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在接到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開著那輛東風140，和霍師傅來到了清水縣交通監理站。
    這時候的車輛管理、駕駛證頒發，還不屬於g安部門，直到85年左右，交通監理站的人員才換了衣服，轉換了過去。
    “老高，給我辦個學員證。”
    霍師傅熟門熟路的找到人，把李野的相片遞了進去。
    裏麵的人看見了李野，笑著道：“我剛接到通知，心裏還納悶呢！這狀元郎以後還要親自開車？”
    李野“靦腆”的道：“都是人民公仆，藝多不壓身，說不定哪天為仁民服務的時候，就用上了呢！”
    “哈哈哈，你這話說的中聽，不像縣裏剛來那個.”
    “咳咳咳~”
    霍師傅趕緊咳嗽，示意老高別亂說話。
    這年頭的交通監理站，還不是後世那個牛筆的部門，當兵回來的孩子聽說自己要被分去當“馬路橛子”，那都哭喊著不願去呀！
    大馬路上站崗，曬的烏黑烏黑，找個媳婦兒都不好找。
    所以隔牆有耳，廟小惹不起大神，小心點兒沒壞處。
    老高撇撇嘴，道：“馬上辦馬上辦，我這直接給你弄個正式的還是.”
    李野也笑著道：“先弄學習本，過幾天我來考試。”
    老高大包大攬的道：“考什麽試啊！過幾天直接來拿本。”
    片刻之後，李野拿到了一個學習駕駛員的紅本本。
    隻要有這個本本，在正式司機的陪伴之下，全國各地你隨便都能跑。
    出了上車之後，李野不由得笑了笑。
    後世也聽說過類似的事情，沒想到還能落在自己身上。
    “小野你笑什麽？”
    “我就是覺得走後門.挺有意思的。”
    “什麽叫走後門啊？”
    霍師傅不樂意的道：“你爺爺已經夠小心的了，一切手續都有，你的駕駛技術也過關，誰還敢挑毛病？要是讓我呀！今天就拿正式本。”
    李野點頭道：“也是，我爺爺確實謹慎。”
    走後門也有走後門的道道，流程合規合法，資料樣樣俱全，就算人人都知道你是在走後門，也挑不出什麽能上台麵的錯處來。
    “走吧霍師傅，趁著有時間，再陪我練練去，待會兒請你吃紅燒肉。”
    “走，隨便造！開到天邊都行。”
    霍師傅心裏挺樂，這個徒弟帶的真是省心，技術合格不說，那吃喝更是敞亮，如果可能的話，霍師傅真想教他個一年兩年的。
    其實李野本不急著拿本，但常校長說了，從明天開始，他們要開始為期數天的“巡回報告”，
    縣裏、鄉裏的中學基本上都要走個遍，以激勵那些刻苦學習的孩子。
    而且常校長說了，李野必須開車，讓人們認識到幹部、工人是一家。
    李野也是搞不清常校長的腦回路，司機是技術工人，大學生是郭嘉幹部，這都能扯到一起去？
    但李忠發很嚴肅的要求李野，必須要重視，所以李野才先弄個合法手續再說。
    開車一整天，腰腿胳膊酸，李野快晚上了才回到了李家。
    結果進門一看，滿院子裏都是人。
    胡曼、韓霞、嚴進步還有薑小燕的家人，都在院子裏忙活呢！
    炸魚、炸肉，甚至還有整隻的豬頭。
    “奶，你這是要開席嗎？做這麽多菜？”
    李野肚子正餓，伸手就去抓一根肘子。
    吳菊英一把就拍掉了李野的手，道：“這是給老槐爺的，想吃等會兒。”
    李野這才注意到韓霞等人的媽媽、奶奶，甚至小姑李明香，都在忙活著弄供品。
    他有些無語的道：“奶，你這樣不好，這是集體封建迷”
    “滾~”
    “唉，好的。”
    李野灰溜溜的到了院子的一角，跟嘻嘻笑的李大勇等人湊在了一起。
    這拿到通知書後，一個個的都不一樣了，家裏老娘在那忙的熱火朝天，這都不用他們幫忙了。
    “哥，你這整天不見人影的，怎麽感覺比我師爺都忙涅？”
    “以後等你們需要照顧一大幫人的時候，也會跟我一樣忙的，還好意思說？”
    “嘿嘿嘿，哥你說的對，讓你為我們操心了，你坐你坐。”
    李大勇給李野拿了個座，還把西瓜、花生給擺了過來。
    胡曼、韓雪還有付英傑，也都湊過來圍著李野，雖然沒有說什麽肺腑之言，但那誠意滿滿的感激眼神，卻顯現了濃濃的謝意。
    今天他們的家人過來，對著李開建、李忠發等人好生道謝，可把李開建給捧的不行。
    但大人的事兒是一碼，她們孩子的謝意，是另一份。
    韓霞拿了一大包蓮子，交給李野。
    然後道：“李野，這是我爹給你的，他今天非要跟著過來，非要跟你說幾句感謝的話，你看我把他喊過來唄！”
    李野馬上道：“這我得過去呀！讓叔叔來感謝我，你這.”
