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世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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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聖王(注曰:王姓管氏,諱恒)遊郊,會遇一佛寺,入,見其中祀己象,大愕,問沙門曰:“此象何時立?”沙門對曰:“崇寧七年,王上舉義荊楚,此間驟生此寺,有西方自謂極樂世界使者托夢於臣,使臣守此寺,待王上來。”又指象左一碑,曰:“此碑刊王上功績八十件,王上每建一功,此碑上字不勒而自顯,至於今日,已八十件。昨日使者又托夢於臣,謂今日王當來,俾臣以此告王,並言王上功滿八十一,則可成佛。”王熟視其碑,自起義至於平西域,功滿八十,遂窮心竭慮,屈指顧算,不能再得,乃笑而歎曰:“孤凡人耳,何敢玷汙上佛伽藍?”遂欲去,言方畢,石碑自動,上浮字曰:“功第八十一:辭佛不矜”,王大驚,少頃笑曰:“佛就孤業也,如此則孤功德圓滿矣!”

    二:王司空嚐行於野(注曰:王司空者,王平也,《世言》之中,或以人終官名之,未必當時為司空),見有老婦趣走,司空問曰:“老母何急事?”對曰:“我家有兒生,往城外佛寺捐香火以祈福。”司空素不信佛,顧問其佐吏曰:“爾信佛乎?”佐吏對曰:“信也。”問曰:“嚐施香火乎?”對曰:“然。”司空乃大笑曰:“彼若本不欲福爾,雖施香火何用?若貪此一二錢而改誌,豈堪奉之?”

    三:鄧武烈公(注曰:鄧覺,趙氏篡逆,殉國於涼州,追贈武烈公)生於名門(注曰:濮陽鄧氏,東都名門),然不喜詩書,惟好武事。伯父光(注曰:光,東都光祿大夫)每勸之曰:“我家名門,當好文書,何以刀槍幹聖賢事乎?”覺對曰:“無刀槍,聖賢不能免災於賊寇也,侄習刀槍,正為禦聖賢矣。”光遂慚而奇之。

    四:又有太原人賈瑞,家稍有資,不樂讀書,惟好刀槍。郡有鴻生(注曰:凡善學者常曰鴻生)溫坦,嚐謂之曰:“汝不讀聖賢之書,反玩刀槍,焉有用之人乎?”瑞對曰:“生(注曰:生,尊稱)言信矣,瑞未嚐讀書,以是不知不能妄稱人為無用矣。”坦大愧。

    五:琅琊有二民,一曰項宜,一曰王賀,頗相友敬,常共遊賦,歡樂無窮。宜先卒,賀往會喪,至而不哭,反有喜容。人問之曰:“公與項生情密,何以樂其死?”賀對曰:“項公生時與我情好,不樂見我憂,我若悲哭,豈非背其願乎?”人皆曰:“非吾所達。”

    六:覃記室(注曰:名誠,嚐為交州記室)為交州記室,然性素不喜事勞,以案牘煩雜,厭棄公府,遂縣印而還。轉遊南國,遍行山川海溪。而每至一地,則登高而眺,長嘯高歌,旁人以為狷癡,其友嚐問之曰:“人皆以愚狂視君,君不思改之邪?”記室笑曰:“我視君等屈膝幾百石之俸祿,毀性捐身,才真愚狂也!”

    七:記室(注曰:猶上文覃誠)一日坐山亭之中,遇有人亦在,問曰:“子來何為?”對曰:“拂風枕山海,與月看人間。”記室頷之。其人問記室曰:“子來又何為?”乃卬笑而對曰:“聽風訴山海,與月罵人間。”顧而走,人呼之,不止。

    八:高帝嚐與明王比射獵,帝數不中,悵然歎曰:“久不曆戰陣,弓術日退矣。”明王再射,竟亦不中,帝乃笑曰:“卿弟亦久居泰然乎?”對曰:“非也,弟屢曆戰陣,斬戮多矣,遂不喜再殺生。”帝乃懟其甲而忻然曰:“未射中即未射中,何尋托辭?”明王對曰:“效皇兄矣。”帝乃大笑而與左右曰:“不意明王今日難欺至是。”

    九:郜特進(注曰:郜芝也,位特進)與耿司空(注曰:耿靖也)嚐論事,司空不能屈特進(注曰:案,靖開陽十六年為司空,芝時為司隸校尉,尚未加特進),遂問曰:“卿才辯若是,何以不至三公乎?”特進對曰:“若不為梁三公,何以能至秦三公乎(注曰:靖嚐為梁司空,後降皇朝)?”司空羞而不能言。

    十:聖王嚐自長安至洛陽,高帝待之甚周。後高帝與王同觀台,帝問曰:“朕待卿弟可謂無疏乎?”聖王對曰:“未若少時。”帝問曰:“何以言此?”聖王對曰:“少時皇兄與臣弟同枕,則待臣弟最厚矣,今則未也。”帝笑曰:“此信矣,朕之失。”是日遂留王於宮中。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