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星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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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匆匆,轉眼已是三個月後。
夜晚時分的星元峰一如往昔,寂靜無聲。濃鬱得恍若實質的星光不斷灑向星元峰各處,更有一道道星輝凝成光線落入星元峰峰頂。
綺麗,絢爛,都不足以形容這等美麗。
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其他峰上忙著賞花賞月賞佳人,對於星元峰,卻是修煉的好時候。
星元峰的傳承,重點就在一個“星”字。
這漫天的星光並非自然形成。三千年前,初代掌門,也是星元峰祖師,特地在星元峰布下陣勢,從天外牽引星光照射下來。
經過上千年積累,才能形成這等景色。
星元峰上某處竹樓內,一道道星輝受到牽引穿過頂棚縫隙,漫漫灑下。
謝鬆就盤坐於竹床上。雙手虛捧,下放抵住臍下。雙目緊閉而頭微仰,唇齒輕張而喉微動。
那星輝,似一匹白練,又似一掛銀河,從天上傾瀉而下,直直落入謝鬆口中,竟然被他一點點吞咽下去。
這不是外門中的基礎養氣決,而是星元峰傳承《萬星典》的功課——吞食星輝。
星輝落入口中,便如瓊漿美酒,甘露醴泉,順歸氣管,過十二重樓,化作濃鬱靈氣。
謝鬆緊閉雙眼,感受那一口靈氣在身體中化開,以心神引導靈氣流轉。心神所至,就是靈氣所至。
靈氣化水,經脈成河,血肉沃土,長養萬物。淵水不止,川流不息,轉竅衝脈,順行周天。
最後百川合流,統統歸入臍下氣海。
漸漸地,一種奇妙而又不可言說的感覺湧來。
目無所視,耳無所聞。
無視無聽,抱神以靜。
靜神定心,亂想不起,邪妄不侵。周身及物,閉目尋思,表裏虛祭,神道微深,外觀萬境,仙察一心,了然明靜。
此刻,雖然謝鬆雙目緊閉,他卻能“看到”身邊的種種事物,周遭一切都印在他腦海中。
此非“目觀”,乃是“神觀”。所用的並非肉眼,而是五識之外的神識。
再把心神收歸於內,細看身體內變化,這便是內視法。
謝鬆無視被靈氣滋潤生長的血肉,再忽靈氣充盈的經脈。心神不斷向下,越過一層層五顏六色的雜亂光芒,沉入氣海當中。
此處黑暗無邊無際,上下茫茫,無聲無光,更無方向。
突然遠處一點光芒閃爍,謝鬆剛升起趕過去的念頭,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那點光芒上方。
向下看去,白光逐漸擴大。在那其中,竟是一方世界。
無數白雲漂浮,匯聚一片雲海,而且每一朵雲給他的感覺都不一樣。謝鬆知道,這些不是真的白雲,而是靈氣在他心神中表象。
以心神內觀氣海,其中景象因人而異。有人視之若海,有人察之若淵,有人處之以地,有人變之以天。
對於謝鬆,氣海便是一片雲海。
仔細看去,這片雲海不大,不過一畝田地大小。外圍靈氣漂浮不動,往內則靈氣開始翻滾騰挪。再往中心去,靈氣不斷轉動,竟形成了一個漩渦。
再往漩渦中心看,這裏已經沒了雲朵,而是一灘臉盆大小的金色泉水。泉水中央有一個巴掌大小的泉眼,咕嚕咕嚕,不斷噴出金色光華。
這泉水不是他物,正是號稱“萬物源泉”的生命精華,此泉正是第一大境中的命泉。
修行第一大境稱泉海境。泉海境前兩小境界分別是氣海和命泉。