    “不用不用，”
    韓霞站起來一招手，在堂屋裏跟李開建說話的一個男人就跑過來了。
    這肯定是韓霞他爹，一個模子裏出來的。
    過來之後，男人使勁跟李野握手，憋了半天就說了一句話。
    “我韓大旺這輩子就仨閨女，人人都笑話我.但從前天開始，我挨家挨戶的笑話了回去，一個個的都陪著笑臉，還給我遞煙倒水嘞！”
    李野趕緊道：“叔你這才哪到哪兒，等過幾年你就明白了，就韓霞這一個閨女，頂別人仨兒子都不止.”
    韓大旺淚眼朦朧，不住的點頭，四十歲的大男人差點兒就控製不住。
    韓霞家的事兒，這半年多李野也了解了不少。
    韓大旺不是個慫人，相反他很有能耐，是韓家村的大隊工，管著抽水機、電磨，連帶著大隊的拖拉機都是他保養維修的。
    在這年頭，這是妥妥的技術工。
    別看整天不下地幹活，但年末評工分的時候，那必須並列第一。
    你要是不給我安排，等春天搶水澆地的時候，我能讓村裏上百號人幹等三天。
    過年過節分東西你要少了我的，等著拖拉機犁地的時候，我保證讓它趴窩。
    科技就是生產力，憑啥不尊重技術？
    反正地道不地道的吧！韓霞家的日子過的不錯。
    但唯一一點，韓霞娘連續生了仨閨女，沒一個兒子。
    82年已經不讓再生了，韓大旺才落了這一個弱點，動不動就被人嘲笑。
    韓霞也是憋了一口氣，發誓要證明給人看，“好女憑啥不如男？”
    結果連考兩年，都是名落孫山，左鄰右舍閑言碎語，讓老爹韓大旺更是難堪。
    但韓大旺是個漢子，從來都不讓閨女受委屈，就像一個大樹，給韓霞撐起了一片天。
    當時韓霞給李野說過，隻要她願意考，他爹能支持到天荒地老。
    就這態度，不知道讓薑小燕鬱悶了多少次，羨慕了多少次。
    今天，李野幫韓霞實現了夙願，他韓大旺咋能不來一趟，咋能不感謝一回？
    “李野你知道嗎？”韓霞擦著鼻子道：“我爹一直修著村裏的拖拉機，但他想開，就是不行.”
    “前麵的拖拉機手，有去了農機站的，有去運輸隊的，一個個都招了工，但我爹就是想開開拖拉機.就不行.”
    “前天我的錄取通知書到了，大隊當晚上通知我爹，讓他幹拖拉機手，我爹直接啐回去了，”
    “以前老子想幹不讓幹，現在還不幹了呢！以後俺閨女給俺直接買汽車！”
    “噗嗤~~”
    “哈哈哈~”
    幾個年輕人都是憋不住笑，好好的一個勵誌故事，愣是讓韓霞講成了笑話。
    李野也笑，不過他一扭頭，卻發現自己的妹妹李娟，蹲在一邊，低著頭不做聲。
    李野知道，韓霞的話，觸動了小丫頭心底的脆弱。
    韓春梅也是生了兩個閨女，但她沒有韓大旺那樣的丈夫，於是娘仨這些年，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
    現在看到韓霞揚眉吐氣，小丫頭心裏不難受才怪。
    李野歎息一聲，道：“其實有時候你們要換個想法，任何苦難的經曆，都是你們的財富，就比如我.現在不也想開了嗎？”
    “.”
