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奧西裏斯之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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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格·多恩沒有留活口。從蒸汽異形到被操控的人類,他清理了所有敵人——當然,異形飛船裏的無害雜菌不算,馬卡多。++是的,馬庫拉格確實有過這個文化。嬰兒在出生後,不論性別,隻要不夠強壯,就會被留在山頂上自生自滅。++考慮到災難性的人口總量,因威特珍惜他們的新生兒,但死者不會收到比一次低頭更多的哀悼。++奧林匹亞?奧林匹亞自然環境優美,人文風氣寬鬆,社會福利高,宜居地帶廣,這就是我們鋼鐵勇士人數正在逐步靠近二十萬的原因。++努凱裏亞?我不知道。這要看安格隆的態度,他對努凱裏亞原本的文化離深惡痛絕隻有一步之遙。++我不想討論他們的行為是出自屠戮異形的決心,還是為被控製的人類帶來解脫的仁慈,抑或隻是純粹的無情,馬卡多。我隻是在客觀地幫你描述我看見的一切。++我強調文化?那一定是被羅伯特·基裏曼影響的。他才是那個以馬庫拉格為傲,以至於天天將文明的文化、軍團的文化,那些諸如此類的架空詞匯掛在嘴邊的人。++當然沒有,帝國宰相。不過我覺得他隻是還沒有想到。不,這不是替這些基因原體們辯解。我相信他們隻是還需要一個思維的擊發點,一根撞針,一種足以觸碰到靈敏彈簧的壓力。什麽?不,我會強調我人在奧西裏斯,所以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會失望。當然。不過在這之前,讓我先相信他。+莫爾斯將金色的筆杆拋回桌麵,聽著那件融合了靈能與帝國尖端科技的小玩意在鐵製的台麵上發出一連串的磕碰聲。羅格·多恩與幾名完成任務的連長和小隊長各自返回他們的戰艦,繼續向塞佩圖斯十二號的方向前進。在第一艘廢棄的沙漏空間站被探明後,帝國遠征軍對奧西裏斯的靈能異形具備了更充分的了解。多恩充當前鋒中最為迅猛的偵查兵,羅伯特·基裏曼接收羅格·多恩傳回的數據並送給“鋼鐵勇士艦載分析模型”,丹提歐克再將分析結果送還給羅伯特·基裏曼,等待極限戰士之主做出他的決策。奧西裏斯星團的防禦屏障在幾位原體的合作之中仿若不存,而他們的路線規劃和攻擊策略在凡人與星際戰士眼中隻能用不可思議的奇跡來形容。“在我們的父親、原體羅伯特·基裏曼與原體羅格·多恩的聯合作戰下,通往星團核心的道路已經被掃清。我們的部隊一層一層地解除了奧西裏斯異形的鬆散防禦體係,截至目前,這都是一場出色的作戰。”丹提歐克坐在阿哥拉集市的沉思者中樞之前,在鋼鐵勇士的連隊內部發出公開通訊。此時隊伍之內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基因之父就在丹提歐克的戰列艦裏,盡管不怎麽理解,大家還是默契地為父親保守這個秘密——畢竟佩圖拉博做出的決定中包含的未解謎題從未減少,比如工匠莫爾斯,他們私底下討論他的用詞都是“你知道是誰”。“接下來,我們將進入奧西裏斯的核心防衛圈。我們的敵人將不再是潰敗於綠皮之手的遭遺棄的靈能種族,也不再毫無章法進行追擊的受控獸人。我們將要迎接一場充滿未知的大戰,而我們的人手並不充足。”