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菜上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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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小琴聽後點了點頭,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真的是自己不信任唐植桐似的。
    “小琴姐,上次我說了,我是從古畫中看來的靈感,我覺得有錢人的想法跟咱們不一樣……”唐植桐又將昨天跟葉誌娟說的那套講了一遍。
    說完,還特意強調:“四九城以前不少富貴人都養些貓啊、狗的,那真的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人家貓狗的生活水平遠高於普通百姓。哪怕是現在,也有這樣的人,我前陣子還聽說有人抱著狗去理發店給狗剃毛。”
    “您瞧瞧這做派,人家根本不在乎在貓貓狗狗身上花錢。”
    “我是這麽想的,寵物梳子隻是在前麵蹚水開道的先鋒,如果反響好的話,咱後麵再根據動物習性做點別的商品。”
    “我家那貓喜歡爬高上梯撓東西,那咱做個架子行不行?做個板子專門讓貓練爪子行不行?”
    “還有狗,總是閑不住嘴,喜歡咬點東西,殺羊宰牛甚至獵鹿後的角,是不是可以洗淨曬幹後當做磨牙棒出口?”
    “家裏有個貓貓狗狗的,有個窩不過分吧?咱國內的玉米皮編成墊子,是不是可以給貓狗做窩?”
    “窩有了,是不是可以做些寵物床?”
    “他們是不是也有人喜歡把狗養在外麵看家護院?那咱們能不能做小房子賣?當然不是做好賣,而是切割成預製件,運過去讓狗主人自己動手安裝,也算有參與的樂趣。自打去年起花市木材廠就使用的預製件,不僅提高了效率,還有效的減少了存儲空間。”
    “你看,這資料上也寫了,部分居民會把貓貓狗狗當成自家的一份子,以孩子相稱。
    那咱們能不能給他們的孩子做件衣服?
    衣服上繡上些能令人莞爾的話語,比如在的衣服上寫上‘我超凶’、‘別碰我’、‘我很可愛’等標語,當然,繡的時候要用人家當地的語言。”
    至於什麽寵物肉幹啥的,唐植桐連提都沒提,國內都不夠百姓吃的,把肉出口出去給貓狗吃?不被罵死才怪!
    再說了,人家的養殖成本並不一定比國內高。
    說白了,出口那些小零碎就是賺個人工差價,就是靠創意賺個辛苦錢。
    苗小琴越聽越驚詫,有些想法在她觀念裏甚至到了離譜的程度,給貓狗穿衣服?簡直天方夜譚啊!
    不過出於對唐植桐之前發明的迷之信任,苗小琴奮筆疾書,將這些大意都記了下來。
    “這些,都是你琢磨出來的?”記完,苗小琴不可置信的問道。
    “嗯,琢磨了有些日子了。”唐植桐承認的很坦然,固然是因為自己琢磨了很久的寵物用品,還有一個原因是葉誌娟的態度。
    昨天的時候,葉誌娟讓自己找苗小琴了解,這話不僅僅是因為自己之前找了苗小琴,還有她對苗小琴的認可,有培養、鍛煉苗小琴,讓苗小琴獨當一麵的意思。
    所以唐植桐把能說的一股腦的說了出來,沒有遮遮掩掩。
    “大發明家就是不一樣,別說讓我琢磨,就是把東西放在我麵前,我都不知道能幹什麽用。”
    “可能是因為我喜歡琢磨這些沒用的東西吧。”唐植桐嗬嗬一笑,遮掩過去,這也就是仗著自己被接見、被認可了,否則這些點子肯定被人認為異想天開。
    “誰說沒用了?你之前的那些發明可是賺了不少外匯的,我的老同事們對你非常認可,還說有機會跟你認識一下呢。”苗小琴說的很認真。
    “哎呀,這話說的,讓我誠惶誠恐,他們不怪我給他們添麻煩就不錯了。”唐植桐連連擺手,“就拿我剛才說的這些來說,說白了沒啥技術含量,人家想仿造很容易,還占了本土優勢。這些東西的定價肯定沒法跟中藥廠的成藥相比,也就比著人家的人工費定價,賺個辛苦錢,麻煩得很,到時候可別埋怨我。”
    “怎麽能埋怨你呢?你這可是幫著他們完成外匯任務呢。這樣吧,你回頭畫個圖出來,我聯係單位先做點樣品,找老同事試試水。”苗小琴嘴上這麽說,但知道這裏麵的阻力,梳子還好說一些,體積小,像寵物房子這些占地方大的,運費就高,可能還真不好弄。
    “行,那我回頭畫畫。”唐植桐痛快的答應下來,將筆記交給苗小琴,捎帶著將畢彬買東西的收據掏出來:“小琴姐,這是保溫箱項目購買材料的收據,應該走什麽手續?”
