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利而助真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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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顏老頭打瞌睡的時候,陳唱湊到了顏千石的跟前,聽他將想法一一說了。
原來,侯景之亂雖然平定,但之前梁朝很多典製名存實亡,過所的管理遠非顏修所講那麽嚴格。為了行事方便,一些鄉間裏吏手中也有官府特批的臨時過所,隻要裏吏並另一人具名擔保即可。
當然了,若想走此捷徑,怕是要出血才行。
顏修本就不問世事,且近一年都沒有走出楊家渡半步,對此自然有所不知。而顏千石整日無所事事,以外出務工覓糧為由東遊西逛,親耳聽到、親眼看到裏吏以此謀財的事情並不少。
“此事確實可行?”
理論上是沒問題的,但陳唱總覺得這件事不是很靠譜,不是他不相信顏千石一片熱忱,而是憑他多年識人的經驗來看,顏千石頗有些年輕氣盛、行事莽撞,這主意本是一廂情願的,裏吏那裏如何想還不得而知。
“那裏吏與阿翁關係如何?”陳唱又問。
“哎呀,以往還算恭敬,但近幾年走動甚少。放心,那劉裏吏貪婪的很,斷然不會錯失如此良機。何況總有些舊情在,也不會拂了阿翁的麵子。”顏千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陳唱正要進一步問明,不料顏老頭耳朵很好使,方才談話盡入其耳。
“汝等……咳咳咳……”顏老頭額頭上青筋暴露,瞪眼伸手指著陳唱和顏千石,奈何咳嗽的說不出話來。
陳唱再次打量著他,隻見衫領敞開,袒露胸懷,好好的一件袍子竟穿出了吊帶衫的感覺。
咱能不能把衣服穿好,你這樣春光外泄真的好嗎?
按理說,這老頭也是個文化人,可總覺得有些不著調。
顏老頭總算是喘勻了氣,正色道:“循法守正者見侮於世,奢溢僭差者謂之顯榮,真是世風日下!汝二人需時刻牢記,誌毋虛邪,行必正直……”
呃……陳唱有些惱火,這老頭解決問題不行,說起大道理來卻頭頭是道,怎麽聽著都像領導在台上講話。
他將目光偷偷地移向顏千石,見他低眉順眼,一副認真聆聽教誨的表情,就差做筆記了。
這胖子不去當演員可惜了!
顏老頭的說教明顯拖堂,顏千石便朝著陳唱使了個眼色,隨後以察看灶火為由閃人了。
陳唱見顏老頭氣呼呼地起身,還以為是要追打顏胖子,卻見老人家背身對著土坯牆根撩袍解帶,隨後便是一陣嘩啦嘩啦聲……
畫麵有些辣眼睛!
“喂喂喂……什麽素質啊?”陳唱有些氣惱。
顏老頭抖了幾抖,又意猶未盡地哆嗦了幾下,這才係著袍帶不屑地道:“這有何妨?所謂名士大都空疏狂放,衣著舉止皆恣縱不羈,或亂項科頭,或裸袒蹲夷,或濯腳於稠眾,或溲便於人前……”
陳唱嘟囔了幾句,這些行為藝術家若是領教過戴紅箍的大媽的厲害,怕是就不會這麽說了。
呃……和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啊,說好的魏晉風流呢?
“七郎……一會兒我出去一下。”顏千石從屋中出來低聲道。
說話的工夫,聽顏老頭打了個長長的嗬欠,陳唱扭頭一看,見他不顧天上飄著的毛毛雨,向後一歪靠著牆根兒倒頭便睡,很快打起了呼嚕。
這麽大年紀,不泡枸杞也就算了,還這麽不愛惜身體,作死!
趁著顏千石將老頭背入屋中之時,陳唱到了門口朝裏麵打量。
此時煙漸漸散去,終於看清茅屋裏麵的情形了。
頭頂的房梁是粗大的圓木,兩邊是一根根像肋骨似的檁木,雨水正順著屋漏處垂下的茅草滴落,在地上打出點點小坑,繼而匯成一片片的小水窪,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陶罐擺了不下十來個,俱是用作接雨水的。
除了一個破的不能再破的黑漆漆的木榻之外,還有一個斑駁的綠沉漆翹頭案,一個滿是油汙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竹簏,再加上兩個藤編墩以及掛在牆上的磨得油光發亮的五弦琵琶,便再也別無他物。
這裝修風格,嘖嘖……很簡約!
重點扶貧對象,會有餘錢送禮?
“豎子,枉負了老夫的一番心血……”
顏老頭沒頭沒腦的聲音中陡然傳來,陳唱扭過頭,見其枯瘦的手指緊抓身下的茵褥,雙眉緊鎖,二目緊閉,臉上俱是怒氣,片刻之後鼾聲再起。
顏千石鬼鬼祟祟地從床榻下抱出了一個掛著銅鎖的蓮花紋黑漆木匣。
“事急從權,我去去便來。”顏千石說罷抱著木匣便走。
陳唱追出了院子,顏千石卻早已消失在細密的雨絲之中。
這個叫作楊家渡的小村落坐落在沮璋河畔,地處要道,若無戰亂,商號、當鋪、油鋪、茶肆、酒肆怕是少不了的,憑借自己的頭腦、手段絕對可以賺上一筆,可如今卻一片蕭瑟,甚是可惜。
陳唱站在籬笆旁胡思亂想了一通,忽地一拍腦袋。
沒有過所,籍注便是黑戶,還做哪門子生意生財?
想多了!
愣愣地想了片刻過所之事,仍毫無頭緒,便轉身回到院中。
小半個時辰過後,顏千石空著手走了回來,擠眉弄眼故作神秘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袋放到床榻下。
出了茅屋,顏千石方嘿嘿一笑,獻寶似地從懷中又掏出一個小布袋,裏麵竟是幾串錢幣,他嘴咧得跟破瓢似的:“嘿嘿,阿兄也是多日未曾見到這鐵背四處五銖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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