“度過這場戰役,我們麵對靈能敵人的經驗將更加豐富,手段將更加多元,這是羅伯特·基裏曼贈送給他的子嗣的戰役,也是第十三位原體贈予我們的磨礪。”丹提歐克感受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佩圖拉博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讓他們保全生命。”“……但是,在這場戰役中,沒有任何指揮官希望你們將自己寶貴的生命無端消耗。伱們不隻屬於你們自己,你們的性命還屬於帝皇的天鷹,屬於我們的基因之父。戰士們,用好它。”“接下來,我要重新對各小隊進行分組。首先,梅蘇特·坎波斯,跟隨極限戰士。”通訊器中傳來這名統一戰爭老兵的回應。他曾經是那名已故戰爭鐵匠在基層時的戰友,丹提歐克決定讓這名經驗最豐富的戰士去應對極限戰士主戰場上將要麵臨的危險,同時在那名剛回歸的基因原體麵前展現鋼鐵勇士的力量。“斯坦頓·馬修斯,繼續跟隨鋼鐵勇士艦隊行動……”任務分配結束後,丹提歐克回頭看著自己的基因之父。佩圖拉博坐在他身後,沒有著甲,淺色且以奧林匹亞本地語言作為金色裝飾花紋的長袍覆蓋在他高大的身軀上,刹那間讓丹提歐克以為自己回到了數年前的奧林匹亞。那時佩圖拉博正作為洛科斯的少年新貴聲名鵲起,他治下的國度令半個星球的公民心生向往,他本人的畫像也在奧林匹亞各地流傳。接著丹提歐克無聲地否認了自己的想法。現在的基因之父遠比當年畫像中的黑發少年宏偉而威嚴,有些丹提歐克說不清的因素正在他身上發生改變。他越發沉默和內斂,眉頭仿佛永遠略微地皺著,但一些真正讓這名基因原體從凡人之中產生區別的精神力量,則變得更加蓬勃有力。“父親,我繼續帶隊嗎?”丹提歐克問,回應了佩圖拉博眼中的探尋。“看情況。”佩圖拉博回答,“假如羅格·多恩攜帶的攻擊性力量不足,你去聽他指揮。剩下的隊伍交給我。”——卡斯皮恩回到指揮室,要看見瓦倫圖斯沒在工作可不容易,但現在他的隊長的確正站在窗戶邊,一言不發地旁觀空中劃過的大批光矛。從一周前開始,偵查任務基本結束,瓦倫圖斯的艦船遊走在奧西裏斯星團最貼近核心區塊塞佩圖斯星係的圈層之內,與主部隊保持略遠於帝國艦船宏炮射程的距離,在監視目標的同時完成一些必要的火力補充。這些被異形奴役的凡人戰艦在星際戰士和原體們的直接指揮下節節敗退,而鋼鐵勇士旗艦上時不時向外發射的金藍恐怖靈能則作為一種未知的可怕威脅,極大地打擊著靈能種的信念和力量。羅伯特·基裏曼的通知已經傳來,這一周之內,他們就能將奧西裏斯靈能異形中最大的那個沙漏空間站納入包圍圈。“我記得我們也遇到過這些亮閃閃的武器,”卡斯皮恩湊在瓦倫圖斯的身邊,肩甲彼此相撞,“漫天的高射炮,就向著我們的風暴鳥衝過來。那天我們差點把命丟在裏麵。”“那是一個科技帝國的無謂反抗。而這是鋼鐵勇士的梅蘇特。”瓦倫圖斯目不轉睛地盯著空中被鋼鐵勇士的遠程火力一批批擊落的擋道的獸人船隻,他們的每一擊都能表現出經過計算的美感,沒有任何一發激光被浪費,在進攻的同時,更是不曾給敵人留下任何反擊的空隙。“雖然他們在進攻,但我總覺得我看見了一群防禦大師。”卡斯皮恩評價道,偷偷撇了撇嘴,“我覺得我們能打得更漂亮。”“紀律。副隊長韋魯斯。原體羅伯特·基裏曼正在為我們展示他的紀律,你不該在此時追求不屬於我們的戰績。”“多洛長官啊!你就直說吧,我最近哪裏惹到你了?”瓦倫圖斯沒有搭理卡斯皮恩。他接起通訊陣列,“三號偵查小隊。請講。”“是的。”他掛斷通訊,轉頭看著卡斯皮恩,“你有工作了。原體讓我們全部加入包圍圈,和他一起準備跳幫。”