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5駱駝肉限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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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科委回家,路上是要途徑郵政市局的,唐植桐在廣場拐了個彎,去了市局。
    去市局主要是為了從市局的衛生室拿點藥。
    小王同學昨晚發燒,給唐植桐提了個醒,常用藥還是要在家備下點的。
    備藥的習慣不知起源於何時,唐植桐印象中自己小時候家裏也沒有什麽常用藥。
    一來全家身體都挺好,二來即便有個頭疼腦熱,大夫開藥也都是用紙片片包上三天的藥量,囑咐三天後再去看看,好了就是好了,不好再繼續吃。
    再後來,事情好像就變了,醫院沒見多建多少,但藥房卻如雨後春筍般在各地開花,隔上二三百米就能看到一家,有的甚至幾家不同品牌擠在同一條街上。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哪怕一個旅遊城市,當地的酒店數量都不一定能趕不上藥店多。
    藥店多了,後果就是每次去都會麵臨著推銷,感冒咳嗽給搭配一堆,意見不堅定的往往會照單全收,三五次下來,家裏就能攢下兩抽屜。
    而眼下恰恰相反,百姓拿藥得去醫院或者診所,很多人家裏如果沒有慢性病患者的話,往往一個西藥片都找不出來。
    唐家一點常備藥都沒有,唐植桐覺得多少還是要備下一點的,比如抗生素和消炎藥。
    眼下很多人搞不清楚抗生素和消炎藥的區別,但作為一個參與過《手冊》編纂的半吊子,唐植桐知道這兩者區別很大。
    抗生素是抑製或殺死細菌的,消炎藥的主治範圍是紅、腫、熱、痛等炎症。
    眼下常見的抗生素有青黴素、金黴素、土黴素,消炎藥片劑有安乃近、乙酰水楊酸。
    其實也不怪百姓分不清楚,解放前的時候,抗生素和消炎藥都是進口的,價格昂貴,跟百姓生活並不貼近。
    當時青黴素叫盤尼西林,乙酰水楊酸叫阿司匹林,這倆名字太相似了,而且老百姓以文盲居多,能分得清才怪。
    市局的衛生室規模很小,隻有一張臨時病床,一個大夫。
    在四九城,每個係統都有自己的醫院或者合作醫院,軍口有軍口的醫院,公安口有公安口的醫院,很多單位、工廠、學校在各自內部都有衛生室,專治小病,看不好的會讓病人去對口的上級醫院。
    之所以設立衛生室,唐植桐覺得一來是方便職工看病,二來也是為大中型醫院減輕就診壓力。
    “唐同誌,哪不舒服?”在看過唐植桐工作證,確定是本單位的職工後,大夫拿起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準備給唐植桐檢查。
    “那啥,大夫,我過兩天出差,想拿點藥備著,萬一路上有個感冒咳嗽啥的,好對症治療。”唐植桐沒有直說給家人用,幹財務嘛,處理的單據裏麵,除了因公產生的收據,還有職工個人就醫的費用。
    押運處的工作性質決定了職工的身體素質,沒有一個病秧子,但財務科每個月都能收到那麽幾張衛生室的收據。
    這藥具體是給誰吃的呢?隻要金額不離譜,唐植桐一般不過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簽了字,人名單位都能對的起來,大夫都給開了,自己幹嘛跳出來做那個壞人?