    “交給我吧,我來處理。”苗小琴也很痛快,把這活攬了過去。
    “哎吆,那可幫了我大忙了。謝謝小琴姐。”唐植桐順坡下驢,現在審計手段有限,為了防止有人從中揩油,報銷前查的相對嚴格些,一套標準流程下來,哪怕沒有人從中作梗也要五六天。
    “不客氣,這事本來就是我給你的手續,後麵找我處理就對了。”苗小琴將收據夾在自己筆記本裏,笑道。
    “還是要客氣一下的,要不顯得我多沒禮貌?哈哈哈。事情談完了,我就不多占用你時間了。”唐植桐笑著看了看手表,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個把小時,於是起身告辭。
    “嗯,路上注意安全。”苗小琴沒有挽留,起身將唐植桐送出會客室。
    苗小琴沒有專門的辦公室,為了更好的溝通,借的會客室。
    出了會客室,唐植桐並沒有馬上走,而是先去跟葉誌娟打了個招呼才出門。
    從這個史家胡同出來,唐植桐徑直往南走,打算經崇文門去押運處,騎車到崇文門的時候,卻遭遇了交通擁堵。
    幾十年後的四九城哪怕限號依舊容易堵車,但眼下既沒有那麽多車,又拆除了城牆外的鐵路,按理來講應該不會堵車才對。
    走近了,唐植桐發現走是能走,但一幫人在城門樓子西側圍成一個大圈,正議論紛紛。
    現下通訊不發達,娛樂項目也不多,大部分人是不願意放棄看熱鬧的機會的,唐植桐猶豫了一下,也加入了人群。
    唐植桐扶著自行車,仗著身高優往裏瞧。
    首先看到的是城門樓子西側的登城馬道。
    登城馬道很寬,以前是供守城士兵上下、供應糧草和武器走的道路,由於年久失修,牆壁及道路上長滿了雜草。
    雜草是去年的,毫無生機的隨風機械搖擺著。
    而此時上麵站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人,身材消瘦,破舊的衣衫掛在身上,像極了旁邊的枯草,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一般。
    登城馬道下麵有人在哭,但由於站在太靠外,光聽見哭聲,卻看不到發生了什麽。
    “哎,哥們,這是咋了?”唐植桐踮起腳尖往裏麵看,還是看不到馬道下麵,於是拍了拍前麵小夥子的肩膀,打聽道。
    “嗐,城門樓子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一幫討生活的,住下不肯走了。現在有工廠想在上麵的馬道上種菜,這幫人攔著不讓,就僵持住了。”小夥子回頭看了一眼唐植桐,倒沒生氣,客客氣氣的把事情簡短說了一遍。
    “換成誰誰也不樂意,人家都在上麵好幾個月了,一直沒斷了搬磚,好不容易把上麵的馬道捯飭成地,想自己種,這時候別人想占了,他們願意才怪了。”旁邊有人搭茬道。
    “話不能這麽說,這馬道也不是他們家的啊?不能誰占下就是誰的吧?”
    “就是,沒怪他們損壞城牆就不錯了,還在這撒潑。”
    “嘿,你這話說的,不帶人味兒嘿,喪不喪良心啊?
    人家撒潑了嗎?哭兩嗓子都不行?
    沒聽見人家說啊?老家遭了災,才背井離鄉來咱四九城討生活,撿過破爛討過飯,但不偷不搶。想著開春在馬道上種點糧食果腹,犯天條了?
    沒瞅見他們一個個都餓成啥樣了?大家都想在馬道上種點東西,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哎~你朝我發什麽火啊?有本事你去把工廠的人趕走啊!”
