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大婚!東西二夫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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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族高門通婚,規矩繁瑣。
三書六禮,耗費的時日,有時動輒一兩年。
若是時間短了,無疑會讓他人在背地裏嘲笑不知禮。
韓紹此次大婚,實際上已經是一切從簡,壓縮、省卻了中間的不少時間。
原本是將正式大婚的婚期,定在了八月。
可薑虎沒想到韓紹竟是突然傳信給他,說要提前完婚。
這著實是打了薑虎一個措手不及。
他倒不覺得辛苦,隻是擔心韓紹這般急切,會給那些本就喜歡在背後鄙夷韓紹出身的世族高門留下話柄,從而影響他的名聲與人望。
對此,韓紹又如何會沒想到?
他雖然不在意這些狗屁虛名,但總該顧及一下公孫辛夷和薑婉、乃至公孫一族和李文靜的臉麵。
隻可惜公冶縉那家夥這一出豪賭,可謂下了一步臭棋。
兗州那邊的局勢變化,卻是讓他無法再等下去了。
否則一旦等到公冶縉兵敗兗州的消息傳出,天下風雲變幻、人心板蕩。
這個時候他這個大雍忠良,還在歡天喜地地迎娶新婦,而且一娶還是兩個。
你讓世人怎麽看他?
太康帝又該怎麽看他?
瞬間吸引無數人的目光不說,沒準兒還會因此被遷怒、被記恨。
所以這事歸根結底,也隻能兩相其害取其輕。
……
薑虎雖然談不上什麽政治嗅覺,對所謂的天下大事也懂不得太多。
但他對韓紹,自認還是頗為了解。
以韓紹對婉娘和那位公孫大娘子的看重,若非必要,絕不會在這種一輩子隻會有這麽一次的人生大事上打馬虎眼。
所以在一眼掃過那封來自兗州的密信後,便沒有再說什麽。
隻是歎息著道了一聲,“好事多磨。”
至於公冶縉和那十萬神都禁軍的死活,他除了有些惋惜外,並無太深的感受。
神都路遠,誰又有指望一個邊軍老卒能有多高的家國覺悟呢?
又或許年輕熱血時,曾經有過。
可隨著當年與兄長、韓大兄三騎去、一騎歸,事後卻並未等來該有的朝廷撫恤,有些東西就早已冷卻、無感了。
將密信交還給韓紹,薑虎收回心神,有些無奈道。
“隻是這樣一來,時間上就有些太趕了。”
時間一趕,很多東西就隻能從簡、從快。
尋常百姓人家還好說,可是以韓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若是太過寒酸簡陋,麵子上未免太過難看。
如果薑虎是以薑婉叔父的身份參與此事,或許還可以不去在意。
可偏偏他不是。
此番大婚,他的身份是韓紹的至親長輩,代表的是他的韓大兄。
若不能將此事做到盡善盡美,他如何對得起已經故去的韓家大兄?
韓紹見狀,笑著安慰道。
“事急從權,叔父也不必顧慮太多。”
薑虎輕歎。
事已至此,也隻能如此了。
……
太康六十一年六月十八,甲戌年,乙卯日。
大吉,諸事皆宜。
這一日,韓紹終於迎來了自己兩世為人的最大蛻變,他要成婚了。
盡管這突如其來的變更婚期,讓一切顯得有些倉促。
但在人力物力極為充裕的前提下,大婚該有的儀程和規製倒是未曾出現疏漏。
昨夜‘獨守空閨’養精蓄銳的韓紹一早起身,剛準備喚來女侍替自己更衣,卻發現推門進來的盡是自己那一眾姬妾。
韓紹見狀,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們這又是何苦?”
親眼看著自己的良人明媒正娶她人,對於女子而言,個中酸楚不言而喻。
包括虞璿璣在內的一眾姬妾聞言,神色黯淡了一瞬,隨即展顏一笑。
“此生得遇侍奉郎君,已是幸事,何以言苦?”
說著,陳文君走上前,道。
“今日郎君大喜,咱們不說這個。”
“來,容妾等為郎君梳洗。”
幾人分工明確,似乎已經提前商量好了一般。
老六白真真捧著盥洗金盆,以供韓紹清水潔麵。
韓紹看著一臉獻寶表情的她,失笑一聲。
“辛苦真真了。”
這還是韓紹第一次用這般寵溺的語氣喚她的名字,白真真忍不住有些失神,小聲嚅囁道。
“不……不辛苦。”
接過塗山妃璿遞過來的布帛擦拭了一番,韓紹又被陳文君按在幾乎從未使過的妝鏡麵前,仔細打理著腦後青絲。
一梳、兩梳……
等到發絲被束於玉冠,虞璿璣已經捧著朱紫喜袍走上前來,與上官芷一起侍奉他更衣。
這一切繁瑣的動作,其實韓紹隻需一念便可自行完成。
但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拒絕,而是放任她們親自動手施為,沒有露出任何不耐。
而等到這一切終於完成之後,塗山妃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郎君生得真好看……”
青丘狐族以姿容著稱於世,但如自家郎君這般者,也不多見。
就算有能夠媲美的,卻也因為少了那一份獨特韻味,精致有餘,神韻不足。
特別是今日這一身朱紫喜袍,可謂盡顯人間極貴,讓人一眼便挪不開視線。
而眼看她這話出口,餘下諸女齊齊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韓紹哈哈一笑,讚許道。
“有眼光!”