    胡曼等人都不做聲，但心裏自然思緒萬千，琢磨著李野說的“苦難”是啥。
    李野繼續道：“上了大學，或者以後參加工作之後，你們可能會遇到更多的挑戰，更多的磨練，
    進了單位，未必所有人都會恭維你們，順著你們你們隻能牢記一句話——隻有自己足夠強大，一切困難才會迎刃而解。”
    “.”
    看到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心情低沉，李野隻好拿自己妹子破局。
    他一把揉在李娟腦袋上，道：“我說的你聽見了沒有？我走了以後，你堅強點兒，別整天怕這怕那的，你又不比別人缺鼻子少眼睛”
    李娟因為成長經曆的原因，性格跟薑小燕很像，在某些方麵甚至還不如薑小燕呢！
    既然小丫頭喊自己一聲“哥”，那李野覺得自己就有責任，培養出一個抬著頭走路的女孩兒出來。
    李娟低著頭，囔囔著鼻子道:“我記住了哥，隻要我夠強大，誰也不敢欺負我。”
    。。。。。。
    半夜時分，李奶奶帶著李野、薑小燕、李娟、趙美雯還有一群老少娘們，靜悄悄好似遊擊隊似的，前往城北的老槐樹。
    李野本來覺得走路費勁，有車不用白不用。
    結果卻被吳菊英嚴厲訓斥：“你文曲星的文氣兒就那麽多，讓別人看見了，都沾走了，你妹妹她們不就虧了？”
    李娟、李瑩、趙美雯，都是幽怨的看著李野，仿佛他要是敢“大公無私”，就哭給他看似的。
    李野無奈，隻能順從，到了老槐樹下麵，甚至還很配合的磕頭、禱告。
    然後一聲驚雷，細雨紛紛。
    李家奶奶以及眾人大喜，紛紛叨念老槐爺顯靈。
    隻有李野無奈失笑，也不知自己這一遭沾了什麽因果，得了多少功德。
    。。。。。。。
    82年8月19，星期四。
    因為昨夜的細雨，今天的天氣還不錯，沒有那麽酷熱。
    清水縣一中的操場上，密密麻麻的坐滿了學生、老師，等待著今年躍過龍門的準大學生，給大家做報告。
    已經是高二學生的陸自學，看著主席台上的紅色大橫幅，感覺是那麽的刺眼。
    你大學生報告會就報告會吧！為啥還要特別加上一條，寫上個“全省第一”呢？
    明明是在縣一中開報告會，為什麽要讓縣二中的人壓了風頭？
    難道縣一中就沒有考上大學的學生了嗎？
    想到這裏，陸自學也是有些心虛。
    縣一中自然是有人考上大學的，而且按曆年大學生的總數來算，也還能穩壓縣二中一頭。
    但是一個全省第一，八個考去京城卻實在耀眼的不行。
    想想去年姐姐考到京城的時候，自己是多麽的風光，可這才僅僅一年，怎麽就急轉直下了呢？
    “現在有請，縣二中的同學上台，請大家歡迎。”
    “啪啪啪~”
    陸自學有氣無力的拍起了巴掌，隻恨自己為啥不能請假不來。
    李野作為排頭兵第一個上台，跟一個個的領導握手，然後才能坐下供人“瞻仰”。
    當握到縣一中教導主任姚仁華的時候，兩人的眼神都是意味複雜。
    就在半年多之前，李野在縣一中的門口，跟這位姚主任有過一次交集。
    當時李野曾經說過：“縣一中放棄我，是你們的損失。”
    姚主任嗤之以鼻，說李野是“害群之馬”，縣一中不要他這種學渣。
    結果打臉是來的如此之快。
    曾經的害群之馬，竟然考了全省第一。
    然後，一年前的舊事就被人給翻出來了。
    校長這才知道，當初他姚仁華，竟然好大的膽子，把李野給拒之門外。
    人家還是走了關係，想要到縣一中就讀的呢！
    你就給攆出去了？
    你這老眼昏花，識人不清，是不是給你換個清閑些的職務？
    總之，這半個多月的日子，姚仁華過的很不舒服。
    “姚主任，我們又見麵了。”
    “.”
    李野突然間說話，讓姚仁華好懸沒有當場捂住他的嘴。
    你這是要幹啥？
    大庭廣眾之下，你這是要幹啥子嘛！
    今天有事，回來晚了，我先發了，再改錯別字，另外今天打賞的名單來不及抄，老風明天一起答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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