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果然，按照薇爾的話說，他的任務就是他的任務，薇爾真的不會插手。

    在尋找到天災的痕跡後，維克多和他的手下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追捕，而薇爾幾乎是無所事事，悠哉哉地行進著。

    維克多害怕跑得太快全然不顧薇爾的感受是一種褻瀆，但看起來，她本人似乎並不為這些而感到氣氣憤，她就像是天真得不能再天真的孩子，觀察著四周，比如蟲子，樹木新長出的嫩芽，或者發出香甜氣息的果子。

    “大人，感應到因子了，在東北方向。”

    “咱們走。”

    “‘塞列歐斯’大人......”

    “不必在意了，這是對我們的考驗。”

    “是，東北方向，出發！”

    士兵對著其它人叫道。

    其實維克多自己都不清楚薇爾算不算是在試煉他。

    他隻是想找個幌子，給自己圓場。

    【二】

    就和想象中的一樣，天災被消滅了，即便沒有薇爾的幫助，就算費了那麽點功夫，但天災至少是被解決掉了，大多數天災的力量並沒有那麽強大，隻是部分天災不斷地合並，吞噬，成為了更大的天災。

    但也有例外的，比如“奧維奧克”“卓卡布拉”等等擁有名字的天災，人們以傳說中惡魔的名字稱呼他們，足以見得這些非人的東西有多麽可怕。

    “奧維奧克”被視作傳說中的天災之神，它的遺體，仍保留在奇卡裏中心。

    它也是極少數能保留遺體的天災。

    甚至說奇卡裏就是圍繞著天災搭建起來的一座城市。

    數千年裏，那座高塔沒有出現任何不詳的征兆，隻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就像默默注視整片大地的巨人。

    “幹得不錯嘛，維克多。”

    “在下遠遠不足。”

    “任務給的賞金和功績我會交代他人全部轉到你的名下的。”

    “您這是......”

    不過薇爾好像也沒有做什麽，拿走功績和賞金確實不合理。

    “維克多，你會怎麽做呢？”

    她露出詭譎的微笑。

    “我會為我的故鄉，修一條更寬敞的，更明亮路。”

    “嗯？”

    那副微笑的臉轉瞬即逝。

    “鄉親們每七天就會去鎮上，去城裏采購，那條路很擁堵，村子裏人很多，而且沒有人願意擴建那條路，經常會有人摔倒，很不方便。”

    雖說維克多曾經當過將軍，但對於斯托拉斯的將軍來說，個人的開銷並沒有那麽多。挪動公款的話，更是需要上報到“劍”甚至是王那裏去。

    “劍”和王可不會可憐到需要理睬那些小事，他們會認為這都是郡上或者鎮上的官員該解決的事情。

    官員們更可憐，他們幾乎僅能保自身安飽。

    國家的實力是掌握在“劍”手中的，不得不說，王成功利用了人的欲望，鞏固統治。

    想修建那樣一條路，並不簡單。

    “......那是什麽地方？”

    “普什蘭。”

    斯托拉斯帝國有十五個省，其中的九個由“劍”管轄，有兩位“劍”的席位空缺，最後剩下的一位就是“塞列歐斯”。

    “沒有人管管？”

    “‘撒旦’大人已經很久沒有尋訪過了。”

    “......”

    “......”

    “普什蘭哪個郡，哪個鎮，哪個村？”

    “新布裏斯郡，希洛爾鎮，皮拉村。”

    “我們走吧。”

    “要離開這裏嗎？”

    “不必，我們先去解決一點問題。”

    【三】

    薇爾來到先前那位老伯的房前，在信箱裏，塞了一張支票。

    這張支票，是在鎮上開的。

    士兵們想必是被巨額的瑪那嚇到了，所以表現得不自然。

    “劍”自然是不會缺錢的。

    更何況薇爾這種幾乎不花錢的“劍”，賬戶下的錢就和山一樣多。

    但很譏諷的是，那些管理著整個省的“劍”，明明有著比薇爾還要多得多的財富，卻不肯多拿出一點濟蒼生。

    很多村民的福利額度，執行的還是十幾年前的標準。

    就像老伯和村裏的人一樣。

    明明無法自給自足，卻還是要上交定量的稅，和定量的糧食。

    薇爾這種行為雖然治標不治本，不過她也隻能治標了。

    “您......”