    “嗬嗬,那你想拿些什麽藥?”聽唐植桐這麽一說,大夫笑笑,將手裏的聽診器又重新掛在脖子上,拿起鋼筆擰開,準備開藥方,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金黴素和乙酰水楊酸吧,各準備三天的量。”唐植桐張口就來,既然是走自己的醫保給家人備用,就不適合一次開太多,得零打碎敲。
    “夠專業的,一般人可不會說乙酰水楊酸。”大夫笑笑,下筆寫處方。
    唐植桐嗬嗬一笑,算是回應。
    衛生室的大夫一人多職,問診、開方、收費、抓藥一條龍。
    交了錢,拿了藥和收據,唐植桐直接回家。
    想著家裏已經沒了野菜,為了防止今晚幹啃鹹菜,唐植桐又薅了一兜薺菜出來。
    “媽,我今天從衛生室拿了點藥,以後萬一家裏誰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應急吃一片。這個是治咳嗽的,一次一片,一天三次,孩子減半,這個……”唐植桐到家後把藥掏出來打算交給張桂芳。
    “我一聽這個就頭疼,記不住,還是放在你那吧,用的時候找你拿。”還沒等唐植桐說完,張桂芳就皺眉揮手。
    “也行,那我就先拿著。”唐植桐啞然,對於一個文盲婦女來說,要記住每種藥的藥效和藥量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羊市口那邊今天供應駱駝肉,肉價便宜,我尋思著有年頭沒吃了,想買二兩來著,結果你馬大娘說人家現在不賣給漢民。”張桂芳閑不住,一邊納著鞋底,一邊跟親兒子吐槽。
    “是嗎?是光駱駝肉不賣給漢民,還是牛羊肉也不賣給漢民了?”唐植桐還是頭一回聽說,一下子就抓到了關鍵問題所在。
    如果漢民還能買牛羊肉的話,那情況還沒有惡化的那麽快。
    “都不賣給漢民了。”張桂芳說完,停下手裏的針,神神秘秘的說道:“我聽說是因為牛羊肉庫存不夠了,這才調來的駱駝肉,也不知道豬肉還能撐多少天。你說是不是豬肉也快供不上了?”
    “不至於,養豬的人多著呢。隻要街道還往下發肉票,問題就不大。”唐植桐不願加重母親的焦慮,隻能笑眯眯的睜著睜眼說瞎話。
    實際上呢,唐植桐已經在心裏開始歎氣。
    四九城的百姓不少喜歡吃火鍋的,其中漢民占比很大。
    眾所周知,吃火鍋離不開羊肉,所以之前牛羊肉是對漢民售賣的。
    如今不僅不對漢民出售牛羊肉,而且還要調駱駝肉來填補貴教在牛羊肉上的缺口,可見肉食已經缺到了何種地步。
    接下來,恐怕就是繼續減少肉食供應,甚至直接停供了……
    “這可不好說,前陣子街道上倒是給發了菜票,可這幾天又沒了菜供應,要不是你挖薺菜回來,咱今兒又得啃鹹菜。”張桂芳看到了兒子拎進門的薺菜,又將話題引到了蔬菜供應上,語氣多少帶了絲埋怨、牢騷。
    “問題不大,現在香椿也快下來了,我抽空再去街上看看,能買就買些,咱再醃上。過幾天等咱院子裏種上菜,過不了多久就不缺菜了。”說到鹹菜,唐植桐想起了蔁子坑的張老三,今年天氣暖的早,頭茬香椿芽應該快下樹了吧?
    “唉,但願吧,還想著今年能種點糧食呢,看來是騰不出地來了。”張桂芳言語間非常惋惜。
    “媽,能種點菜就不錯了,菜也能頂糧食,再說,咱家不還有一甕玉米嗎?等過些日子,玉米吃的差不多了,我再想辦法買點別的回來。”唐植桐繼續給老母親寬心,肯定不能讓家人餓出毛病來,家裏的存糧不夠用,大不了自己再外出一趟唄。
    隻要有硬通貨,無論是棒棒那邊,還是南邊憑祥,都是能買到糧食的。
    其中又以棒棒那邊為最佳選擇,別看現在宣傳友好,其實暗流一直就沒斷過。
    兩麵三刀,三麵迎逢,唐植桐剛了解到這一茬的時候,感覺真特麽生草。
    自己來這一趟,有這樣的機會和神通,還不得趕緊往回薅點利息?
    在這一點上,唐植桐很讚同讓棒棒們買中國股票,這特麽簡直是金燦燦的韭菜啊!
