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 卷五十五下 文學類第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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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何,字雲誠,河間易縣人。善逞口才,州郡馳名,人少能屈之,亦長文采。開陽十九年,韓豐畔入鮮卑,幽州刺史趙之揚使何為勸降文以送之曰:
“將軍奔波,得無勞頓?將軍秦氏驍將,社稷股肱,何以棄國而從虜,委族而臣胡?聞將軍以妻子自絕,用入賊帳,此非宜也。夫將軍妻子所以自絕者,以人口蜚蜚,不堪其辱,非是天子之意,不為萬歲之心。昔陛下屈折聖躬,為天下請將軍(注曰:事在《韓豐傳》),豈以二三子語而疑將軍乎?誠青蠅雜噪,惑害令妻。今陛下已詔罪責茲倫,以章國法,亦報將軍,將軍何以猶負畔名,久縣絕域?
方今神州仲夏,寰宇升平,竹深柳綠,鶯飛梅熟,池塘唱蛙曲,高木奏蟬聲,荷花臥湖以待白馬(注曰:韓豐常乘白馬),梧桐搖枝而迎將軍,豈無懷重鄉之情,匪生念國之意乎?瀚海苦寒,沙漠空曠,百裏不聞中州之語,舉目難尋華夏之人,焉將軍常居之地?寔足下困厄之區!利害得失,將軍天下名將,智勇冠軍,方寸之間,能不明邪?”
豐不從。何後官至河間郡丞,昌武十年卒,時年六十。
到愉,字子悅,琅琊東武人。少蘊才氣,頗好文章,名聞齊魯之地。趙氏篡逆,義軍推宋王為盟主,討趙氏,使愉為作檄文曰:
“偽趙氏獻者,賴父祖之成業,因皇祚之垂危,包藏賊心,窺竊神器,僭越大號,弑君屠王。罪惡之眾,拔發不足以錄;造孽之深,罄竹難為之書。
今幸天下黎民,心猶在秦;四海文武,忠心不變。荊州刺史儻,舟師發於江漢;交州刺史正烈,銳卒出於嶺南;青州刺史冰,鐵騎興於齊魯;揚州刺史寧,甲兵濟於長江。南連百越,北至大河,無不搖旗呐喊;西起三峽,東絕滄海,盡皆雲集景從。四方唱義,共鄉京洛,所到之處,自當摧枯拉朽;兵戈抵達,必將應鋒搗破。
卿等或持節在外鎮,或執笏於前皇,皆為我家之舊臣,悉是先帝之蒙愛。夫賊寇趙獻,父祖鹹食我家俸祿,罪母更是新羅餘孽,於忠義有闕,於血脈不正,今敢越位於廟堂,玷汙於玉璽,是若可忍,孰不可忍?諸君若能迷途知返,顯章忠心,共興光複之師,同創匡義之舉,則封官拜爵,自如山川永固;賞號加邑,宜擬江河常流。倘尚懷僥幸之心,抱猶豫之意,則劍馬所到,恐不免葉落冰離;旌旗所至,亦難逃煙消雲散。時生死由命,願自求多福。試看今日之域中,豈是皇家之正統;複觀茲朝之偽趙,安是華夏之血脈?移檄天下,鹹使知聞。”
後中興行台建,愉領秘書郎。永弘元年,出為琅琊太守。三年征為秘書丞。七年病卒,時年四十七。
劉傑,字英材,河南滎陽人。祖祁,司徒,父曲,司隸長史。傑頗有筆力,為祁所愛。開陽二十年,舉補著作郎,尋正。
昌武五年,為中書侍郎。登豐元年,以黨趙氏,超擢秘書監。趙氏篡逆,以之為偽侍中、秘書監,封偽滎陽侯。
義軍既檄討趙氏,趙獻使傑作檄以應之,曰:
“近聞前朝宋公秦寧有文與朕,朕取而覽之,以為笑談。
夫朕之祖父,鹹有功於萬民。皇祖聖武皇帝掃除暴梁,驅逐鮮卑,武功章於邊塞;皇考孝文皇帝梟首楊零,匡正社稷,文績顯乎朝堂。恩及四海黎民,德蔭九州黔首。
直秦運將終,乾坤傾頹,彼祚有窮盡之釁,布衣受塗炭之苦。朕乃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奉天承運,踐登天極。此實命數之所在,民心之所章。
五行始終,天地運轉,秦運既盡,聖命在燕。而前朝宋公寧闇於天機,昧乎曆數,敢螳臂當車,以卵擊石,假邊鄙之徒,犯華夏之師;借已亡之名,幹正統之君。何其荒唐!