氣海者,因海之博大,不見其底,因此又稱氣淵。古書有雲:“精存自生,其外安榮,內藏以為泉原,浩然和平,以為氣淵。淵之不涸,四體乃固;泉之不竭,九竅遂通。乃能窮天地,破四海。”
氣海乃是納氣之所,是修士修行之根本。其內藏有無邊生命精華——命泉。
隻有開辟氣海,打通命泉,才算是真正打開了修行路。這也是為什麽太玄門會把這兩小境界當作挑選內門弟子的標準。
不過,謝鬆的命泉和別人的還有所不同。
在他的命泉上方,漂浮著一團紅色光芒,絲絲縷縷地從命泉中汲取金色生命精華。
紅色光芒中,依稀可見是一把無鞘長劍。長劍上鏽跡斑斑,卻有靈動之感。它似乎感覺到了謝鬆的窺視,紅光一閃,竟把謝鬆從內視狀態下給彈了出來。
心神歸位,謝鬆雙眼猛地睜開,一陣眩暈感陡然襲來,整個人倒在床上。
顧不得其他,謝鬆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粒丹藥吞了進去。等到熟悉的靈氣在體內花開,他這才鬆了口氣。
癱倒在床上,謝鬆把藥瓶舉在麵前晃了晃。他不禁自嘲,他這麽努力修煉,怎麽靈氣還入不敷出,這樣下去地主家也沒餘糧了。
他天賦本就比不上別人,再加上體內有個大戶,為了趕上那些天才,也隻能靠這些外物了。他把劉豐年介紹去燒火是讓他鍛煉身體,而他自己,則為了賺些丹藥而已。
待緩過一陣後,謝鬆查探起自身情況。
總體來說還算是良好,長時間燒火留下的疲憊感一掃而空。不僅力氣大了幾分,就連靈力運轉也順暢了許多。
回想起剛才,謝鬆不禁以心聲痛罵:“這把破劍,坑了老子一次不夠,還要一坑再坑。”
那把劍仿佛聽到了心聲一般,氣海內紅光又閃,謝鬆的丹田頓時傳來一陣刺痛。這痛楚由內而外,避無可避。痛得他隻能死命用手捏著被褥,咬牙悶聲。
沒錯,謝鬆丹田內的紅光,正是令他穿越的元凶。
當初清溟峰峰主所說,謝鬆是因為誤食寶藥才導致經脈斷裂。
事實恰恰相反。導致他經脈斷裂的罪魁禍首正是這柄劍,那寶藥反倒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僅保住了他性命,還在日後修複經脈增長潛力。
而且那寶藥不是其他,正是謝鬆最初穿越時,和他被劍串在一起那棵樹。
更準確地說,是它的樹汁。
正是因為這樹汁,謝鬆才能在經脈盡斷的情況下保住性命,繼而順利逃出蠻荒森林。
這一切謝鬆在逃出森林後才反應過來。那時候他已經成了六歲孩童模樣,不久後就被掌門撿到,再想回去找這棵樹也不可能了。
再說這劍,長劍在謝鬆逃出蠻荒森林後,就自主飛到了他氣海中。起初時長劍很是殘破,布滿裂紋。在搶走謝鬆體內大部分樹汁的藥力後,才將將補好裂紋。謝鬆用去修複經脈的藥力,不過是長劍口中的餘渣而已。
謝鬆開始修行時,它便開始幹起強盜行徑,謝鬆修煉時吸納的靈氣,它也要去分上一杯羹。之後越演越烈,以至於靈氣時常入不敷出。
所以說他修為進境緩慢,全都是這把劍的鍋。
······
謝鬆從睡夢中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才剛梳洗完,整理好形象,小師弟劉豐年大叫著從屋外跑進來。
“不好了,師兄。今日我去百草峰,你猜我碰到了誰?”
麵對這種問句,謝鬆都不想回話,就看著他。
果不其然,還沒有緩口氣的時間,劉豐年就繼續抖露消息:“祝文豹!那個總與你不對付的祝文豹,竟也去了百草峰,聽說他也要去那燒火。”
謝鬆哦了一聲,表示不感興趣:“這火嘛,我能燒,你能燒,他自然也可以燒。”
“可是,”劉豐年表情古怪:“他是和青木峰峰主一起去的。聽聞若師兄說,是由青木峰峰主親自引薦。”
青木峰峰主雷越?謝鬆思索了一會:“祝文豹他果然是進了青木峰,他們反應很快嘛。這事你確定?”