    想當年棒棒們在虛擬幣上被人割了一茬又一茬,那個狠哦,唐植桐都不忍心看,相比之下,還是咱們心善。
    “你說的輕巧,越是到了災年,糧食越發的貴,而且不好買,到時候甚至有攔路劫道的,我可不想你冒那個險。”張桂芳頭搖的堅決,不想兒子去冒險。
    “沒事,我到時候跟著單位的車去外地,都是扛著槍的,不會有人不開眼。還有啊,媽,不要在外麵跟人提劫道啊什麽的,眼下可不興說這個。”唐植桐在忽悠老母親的同時還不忘給她提個醒。
    現在百姓說點啥,上麵一般不會吭聲,為了讓吃不太飽的百姓能有渠道發泄情緒,甚至延長了影院的營業時間,還鬆綁了舞會。
    但有些人的記性很好,在又能吃飽以後,很善於翻舊賬。
    唐植桐不想等翻賬的時候張桂芳被人拎出來。
    娘倆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就在唐植桐快擇完薺菜的時候,小王同學回來了。
    “今天怎麽樣?我買藥回來了,還燒的話吃上一片。”唐植桐見小王同學回來,洗把手,把她的包接過來,掏出自己買的藥遞給她。
    “不燒了,還有點鼻塞,已經快好了。”小王同學說話帶了些鼻音。
    “行,那你拿著吧,家裏誰身體不舒坦,你就對症給一片。”考慮到後期會去農場參與勞動,唐植桐將藥片的保管權交給小王同學。
    小王同學沒有推辭,在問清楚藥名、藥效、服用方法後收了起來。
    “我們市局沾了部裏的光,搞了農場,過陣子我得去勞動。如果我不在家的時候,有誰不舒服,吃上兩天效果不好,就帶著去門診打青黴素。”唐植桐不放心,叮囑道。
    按實際藥效來講,青黴素是所有抗生素裏麵效果最好的,但眼下青黴素大多是針劑,而且打之前要先做皮試,家裏不具備這種條件。
    金黴素、土黴素都有片劑,主打一個方便,雖然都會造成四環素牙,但現在沒得選,總不能諱疾忌醫,隻要不是天天吃,問題也不大。
    之所以這麽有把握,是因為唐植桐來這邊之前吃過,當時家裏養著雞,為了預防雞瘟,母親會隔上一段時間把土黴素碾碎了摻在雞食裏麵。
    那時孩子也沒啥零嘴,在嚐過土黴素的滋味後,每當喂雞,唐植桐都會求著母親給自己來上一片。
    就這食用量,也沒造成四環素牙,安全性還是能接受的。
    “你們有農場了?還得是八大員,你們待遇真好。”小王同學答應下來後,有些羨慕的說道。
    “嘿,也是費了不少勁。市局好幾千口子人,部裏人也不少,到時候農場產出一分,我覺得作用大不了哪兒去。”唐植桐沒有將全家的口糧寄托在農場上,當時之所以提出來,為的是押運處的同事。
    即便農場有產出,也隻會按照現有職工的人頭去分糧食,甚至會通過食堂補貼的形式發放,對職工一家老小的缺糧有緩解作用,卻起不到支柱作用。
    “有一點總比沒有強,起碼我們單位就沒這資格。你怎麽擇這麽多菜?吃不了吧?”小王同學擼擼袖子,就要將唐植桐擇好的薺菜全都洗了。
    “明天處裏種土豆,我得過去參加勞動,打算拌一些帶給同事們嚐嚐。”唐植桐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不喜歡隻打嘴炮。
    之前跟馬薇提起過,要拌點給她嚐嚐,之前一直沒有機會,這回正好碰上了,就把那承諾給兌現了。
    不過唐植桐沒有提馬薇,在小王同學麵前提另一個女人,這不純純找抽嗎?
    但也不算撒謊,因為薺菜不少,唐植桐打算到時候一塊給方圓、陳大姐分一些。
    唐植桐這邊忙活著焯水、拌薺菜的時候,聽到外麵有人喊自己,開門一瞅,謔,是馬克儉。
    “三哥,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唐植桐很驚喜,趕緊把馬克儉迎進屋裏,哥倆有日子沒見了。
    “這不得是西北風?正好把我吹過來。”馬克儉的臉上洋溢著喜氣,跟唐植桐逗悶子。
    “那一會你可回不去了,這風還沒轉向呢。”唐植桐說完,轉頭跟小王同學說道:“文文,你拿瓶酒出來,我今晚跟三哥喝點。”
    馬克儉沒有攔著,猶如有默契一般,從包裏掏出四個飯盒來,跟張桂芳說道:“嬸子,過了年也沒來看看您,您別怪著。”
    “不怪,我看你跟看桉子一樣。你們工作都忙,工作要緊。”張桂芳樂嗬嗬的給馬克儉拿馬紮,不僅拿,還得埋怨似的表達著親切,嫌馬克儉帶東西過來太破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