今朕已發四海之王師,將克翦斯愚輩:使持節、豫州刺史、衛王勰,鐵甲出於淮汝;使持節、兗州刺史、魏王乾,舟師發於河汶;尚書左仆射、幽州刺史、趙王演,萬騎興於薊遼;太宰、司隸校尉、韓王漣,兵戈始於中原。旌旗相連,擂鼓振天。兵馬屬綴,前後過於千裏;盔鎧映日,金光曜乎青天。呼吼則泰山搖動,叱吒則東海濤翻。以此鬥戰,焉有不拔之城;以此徑進,豈有可沮之眾?
卿等皆知命數所在,盡明時勢所往,倘棄暗投明,順奉天道,封妻蔭子,自當必定;光耀祖宗,亦可規圖。若猶蒙於形勢,暗乎彼此,兵戈所至,自當摧枯拉朽;王師所向,必將搗破殲殄。試觀在野之諸軍,豈是中州之對手?羸弱之伍卒,焉當百萬之雄兵?待到兵臨城下,勿謂言之不預!傳檄四海,鹹使知聞。”
洛陽光複,傑伏誅。
嶽貞,字純義,齊郡人。有才學,為青州刺史高望所重。韃靼寇虐河北,高望北伐之,使貞為檄文曰:
“夫韃靼之流,久為中州禍患,每恃威棄恩,殘害良善。燕趙之域,常受其屠戮;晉代之間,每罹其殘殺。是故先帝揚旆,欲匡天法,然六軍失禦,折戟沙漠,此非天道之不在我,其人力之所疏漏。
而索虜既不感悟其愆罪,反欲更張厥惡毒,肆馬南寇,踐踏神洲。全幽不免其禍難,半冀遭受之荼毒。
故餘以使持節、青州刺史、都督青州諸兵事,上承皇天之聖旨,下順黔首之憤心,整甲亮戈於齊魯,耀師揮旗乎海漳。膠、萊之勇士,奮戟於前陣;河、濟之精兵,效力乎三軍。假天地之義道,仗十萬之雄兵,風馳電掣,所到摧枯,將光複中山,欲逐虜大漠,豈不可乎?
以是青、冀之間,凡欲同匡四海之義士,章忠皇朝之豪傑,何不舉旗揭竿,襄讚王師,以圖共翦巨寇,洗滌河北乎?傳檄郡縣,鹹使曉王師之所到!”
望善之,以貞為記室。萬平元年病卒,時年五十四。
卜德,字孝恭,京兆藍田人。少從鴻士京兆冉濤,頗得其學,仕至京兆司馬。
永皇元年,武昭帝使之為檄文以討韃靼,曰:
“韃靼之為寇患,自光宗以來荼毒。每擄掠子女,搶奪錢糧,狼子野心,難以厭足。故先帝興中夏之師,北狩大漠,然天不幸佑,折戟陰山,遂使胡虜囂張,越塞而圖我;戎狄猖獗,翻山而掠民。
夫若彼保境大漠,與華修臨,則我以客待之,未嚐不可。然其以貪婪之心,屢盜華夏,我若不伐,天理可容?何況今其欲染指中州,侵犯金甌,是倘可忍,孰不可忍!
塞下放馬之民,盡是我秦家兒女;漠南耕種之人,悉為我華夏子孫。彼敢寇掠,必叫有來無回;其若侵犯,自當瀝血以抗。今冀州刺史、任縣侯蕭勞,甲士直指燕趙;青州刺史、齊國公高望,銳卒緣海推鋒;兗州刺史、魏國公任眷,精兵電趨三河;北地太守、琅琊郡公繹,鐵騎奔赴絳晉,東西並舉,南北齊發,連兵百萬,勢震山河,以此擊虜,何虜不破;以此救危,何城不光?
君等皆我華夏兒女,秦家臣民,受辱於狻猊,罹難乎熏鬻。今王師來救,正當舉義搖旗,共圖匡複。建功封爵,有如山河;立勳受賞,天地為誓!傳檄境內,鹹使知聞。”
德後從武昭帝輾轉,羽檄文書,多其所造。萬平二年,病卒於軍中,時年四十一,武昭帝甚傷之。
史臣曰:東都百年,廟堂之爭迭起,四塞烽火常燃。以是忠義誌氣之士,每慕功名於內外。故觀其文辭,多慷慨悲歌;察其詩篇,蘊豪情壯誌。至於寧敬之歎郭、饒,魯、皇之傷兵戈,哀戚感人,使人不禁泣涕;到、卜之伐賊、狄,壯懷激昂,亦使人熱血沸騰矣。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