。
    戰國末年著名的相邦公孫衍、李斯等人,皆是以郎官的身份入仕,繼而一路坦途,封侯拜相。
    這是未來的青年新銳與高級官員的人才儲備庫,而且,知根知底的功臣之後,用起來也放心。
    “這倒是,隻是宮裏沒設這麽多郎官員數吧。”
    劉季撫著胡須,心裏還是有些猶豫。
    “正是穩定人心的時候,陛下便多增幾個空缺又何妨。
    能文的,來當謁者、議郎,能武的,來當禁中宿衛,人盡其用。”
    呂雉明白劉季的隱憂,他對功臣們素來不放心,這次親征前,特意強調讓她盯緊功臣元老的家宅,也正是為此。
    而她與劉季的立場不同,性格也不似他這般雄猜,因此,她看待這群年輕人的角度,也是截然不同。
    年輕功臣子弟若能為郎,雖品秩不高,沒什麽實權,但出入禁闥,常侍君側,隨行護駕,地位特殊,非同小可。
    這群人曆經一番磨練,出將入相,便又是王朝的一支薪火相傳的生力軍。
    如此一來,便不會重演曆史上漢初時的窘境,功臣們死的死、除的除、老的老,麵對連年犯邊的匈奴及國內的屢次叛亂,偌大的朝廷竟無將可用。
    更重要的是,她有十足的信心,將這群功臣二代,收服為可供自己所用之人。
    ***
    “嗯,行,我明天便和他們說。
    待我大軍出發後,你逐家逐戶地慢慢選吧。
    記得要均衡利益,凡是叫得上名的,無論親疏,每家都要選。”
    這又是上下相維、互相製衡的道理了,利用功臣之間的矛盾,來確保這些郎官不會聯手對付自己。
    皇帝內心深處的懷不自安,竟嚴重至此。
    呂雉緩緩點頭,
    “我預計,這批郎官選下來,大抵要百人以上了。
    先同陛下打個招呼,免得你到時覺得宮中生麵孔太多。”
    她口中說笑,心內卻暗暗盤算:
    功臣高官的子弟算一批,
    各郡國察舉選出的不論出身的人才算一批,
    富戶大賈出資為子弟換前程的也算一批,
    加上張太傅從西北六郡篩選的良家子之精銳,這其中,必有可造之大材。
    太子劉盈若與他們自幼親厚,一同成長,也算有了一批可倚為左膀右臂的從龍之臣。
    她這個悉心安排的舉動,潤物細無聲,與其說是為劉季的朝廷儲才,倒不如說,是在為太子與自己培養羽翼。
    洛陽城中的梧桐樹,終於有機會引來鳳凰了。
    “這群郎官都得集體舍居,這下子,宮裏宮外,可要熱鬧了。”
    麵對難得的契機,呂雉心情大好,全無皇帝親征前的哀思惶恐,劉季略有些不悅,板著臉道,
    “你讓叔孫通好好教教他們禮數,別出什麽亂子。
    還有,戚姬討要的那個內傅,已從趙國來了,你回頭見一下。
    對了,她前日還說,想給自己和如意所住的宮室,求個新名字。
    她說‘魚藻’二字不錯,我聽著似也不差,要不就叫魚藻宮吧。”
    “哦,你已同她說過了嗎?
    她這次怎麽不隨你出征了?”
    呂雉輕微牽動嘴角,壓抑不住好奇。
    “哦,昨日見她時,含糊提了一下。
    她本是哭著要和我同去的,我執意不肯,太危險了,這才作罷。”
    “嗯,趙媼既來了,我自會見見,洛陽北宮的規矩與邯鄲不同,我會讓人好好教她。
    至於魚藻這個詞,究竟是不是好的,誰能有叔孫通懂?
    回頭我問問叔孫通罷。”
    果真同史上所載的一樣,戚姬步步為營的做法,自作聰明,實際卻張揚得路人皆知。
    ***
    “魚藻”二字,本出自《詩經·小雅》之《魚藻》篇,取自“魚在在藻,依於其蒲,王在在鎬,有那其居”一句。
    這幾句的寓意倒是不錯,是借著歌頌魚兒在水藻間悠遊的自得其樂,讚頌百姓安居樂業的和諧氣氛。
    而戚夫人的小心思,全埋在了“王在在鎬”這一句。
    隻因,這句裏所講的“王”,指的不是什麽尋常王子,而是住在鎬京城中的周武王姬發。
    叫什麽魚藻宮,叫養德宮算了,讓她專心修身養性,不要做那些徒勞無謂之爭,呂雉深歎口氣,隱隱感到一陣頭痛,
    “既然要給宮宇更名,那幹脆就讓叔孫通帶著那些博士,把所有嬪妃的住所逐一都改改名,圖個吉利。
    馬上要親征了,這些瑣事,就莫要擾陛下聖聽了。”
    “行,都交予你吧。
    對了,你那枚皇後之璽,務必收好,還有這調兵虎符,你也一並收藏起來。”
    劉季自懷中掏出一個光燦燦的金虎符,眼光陰晴不定,
    “關鍵時刻,璽書與虎符同用,可以調兵遣將。”
    呂雉接過虎符,才發覺漢代的虎符雕得無比精美,虎符通身篆著流雲紋,金字錯書,呈臥虎形,昂首卷尾。
    她將冰涼的虎符握在手心,前世的回憶猝不及防地紛至遝來。
    唐代的兵符亦是金質或銅質,但多為魚形,取與李唐諧音的“鯉魚”之意。
    各個魚符的頭部,均鑽有一小圓孔,可以穿繩,隨身攜掛。
    當時,朝中官員流行在魚符外另罩一個錦繡魚袋,用華麗的金銀線係於腰間,隔著數丈便光彩奪目,以彰顯身份。
    後來,她改唐為周,為表武氏正統,索性連魚符也換了,改為代表玄武的龜符。
    而此刻的她,不再糾結於兵符的外觀了——
    無論是魚形、龜形,還是眼前的臥虎,千奇百狀的形狀都是虛的,隻有權力是實的。
    呂雉微微昂起頭,攥牢了掌中的虎符,
    “你且踏實去,隻管掃平了臧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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