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關係大於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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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師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轟鳴,遺書裏的每一個字都像鐵錘一樣,一下一下的敲在她的心上。
    在職稱和晉升受阻之後,周依雲對這份體製內的工作越發顯得佛係,淡然。在無謂業績的前提下,她對學生也顯得寬仁,甚至亦有些無謂。對本職工作和一茬又一茬的學生,周依雲曾經的激情幹勁早已散去,僅剩的隻有對職業的基本尊重和責任。
    周依雲自信,即便如此,自己一樣可以秉持公正和仁愛,對學生可以不偏不倚,一視同仁。如此,已然足夠。
    即便如此,周依雲依然是樂文中學語文教學的杠把子。
    和年輕氣盛,急於用業績在學校立足的陳陽不同,她雲淡風輕。如果不是胡心舟的遭遇過於揪心,激發了周依雲內心深處那柔暖的母性和沉寂的師愛,否則她也壓根不會插手。
    吳意涵遺書裏說的那些,周依雲也並非沒有感覺。隻是學生對她的崇拜和喜愛,她早就習以為常,自己不願也不屑去用心回應。
    發現吳意涵故意損壞女兒的照片後,周依雲雖未深究,內心卻對這樣的女生很是反感,甚至有些厭惡。她雖為人師,也隻是一位普通的女子,修行普通,沒有那麽大的胸懷和包容心,好惡清淺,以物喜,以己悲。
    周依雲想,如果自己當時摒棄狹隘的思維,深思一下吳意涵那麽做的原因,和吳意涵傾心交流一次,自己對這孩子的疏離和冷漠,會不會就會變成原諒和憐憫?今天這樣的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陳陽老師急匆匆帶她來醫院的時候,她還一路納悶,這樣一位備受寵愛,養尊處優,階層優越的女生,怎麽會突然做這樣的傻事?
    誰能想到一個缺乏母愛的敏感女孩,內心世界有多麽荒蕪雜亂,泥沙俱下,血汙橫流,卑微可憐?
    有人從周依雲垂下的手裏拿過信,聲音蒼老,帶著乞求:
    “周老師,我可以看看嘛?”
    是吳父。他向來挺拔驕傲的脊背,今天微微佝僂著,沒有一絲新婚的喜氣,那凜然難犯的霸總氣質也蕩然無存,在女兒自殺的重擊下,他已泯然眾人矣。
    周依雲點點頭,低聲說:
    “對不起!”
    吳父恍若未覺,如饑似渴的看著,然後便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抱著頭,喃喃說著:
    “造孽啊!造孽!”
    淚水從吳父的指縫裏滲出來。
    成年人的世界是不容易,但是未成年人的世界也不容易。他們稚嫩的肩膀還扛不起人間的風雨,他們幼小的心靈還消化不了心中的負荷。他們也渴望傾訴,渴望釋放,渴望解脫,渴望放過自己和別人......
    關係大於是非!周依雲突然想起自己對陳陽老師說過的話。
    不管吳意涵性格上是否過於執拗和任性,自殺的行為是不是極端草率,對父親婚事的幹涉是不是通情達理,自己身為老師對吳意涵的疏離,吳父對女兒心聲的漠視,導致吳意涵的心結難解,越積越深,無處可訴,進而走上絕路。
    如果身為老師的自己,或者吳意涵的父親,能夠停下匆忙的腳步,認真聽取一下吳意涵的心裏話,真誠的與之共情,不談是非對錯,隻站在她的角度,感同身受,那麽,今天這一切是否就不會發生?取而代之的,可能隻是一場學生靠在老師懷裏,女兒靠在父親懷裏的哭泣?
    當心事訴盡,眼淚擦幹,一切陰霾是不是也會隨風而去?美麗的少女依然奔跑在成長的路上,而不是躺在冰冷的手術床上?
    周依雲想起讀大學時,心理學老師說過的一句話:
    “同學們,以後,你們走上教師的工作崗位,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學生,處理各種各樣的問題,不要害怕。你們要記住,隻有對方信任你,你才能有辦法教育他。說教是空洞的。你的理論再正確,也不能博取一個討厭你的人的支持。關係大於是非。老師有一句話送給你們,它勝似靈丹妙藥,百發百中。當你遇到任何棘手的,不可思議的學生時,你可以這樣問他:‘孩子,我覺得你這麽做也有你的原因,你能和我講講嗎?’......”
    大學畢業二十幾年的周依雲,此刻想起大學恩師的教誨,不覺淚如雨下。
    周依雲後悔,自己為什麽當時不對吳意涵說:
    “吳意涵,你損壞我女兒的照片,可能也有你的原因,你能和我講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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