說完,韓紹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也就不再繼續在她們麵前久留。
不過在臨走之前,韓紹想了想,還是安撫了一句。
“既然入了我的家門,就是一家人。”
“家和,方能萬事興,沒有誰會欺了誰,勿慮也。”
……
小院太小,施展不開。
所以韓紹此次大婚也隻能在新府之中進行。
出了主院寢臥,韓紹先是去另行開辟出,用來供奉韓氏先祖的祖祠。
上過三炷香,韓紹深深一揖。
“父親稍待,兒子這便去迎新婦了。”
等到了前院,見到今日也是一襲喜慶衣衫的薑虎,韓紹頗為慚愧地道了一聲。
“這些日子累得叔父為我終日奔波勞苦……”
平日裏薑虎需要顧及韓紹的身份,可今日卻是不用。
揮手打斷了韓紹的話,薑虎一如曾經那般瞪了他一眼。
“你喚我一聲叔父,這便是我的責任,多餘的話無需再說。”
韓紹趕忙點頭稱是。
隨後帶著幾分感慨看著薑虎,笑道。
“說起來,叔父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跟我說話了。”
記憶中的紹哥兒對這位叔父敬重之餘,內裏其實是有些畏懼的。
薑虎聞言,也是一陣悵然。
‘時間過得真快……’
好似就這麽一轉眼,當初在自己麵前唯唯諾諾的稚嫩童子,就長成了這般偉岸模樣。
隻可惜韓大兄和兄長未能親眼看到這一日。
不過今日是大喜之日,不興思慮這些。
薑虎收拾了下心神,在得知韓紹已經在韓大兄臨前祭告過後,想了想還是開口提醒道。
“待會兒也告知你嶽父一聲,他……他等這一日怕是也等了許久了——”
盡管一再告誡自己,可薑虎還是忍不住虎目微微泛紅,有些失態。
而韓紹同樣明白薑虎口中的嶽父,自然不是指公孫度和李文靜,於是點頭應承道。
“叔父放心,紹省得的。”
不提前身遺留的過往點滴,就衝當初幻境中那粗獷漢子那一聲‘吾家麒麟子’。
韓紹就不會對自己那位已經亡故的嶽父,有絲毫的怠慢。
薑虎聞言,終於欣慰一笑。
“去吧,別讓她們等急了。”
韓紹拱手作揖,笑道。
“叔父且待,孩兒這就將新婦帶來給叔父奉茶。”
……
“君上出府,迎新婦!”
隨著中行固一聲略顯尖利的高聲呼喝,一片喜慶之色的新府徹底沸騰了起來。
而同樣沸騰的,還有整座鎮遼城。
當韓紹跨上頭戴大紅綢花的烏騅,在一眾親衛的簇擁下緩步出府的時候,入目可及盡是一片耀眼喜慶的大紅之色。
無數湧動的人群,匯聚在長街的兩旁。
“國公新禧,抱得美人歸,為國公賀!”
接著便是一陣諸如‘早生貴子’‘百年好合’之類的吉言吉語充斥耳中,喧鬧不絕。
韓紹神色怔忪。
因為他特意交代過此番大婚,不要驚擾百姓。
料想也沒有人敢於用違逆他命令的方式,挖空心思來討好他。
所以……都是自發的嗎?
扭頭望了身後跟隨一起前去迎親的中行固和蕭裕,見他們皆是一臉無辜地衝自己搖頭,韓紹心中頓時有了答案。
而事實也正如韓紹猜想的那樣。
這一場闔城同慶,並沒有人刻意組織、招呼,一切皆源自百姓們的自發行事。
至於原因也不複雜,更與韓紹現在的身份地位無關。
他們隻是感激,感激韓紹一戰覆滅無數烏丸蠻狗,徹底抵定北疆。
從此得以安生過活不說,更為那些亡於蠻狗的家人複了仇。
對此,韓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管哪個世界、哪個時間段,這些黎庶百姓都是最容易‘糊弄’的。
肉食者對他們一分好,他們就能報以十分的感恩。
可偏偏很多事情本就是上位者的分所應當,根本不足誇耀。
望著那一張張甚至比自己還要激動、喜悅的麵容,韓紹心中歎息。
目光掃過長街兩旁幾乎家家戶戶懸掛的喜慶紅色,韓紹傳音吩咐了一聲。
“等孤大婚過後,你們遣人去百姓家中將那些紅綢、紅布采買回來。”
“不要讓孤的家事,成為百姓的負累。”
朱紫是貴色。
別說是尋常百姓,就算一般的高門貴種也沒資格穿用。
所以除非婚姻嫁娶,這些紅布紅綢便沒了用處。
而人這一生,又能成上幾回婚?