    有人同情,也有人反對,一時間圍觀的這幾個人也開始吵吵起來。
    唐植桐沒成想自己一句話讓他們給吵起來了,立馬深藏功與名,悄麽聲的推著自行車溜了。
    雖然非常同情那些衣衫襤褸討生活的人,但唐植桐知道,胳膊是拗不過大腿的。
    即便有人支持災民,他們依舊爭不過,最後的結局無非是被遣返或者送走。
    哪怕最終妥協,也不可能把城牆上的那些地都給他們,因為四九城的居民也吃不飽。
    當然了,普通居民是沒有資格占用城牆上的馬道的,這事得有單位出頭組織,就如同在外麵辦農場似的。
    四九城內土地非常有限,如果是放在往年,馬道上長滿一人多高的草都不帶有人管的,但今年情況不同。
    頭部單位紛紛出去辦農場,沒資格辦農場的隻能打馬道的主意。
    護城河兩岸其實也能種菜,但那地方不易看守,一個看不住就容易被薅幹淨,還是城牆省心,已經拆的差不多了,隻要守住登城馬道,基本上不去人。
    農場當然也需要人看守,所以才會有輪流下去勞動的安排。
    勞動分為很多種,耕地、翻土、除草、安全巡邏都是勞動的一種。
    農場之所以難協調下來,就在於分配方式,原先農民上繳的公糧那部分挪到了各單位的口袋裏……
    農活主要還是由當地的農民來幹,真任由農場上屬單位來幹的話,那得多少人多少功夫?正常工作還要不要開展了?
    再者,如果農場真的由上屬單位負責勞作,那原來土地上的農民如何安排?
    趕走肯定是不合適的,真給他們協調些荒地人家也不樂意,有口吃的誰願意背井離鄉?
    所以,哪怕隻是權宜之計,這種角力也並非普通單位能完成的。
    唐植桐回到單位,正趕上方圓在地頭抽煙。
    “農場的工作安排下來了,前期由部裏負責,等糧食快豐收的時候市局再參與,其中主要是咱們的押運科。”方圓朝唐植桐招招手,這裏比較空曠,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到時候帶著家夥去?”唐植桐略微有些意外,方圓都這麽強調了,還能不明白?押運科啊,跟其他部門唯一不同的就是雙重管理,有權限帶家夥。
    “可能吧。特娘的,沒想到竟然有一天得防著老百姓。”方圓猛吸一口煙,憤憤道。
    “興許到不了那一步。平常農活就夠累了,誰還有精力偷糧食?”唐植桐嘴上安慰,其實心裏也明白,如果讓農民吃不飽,他們不僅不會好好勞作,還真的會偷。
    偷的方式很特別,不會真等著豐收以後,在日常拔草的時候掐個芽、拽個豆,不敢往口袋裏裝,直接塞嘴裏,一邊嚼一邊幹。
    等活幹的差不多了,肚子裏也填了個差不多。
    至於後麵還能不能有收成,他們可顧不了那麽多,因為自己肚子現在就受不了,真等到豐收,說不定就伸腿了……
    “挨了餓就知道了,這擔子可不輕快。”方圓明顯不信唐植桐說的,搖搖頭哦又開始為新添加的工作犯愁。
    “局裏和上麵沒有跟農場協商嗎?是不是可以先給他們一點糧食,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去,後麵豐收再扣出來唄。”唐植桐撓撓頭,借貸嘛,誰還沒有個困難的時候。
    “這不好操作吧?局裏和部裏哪來的糧食?”方圓剛才隻想著怎麽完成押運處的任務了,沒想過這一茬。
    “嘿,農場都協調下來了,提前支取部分職工口糧應該沒那麽難吧?畢竟那也是咱係統職工的口糧,對吧?”唐植桐說罷,靈光一閃,好像抓到了問題的關鍵,但腦袋裏一時太紛雜,一時間又沒有了頭緒。
    “誰知道呢。咱們押運處也有正常工作需要開展,到時候還真不一定能抽出那麽多人,我回頭再跟老蘇說說,讓市局想想辦法。”方圓一副很頭疼的模樣。
    部裏、市局、協作、農場、老蘇、頭疼、定量、節約、降低,唐植桐仿佛抓到了解決問題的關鍵,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口,而是點了點頭,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