“我確定,我親眼看著他們一起進了百草堂。”
“那青木峰主停留了多長時間?”
劉豐年努力回想了一下,才確定道:“大約半個時辰左右。”
半個時辰,一個小時也可以發生許多事情,僅僅商談足夠了。
“那他們走時怎麽樣?”
“青木峰主出來時麵色好像不太高興。不過祝文豹沒有跟著出來,應該是被留了下來。”
謝鬆表示他知道了,叫他不要亂傳。隨後又說:“我準備去功德堂走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我就算了,功德堂我還是少去為妙。”
三個月的時間,也夠劉豐年打聽到許多流言了。
比如,聽說當初他是青木峰峰主點名要收的弟子,結果他卻應了謝鬆的邀,來了星元峰。
這不是打臉是什麽?
都說謝鬆是掌門最寵的弟子,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不是,惹不起就隻能躲。
謝鬆知道他的顧忌,不在這方麵多說。
“雖說在門中沒有貢獻點也能過得去。不過為了避免弟子懈怠,門中規定弟子每人每半年,都必須要去功德堂接一次任務。你要早作準備。”
聽到終究是逃不掉,劉豐年很是喪氣:“不是還有時間麽?到時候再說。”
謝鬆再叮囑了幾句,就往青木峰去了。
青木峰,顧名思義,山上多生樹木。百年樹木比比皆是,千年樹木隨處可見,就連比太玄門年紀還老的樹木也有。
按理來說,靈氣充裕的地方,千年樹木便可以成精,三千年的樹甚至可以修煉到不低的境界。奇怪的是,青木峰沒有一顆樹木成精。
對此掌門如此解釋:雖然青木峰多生樹木,可這峰卻傳承雷法,多是借木氣修煉,以木生雷。樹木缺少本源木氣,自然難以成精。
至於為什麽缺少本源木氣,星元峰都有牽星大陣,想來青木峰也有個什麽牽木氣大陣。
走過滿山古木,由林間幽徑通向峰頂,功德堂就在此處。
功德堂全由木製,雕梁畫棟,飛簷翹角,端的是古典雅致。不論是屋頂牆壁還是地板,都看不到一絲接縫,好像整個功德堂就是由一塊大木頭掏出來的。
進了功德堂,還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樹木清香,像是剛砍伐下來的木頭。讓人不禁懷疑隻要這功德堂所用木料插回土裏,就能立刻抽枝發芽。
剛進堂內,便有一人迎上來。
“德善師兄。”謝鬆見禮,動作、語氣、禮儀都挑不出一絲的差錯。
“謝鬆師弟別來無恙,不知今日來是想找些什麽樣的任務?”德善師兄溫言溫語,規矩上也挑不出半分差錯。
他雖然在修行上不甚出色,青木峰主卻對他委以重任,讓他打理功德堂庶務,這便是其中原因了。
“我們到內裏邊喝茶邊說。”德善伸出手就把謝鬆往裏請。
謝鬆卻沒這心情,快言快語:“找個簡單,能下山的。”
德善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功德堂人來人往,什麽樣的人沒有。
“稍等片刻,待我先去查一查。”
德善回到內堂,恰巧碰見一名師弟。這師弟問道:“德善師兄,外麵那謝鬆來這幹什麽?”
“沒什麽,找個能下山的任務而已,估計是在門內待不住了。”對於這個新得師尊青睞的師弟,德善很有耐心。
這師弟細細想了一下:“既如此,你看這個成不成。”說罷從背後拿出一張紙。
德善接過紙看了一眼,皺了眉頭:“這恐怕不太合適吧,文豹師弟。”
祝文豹笑了一聲,悄悄在德善耳邊說了幾句話。德善聽過後眉頭舒展,並沒有怎麽反對。
此時功德堂門口,謝鬆正靜靜等著他的新任務。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