……
長街之上,韓紹披紅掛彩,就連胯下的烏騅也是昂首闊步,好不威風。
說起來,韓紹如今已經很少需要這孽畜代步了。
平日裏事務繁忙之下,更是沒工夫顧念到祂。
時日一長,這家夥性子也野了,時常跑出去撒歡,有時就連韓紹不動用神念也尋摸不到祂的蹤跡。
不過好在修行倒是沒落下,這又是有些日子沒見,竟是有了幾分即將化龍的跡象。
韓紹心中正感慨著,忽然聽得身後中行固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君上,咱……咱們先去哪家?”
韓紹聞言,卻是沒有多少猶豫。
“先去薑家。”
兩家雖是同日過門,但注定是要分出個先後順序。
韓紹也曾為此頭疼不已。
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旦表現出厚此薄彼,不說她們怎麽想,韓紹心裏也不好受。
不過讓韓紹意外的是公孫辛夷竟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主動退了一步。
她給出的理由也很簡單。
“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我晚來一步,等上一時半會兒,也是正常。”
而實際上,薑婉卻是知道,當初在小院老宅中,她主動退了一步,喚了公孫辛夷一聲‘阿姊’。
現在公孫辛夷主動退這一步,算是你來我往,互相扯平。
這是不想欠她的。
所以薑婉對此,也沒有過多客氣。
就這樣,這樁本該讓韓某人暗自抓破腦袋的頭疼事,竟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解決了。
唯一讓他有些難捱的,也不過是硬撐了幾日公孫度的冷臉。
隻是公孫辛夷不爭,他這個當老父親的又能有什麽辦法?
最後還不是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
薑、韓兩家人丁不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所以哪怕是今日的大喜之日,這偌大的府邸也算不得有多熱鬧。
不過好在薑虎如今的水漲船高,阿諛奉承想要借此攀附一二的有心之人不少。
隻是由於薑虎一直留守冠軍他們夠不到,最後隻能走夫人路線。
此外,還有軍中一眾同僚。
韓紹這個主君大婚,他們自然是要去往韓紹那邊照應、慶賀。
倒是他們的夫人、家眷全都被安排到了薑府這邊。
於是等到韓紹一身朱紫喜袍進入薑府之中,頓時被嚇了一跳。
好家夥!
入眼可及盡是老婦人、小娘子,幾乎看不到幾個男丁!
要是不知道的,怕是差點還以為自己誤入女兒國了!
“嬸娘,紹哥兒我來接婉娘了。”
望著如今一身綾羅錦衣的薑嬸,韓紹笑容滿麵。
而薑嬸看到韓紹走進府中,卻是白了他一眼。
“算你還有點良心。”
不管怎麽樣,這混小子終究是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
他來接她家乖囡歸家了。
陛下賜婚,明媒正娶。
可謂極盡女子畢生之榮耀。
至於那什麽大娘子,算了,隨她去吧。
她家乖囡都不在意,她一個做嬸娘的,又能說什麽?
“嬸娘,且飲。”
此刻,眼見韓紹恭恭敬敬地在自己麵前奉上茶水,絲毫沒有傳言中威風凜凜的模樣,薑嬸更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隻歎息著道了一聲。
“紹哥兒,嬸娘以前對你那般,你可怨我?”
韓紹忙道,“若無叔父、嬸娘,紹能否長大成人還兩說,如何會怨恨嬸娘?”
他這嬸娘向來嘴皮子厲害,可無論是紹哥兒和韓紹都能看出來,她其實心軟的很。
否則也不會一邊嘴上說著他配不上婉娘,一邊又任由他們旁若無人的親近。
此外,當初薑虎用自身俸祿,供養韓紹讀書、習武,她同樣也從未說過什麽。
隻是惱怒於韓某人榆木腦袋不開竅,讓她太過失望。
說穿了,無非是恨鐵不成鋼罷了。
薑嬸見韓紹這話回的真心實意,心中不禁暗自鬆了一口氣。
她問這個問題,倒不是真的擔心韓紹記恨自己。
隻是想試探一下韓紹的態度。
如果他連自己當初的刻薄言語都不記恨,自然就更不會忘了她家乖囡的好。
這樣她才能真正放心。
“紹哥兒,我家乖囡性子柔弱,容易被人欺負,等過了門,你可一定要護著她啊!”
韓紹聞言,臉色一僵。
柔弱?被人欺負?
嬸娘你是不是對你這‘衣缽弟子’,有什麽誤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