卡斯皮恩把頭盔扣到頭上,因為尚未固定所有鎖扣,頭盔內置電子設備沒有激活,他的聲音直接穿過層層金屬,沉悶地響起:“你去還是我去?”“我去船長室指揮。”瓦倫圖斯說。卡斯皮恩艱難地用他戴上手甲的笨重手指比出一個明白的動作,他的嚐試不太成功。“那麽你的風暴鳥歸我了,長官。放心,為了感謝你樂意讓我跟父親並肩作戰,我會把這個大家夥安安全全帶回來的。”“這不是我的風暴鳥,這是軍團的財產。”“明白,十分鍾後我就把你的咖啡杯從窗戶裏扔出來。”“混蛋。”瓦倫圖斯說。“什麽?”卡斯皮恩停下腳步。“不準扔,你這個混蛋。”卡斯皮恩發出一陣大笑,用了兩大步跑回來,給了瓦倫圖斯一個屬於著甲星際戰士的過於沉重的擁抱。——他正在隨著戰爭的推進而變得暴躁。羅伯特·基裏曼想。當更多的炮火在寂靜的宇宙深處無聲回響,他想起康諾陪伴他把玩著馬庫拉格的銅幣看星星的那些夜晚。那些記憶中的繁星開始燃燒,在絢爛的光矛與龐大的炮口中爆破,在異形沙漏空間站的擠壓和帝國艦隊的榨取中變成幹燥的粉末,從內而外地被擊破。毀滅的步伐與他的心跳在同一個節拍中響起,帶動著他滾燙的血液在身體內奔流,通過呼吸的氣流進入空氣,在嘴唇上方留下灼熱的觸覺。他回想著尤頓曾經給過他的教導,在他和平征服伊利瑞姆後尤頓女士給他的由衷讚賞和欣慰的那一個眼神,腦內滾滾不息的戰意逐漸平息,清涼的理智回到他的身軀內,他找回平靜。在塞佩圖斯十二號與異形最大的沙漏空間站中,經過討論,羅格·多恩和他一致認可應當優先跳幫沙漏空間站。一方麵,在不動用滅絕武器的前提下,在整個巢都中清剿叛軍顯然會耗費大量的時間,另一方麵,隻有解決叛亂的核心所在,才能防止更多的帝國人類在異形指揮中心的控製下受到奴役,填補異形兵源。這也意味著他們將直麵奧西裏斯星團中最大的危險:在數個相互關照,無法依次拆除的了望沙漏中,強攻進入異形的勢力中心。三萬三千名阿斯塔特,有限的進攻力量必須被集中,而跳幫是唯一的選擇。阻擋在異形空間站與極限戰士艦隊的最後一重障礙即將被突破,異形的偏轉重力場造成的大範圍凝滯在帝國之拳與鋼鐵勇士無窮無盡的高強度重火力攻擊下報廢,正麵的幾座防禦空間站被撕碎。這也意味著這兩支幾乎把全部武器都換成專門完成戰略轟炸的協助艦隊即將退出戰場,將場地留給奧西裏斯之戰的主要戰力。羅伯特·基裏曼向前方舉起手。歌利亞級戰艦在他的指揮下,撞入暴露在極限戰士航線中的異形空間站內。一個能在陣前率領軍陣的將領對士兵起到的鼓舞作用將在特定環境下持平將領暴露於敵前的風險。他想。何況他是一個基因原體,是向戰士許諾勝利的長官。他離艦,進入靈能種族灼熱的能量光環和詭異的建築內部,在燃起的火焰和煙霧中前進。星際戰士的速度跟不上他的全速奔跑,一個離隊的指揮對戰陣絕無利好,他控製步頻,抬起爆彈槍,爆彈從槍管中飛出時就像直接從他的掌心落向敵人的軀體。為了達成實時的指揮,他佩戴頭盔以使用頭盔內置的通訊器,引導極限戰士往合乎理論的方向進攻。異形和異形的設備在極限戰士的進攻中發出尖銳的雜音,它們的抵抗足夠凶猛,但不超出羅伯特·基裏曼預估的理論上限。一些彈藥在發生爆炸,毀滅的熱浪在曲折而狹長的迷宮中轟然炸響,摧毀著這支異形文明標誌性的裝飾時鍾與華麗機械結構。異形因此而不斷哀嚎,就像達到臨界點的熱水在淒厲地高呼。基裏曼從磁扣腰帶取下短劍,劍刃割裂異形的半蒸汽半固體的外殼,狂風和火焰組成氣浪洶洶湧來。所有的方位都正在爆發出刺耳的爆炸聲,羅伯特·基裏曼分辨著異形空間站內部的結構,將之與鋼鐵勇士們曾為他總結的異形建築學特征一一對應,仿佛有人指引道路一般,精準地在引擎的轟鳴和眾多戰爭機器的呼嘯與油煙中一次次找到最短的路徑。