    “你老家的事我知道了，我會跟‘撒旦’說一聲。”

    【四】

    報紙上出現了醒目的標題。

    “‘撒旦’大人十年內首次垂詢民情”。

    維克多不知道薇爾和那位大人說了什麽，不過應該是很有魔力的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維克多想要修建的那條路，或許並不需要自己出資了。

    但他還是把錢全拿了出去，在鎮上修建了一家醫院。

    “維克多，你和那些人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太蠢了。”

    “呃！”

    薇爾轉頭，發出戲謔的笑聲。

    原本大家都說，這位“劍”是那麽的孤僻。

    看來是前輩們，沒有挖掘到她的內心吧，或者說，沒有觸碰到她的內心。

    “您別調戲我了。”

    “個人癖好，請見諒。”

    “個人癖好是調戲我嗎？”

    “差不多吧。”

    “怎麽這樣說話？”

    “哎，我們去很高的地方看看吧。”

    薇爾指著奇卡裏最高的那塊地說著。

    “您還沒......”

    維克多沒反應過來，就被薇爾拉著上了台階。

    不知道是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上了多少次台階，更不知道走過多少條街道，見過多少人，被多少人看見，兩人從山丘下，不停歇地，徒步跑到了山頂，跑到了那座高塔，“奧維奧克”的腳下。

    站在塔下，更看不見塔頂了。

    塔下有一些像血管一樣的紋路，其中還流動著暗紅色的，類似血液一樣的東西，或許那是“奧維奧克”的呼吸。

    晚霞靜靜照在兩人的身體上，影子向後拉，拉得很遠，甚至拉到了塔身上。

    兩人和“奧維奧克”之間有一道凹陷的空心圓形狀的大坑，其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維克多，你的身子掉進深淵裏了哦。”

    “您也是啦！塔上隻有您的頭哦！”

    兩人歡笑著，共度這不願流逝的光陰。

    “維克多。”

    “您說。”

    “我曾經，有一個非常要好的人，但他現在，不知道去了哪，我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氣息了。”

    “不會是......”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還活著，就在大地的某一角。”

    “他是做什麽的？”

    “討伐天災的英雄。”

    “討伐天災的英雄？”

    “他消滅了盤踞在世界盡頭的天災，天災從盡頭墜入人間，現在，它在你的身後。”

    “......”

    薇爾指的是“奧維奧克”，沒錯的。

    人們不知道“奧維奧克”是誰消滅的，所以維克多也無法立即懷疑。

    但“奧維奧克”畢竟聳立了幾千年。

    薇爾是如何知曉幾千年發生的事的？

    “我一直在尋找他。”

    “他是您的什麽呢？”

    “他就是我心中的‘劍’，就算他不記得我了，他也是。那股流動在他體內的純潔，不會消散。”

    維克多本以為薇爾就是最純潔的人，沒想到在她眼中，還有人能談得上純潔。

    他逐漸摸不透“純潔”的本意了。

    “我想要找到他。”

    “我該如何幫助您？”

    “我並沒有索求你的幫助。”

    “在下愚鈍。”

    “隻是覺得，能有人聽我說這番話，我就覺得慶幸，就覺得很開心了。”

    “能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薇爾正想要回答，卻被走上前的人打斷了。

    “薇爾，怎麽在這啊。”

    一名中年男子領著一名小女孩走上前。

    “‘普羅米修斯’大人。”

    維克多迅速低頭行禮，他認識這個大叔，一頭醒目的紅發，就和火焰一樣。

    在晚霞的照射下，發色更加多變。

    “請起吧，賢者。”

    “普羅米修斯”齊格，是維克多眼中，除了薇爾，最好說話的一位“劍”了。他的管轄範圍是包括奇卡裏的中心省，能在這裏見到他，並不奇怪。

    “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薇爾，叫薇爾姐姐。”

    “薇爾姐姐！”

    可愛稚嫩的聲音，讓人把持不住。

    薇爾忍俊不禁。

    “喂喂喂，齊格，讓她叫我姐姐，沒問題吧？”

    “你很年輕啊，肯定沒問題。”

    齊格同樣回以笑容。

    “你和愛麗絲生了個很可愛的女孩呢。”

    “是啊。”

    “她叫什麽名字啊？”

    “愛麗絲起的，名字叫奈利安。”

    “哎，真不錯啊，我很喜歡。”

    “哈哈哈。”

    維克多原本是不知道火之劍的真名的，但如今通過他和薇爾的聊天，他已經知道了，甚至知道了她女兒的名字。

    “要喝一杯嗎？”

    “你女兒可還在呢。”

    “我會送她回家的啦！”

    “那樣的話，好！”

    就像看見兩個老朋友相聚，他們高興的同時，維克多也微微笑了。

    “賢者，你也來吧。”

    “哎，您在說我嗎？”

    “不然呢？！來吧！”

    四個人漸漸消失於山頂，而太陽，也緩緩消失於地平線。

    又一個奇卡裏的長夜。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