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動靜聽起來，也就隻有這一會兒的功夫能活了。
    沈耀連忙上前握住了小七垂在床邊的手，將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兩隻大手中間。
    他有些慌亂，更多得則是對即將發生的，很可能會失控的事情的緊張。
    “小七，你娘為了你，差一點就不想活了，隻是因為林冰一直在同她說，你沒事，”
    頓了頓，連沈耀都沒聽出自己言語之中的哀求。
    他顫抖著聲音，小心翼翼得對宋如霜說道：
    “小七，答應爹爹，哪怕是為了你娘，再堅持堅持，至少，至少要等著你娘清醒過來，再見她一麵，好不好？！”
    宋如霜很想答應沈耀的。
    他說的這番話也是為了段丁蘭。
    可意識之中，係統小艾哀痛得下達了最後得通牒。
    宋如霜隻剩下五個小時的時間了。
    如果非要用一種感覺來形容。
    宋如霜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種死物。
    黃土都快埋到肩膀邊上了。
    “爹，爹爹。”
    宋如霜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的抽動了起來。
    被沈耀握著的手，在反扣著他的手。
    明明還是一個小孩子，可她的力氣卻大的有些驚人。
    沈耀自十六歲開始，在軍營裏八年，而後又進了軍警部隊。
    就不拿這種情況說事，隻說這一次在惠南縣，他和炎黃小隊在最危險的戰場前線。
    幾乎每日每夜都能看見身邊有人死。
    或是痛苦或是哀嚎，或是一擊斃命，又或是苟延殘喘。
    一切的一切，多到數不勝數。
    他經曆過太多的人死在自己的麵前，自己也曾差點麵臨死無葬身之地的地步。
    他以為，自己應該已經麻木了。
    然後，他發現自己並沒有麻木。
    當宋如霜當著他的麵，好像要觸底了。
    即便不能感同身受，也能感覺到宋如霜快要不行了。
    可她就隻是笑。
    沈耀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笑，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
    這是第一次，沈耀心中生出了驕傲的情緒。
    以宋如霜成為了他的孩子為榮。
    他真的有這樣的資格成為宋如霜的父親麽？
    沈耀知道，宋如霜這一聲爹爹，是為了段丁蘭喊的。
    明明還是一個孩子，做的事情越比一個母親還要更像一個母親。
    快要不行了的人明明事她，然後，她似乎一點也不害怕，她隻是擔心自己身邊的人在她走了以後會沒人照顧。
    所以，她一邊吐血一邊和他們交代。
    她怎麽能這麽好呢？
    “爹爹在，爹爹會一直做小七的爹爹，會和你娘一起，等著小七的！”
    宋如霜突然就笑了。
    沈耀真的是太明白她想要聽什麽話了。
    “您，您要和娘說，要再生一個妹妹，就像是小，小七一樣……咳咳咳咳。”.
    她明明還有五個小時的時間，卻好像下一秒就要不行了。
    ……
    再說另一邊的宋老太太和林冰。
    她們並不能如願見到想見的惠空大師。
    守門的小僧尼對著她們鞠了一個躬，然後緩緩搖頭說道：
    “兩位施主請回吧，大師不見客。”
    “你和大師說，我們有重要的事情！”
    宋老太太不會輕易放棄。
    事關宋如霜的生死，隻要還有一線可能，她就絕對不會放棄的！
    “您是馮施主，您是林施主吧？”
    二人點了點頭。
    小僧尼不願意放人，他雙手合十，沉聲說道：
    “阿彌陀佛，那就沒錯，大師之前已經交代過了，兩位施主所請之事，他也無能為力。”
    林冰立馬柳眉倒豎，她才不管自己對著的是誰。
    當眾便質問了起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不對，是他，你們大師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不是他說的此事尚有轉機麽？怎麽突然就不願意見人了？難道他是個騙子？！”
    林冰正在起頭上，基本上想到了什麽就會說什麽。
    她可沒什麽好顧慮的！
    小僧尼的臉一下子就通紅了起來。
    說起來，他還從未見過，有人敢在惠空大師的眼皮子底下，說這麽失禮的話。
    但這樣的情況，其實也在大師的預料範圍之內。
    所以，小僧尼雖然覺得生氣，卻還是耐著性子對她們說道：
    “大師方才就說過了，說是林施主您的脾氣不好，可以會罵人，叫我不要同您多計較，你說什麽，他老人家都是不會介懷的，但是他應該說的話也是非常明確的，您就是再生氣，也還是這樣，不會有任何改變。”
    林冰和宋老太太對視了一眼。
    老太太差點暈過去，幸好被林冰扶了扶。
    “宋嬸，您還好麽？”
    “好……還好。”
    林冰不甘心，她想要硬闖的。
    結果這空雲寺裏的和尚倒是全都到了此處門前，將惠空大師的禪房圍了一個裏三層外三層。
    別說林冰這麽一個大活人了，哪怕是一隻蒼蠅，怕是也非不進去的。
    林冰被逼退，朗朗日光之下。
    林冰咬著牙，沉聲說道：
    “宋嬸，您別擔心，他們這點人，根本就攔不住我的，我這就去找人！”
    林冰氣衝衝，轉身就想要離開。
    宋老太太卻把她拉住了。
    “宋嬸？”
    麵對林冰疑惑的神情，宋老太太張了張嘴，但是沒聲音。
    好像過了很久，宋老太太和林冰好像才聽見了宋老太太說出口的話：
    “小林同誌……小七那孩子，多……多陪陪她吧。”
    兩個人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宋如霜所在的禪房裏的。
    宋如霜的情況好像已經更加糟糕了。
    她幾乎陷入了半夢半醒之中。
    有的時候好像在和別人說話；有些時候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林冰哽咽著衝著秦程和沈耀搖了搖頭。
    “他，他不願意見我們。”
    宋老太太坐在了床邊的那一刹那間。
    宋如霜就神奇般的睜大了眼睛。
    她衝著宋老太太甜甜一笑。
    “奶奶，您到哪裏去了？小七好想您啊。”
    老太太艱難得扯出一抹笑容來，卻比哭還要更加難看。
    “小，小七……”
    老太太終究還是泣不成聲，活到這個年紀，她大概不會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有像一個孩童一樣，崩潰痛哭的時候。
    “怎麽死的就不是奶奶呢？我可憐的孩子啊。”
    痛苦的哭泣聲此起彼伏，所有人好像都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