極限戰士被精心規劃的隊伍中所有的部隊職能都得到運用,已經收集的異形弱點信息理論被全部地運用在這場沒有退路和仁慈的戰鬥裏,他們的殺戮效率甚至接近著他們曾經使用滅絕武器的那些歲月,而所有的一切都得益於戰爭前期烈度較低時他們獲得的信息與資料。炸藥和鏈鋸劍成為極具節律的樂曲,奏出的音樂和呐喊中唯一的含義是毀滅。語言和符文在重型爆彈槍之前不值一提,星際戰士的速射訓練高效地摧毀著所有透明的水晶和隱藏在擺設中的精巧照明裝置,動力武器的藍光和異形灼燒的軀體點亮黑暗。他正在摧毀這個異形的文明。基裏曼忽然意識到這一點,在他的劍刃收割了下一條生命的時候。不是征服,不是複仇,從一開始他所需要的一切,他將要給他的軍隊送上的賀禮,就是將這個異形的文明毀滅。他抬起頭看向遠處,被摧毀的電力係統讓空間站內部的一切都無比昏暗,但一張明確的地圖加上頭盔內置的分析設備已經在他的大腦中勾畫出他所需要的一切戰爭信息。這支異形對他們的推進速度存在嚴重的錯估,它們從炮台趕往空間站核心的速度不夠快,即便它們的確表現出某種意誌合一的專注和協力。極限戰士前進得過於迅速,目標也過於明確,再加上鋼鐵勇士的隊伍在重整軍陣後順著他們開辟的道路切入戰場,為他們做好了後方的防護,讓極限戰士向前推進的後顧之憂大大減少。指揮室已經離他們不遠。假如異形的首領真的在這座最大的空間站中,那麽它的耳中一定已經被毫無仁慈的炮火填滿。是的,在它們殺死人類,奴役人類的軀體,將人類的財富和骷髏納入它們的收藏之時,異形就該考慮到這一天。這就是征服,是複仇,是毀滅,這些詞語同為一體。最後那扇防護大門前的衝突十分簡短。極限戰士耗費的鮮血比羅伯特·基裏曼預想的少,盡管這聽起來不夠寬容,但現在的犧牲的確在他的可接受範圍之內:實際上,兩邊的交換比足夠令任何將領喜笑顏開,基因原體不會因此驕傲。這是他們的應盡之責。基裏曼保持著介於對毀滅的熱情和理智的冷靜之間的心理狀態,看著爆炸物混合著異形的蒸汽屍骸將大門炸穿,他的戰士們為他開路,基裏曼跟在戰士之後進入這間最後的房屋之內。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遠比任何先前遇到的異形都要巨大的怪物,過於高大的身軀在觸及天花板後蜷縮,古怪的頭顱下垂,數百條令人駭然的肢體從這個蒸汽怪物的每塊身體部位上向外延展,就像它是整個靈能種族所有特性的一個究極集合體。它沒有拿任何武器,不會說話,仿佛沒有主動進攻的能力。但下一個瞬間羅伯特·基裏曼立刻知道自己錯了,它的確是這個種族的集合體,或許更準確地來說,這個怪物就是異形種族本身。那些肢體從它身上掉落,在落地的過程中形成新的個體,每個部分都牽連到其他部分,每個部件都是整體的一部分。他的戰士陷入戰鬥,這些新生的靈能種尚且孱弱,它們不足以摧毀這些戰士,直到一股無比強大的靈能力量在這間房屋裏如恒星爆炸般,將熾烈的痛苦和滾燙的白色鋒芒燒上所有人對靈能幾乎毫無抵抗的神經,洶湧的風暴造成的有形暴力將原體、戰士和靈能種自己全部掀翻到牆壁之上。夢魘般的精神漩渦在絕望中燃燒著室內的空氣,可怕的靈能造成的刺痛像長針穿透他的大腦,基裏曼聽見了兩聲極度痛苦的高聲尖叫,一聲源自異形集合體的意誌深處,另一聲是他自己的。這是他首次直麵攻擊性的精神靈能。一切正離他遠去,他墜進一片蒼白而滾燙的精神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