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娟給齊太太量好尺寸，問清楚她的喜好就離開齊家。帶著兩個孩子向她給的地址找去。
    多虧了薑娟在縣裏已經生活了十來年，不然這麽偏僻的地方她還真不好找。
    “筒子七十八號……七十九號……到了！”
    薑娟抬腳就準備往裏麵走，門房裏的男人警惕的看向他們三人。
    “你們不是樓裏的住戶，來找誰？”
    “來找……”薑娟低頭看了一眼便簽紙，齊太太也沒說找誰啊。
    王迎娣直勾勾的盯著對方看，有點眼熟，再看看。
    “來找……”薑娟尷尬的說不出什麽名兒來，王迎娣在一旁扯了扯薑娟的衣角。
    “媽媽，你看他是誰？”
    薑娟定睛一看，是有點眼熟，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
    男人皺起眉頭看著兩母女，很確定他沒有見過她們兩。
    “真是冤家！我還說哪天去找你，沒想到你先來了！”
    樓上的女人人隨聲到，薑娟和王迎娣一下子就聽出來她是芳姐！
    “姐，你認識的人？”
    熊紅軍看著芳姐跟她們這麽親昵，眼中的戒備放鬆了很多。
    芳姐兩步跨到薑娟身側，緊緊握住她的手，神色激動。
    “紅軍，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咱們家大恩人！”
    薑娟恍然大悟，“怪不得覺得眼熟，就是沒想起來是你弟弟。”
    去年
    上旬隻不過是匆匆一瞥，現下再見，熊紅軍坐在房裏臃腫的像頭熊一樣。
    熊紅軍拉了拉腿上的毛毯，不太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原來是薑姐，我沒認出來。”
    薑娟對他笑了笑，把便簽紙遞給芳姐，“齊太太讓我找的人不會是你吧？”
    “對！我也是剛回來不久，回來時候就準備去找你，聽說你忙著高考就沒打擾你了，沒想到高考這才結束，你就開始重操舊業了。”
    芳姐用胳膊肘拐了拐薑娟，“有你合作，我這心踏實！”
    “咱們還是上樓去說吧，外麵不方便。”薑娟提醒一句，芳姐當即拍了腦袋，“對，跟我上來。”
    “這一年多你是怎麽過的啊？”薑娟一路走一路問芳姐，芳姐就跟她嘮一些有的沒的。
    王迎娣和老大走在後麵，她還是盯著熊紅軍看，看著他時不時的拉攏著腿上的毛毯。
    但她看的分明，毛毯下並沒有他的雙腳。
    隻有一個蓋著蓋兒的火盆在他腿下烘烤著，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站起來過。
    他們爬樓梯爬了四樓，芳姐打來了一扇門，三間單間被打通了可以通過的門。
    “……紅軍賠了錢丟了工作，老婆孩子也回娘家不回來了，我不是跟太太她們那邊熟嗎？就托太太們給我找了路子。”
    芳姐抖了抖布料，臉上
    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笑。
    “說來也是好笑，還是原先那個轉出口的江南布廠，隻不過以前得偷偷摸摸的，現下有了太太們的幫襯，也算是能見點光了。”
    薑娟也笑了，“還真是造化弄人。”
    “來，挑挑你想要的布料，今年又有新品了。”
    芳姐領著薑娟轉了一圈，果真看見了顏色更為豐富的布料，而且還有不少線也擺了出來。
    薑娟沒一會就沉迷到布料當中細細挑選。
    芳姐給王迎娣和老大搬了兩根凳子坐著等薑娟挑好。
    “你是國慶他兒子吧？”芳姐向老大問。
    老大點頭，“芳姨好。”
    芳姐摸了一把老大的腦袋，“你回去幫姨問一聲你爹，看他那有沒有活兒能讓我弟幹幹。”
    “好。”老大答應下來。
    王迎娣猶豫著問，“紅軍叔能殺豬嗎？”
    芳姐遲疑了，“他可能站不了多久，他的腿使不上什麽力氣。”
    王迎娣若有所思。
    “我家叔叔那最缺的就是殺豬的，紅軍叔要是不行，那他擅長什麽啊？”
    芳姐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抿了抿嘴唇說。
    “他這些年都吃的公家飯，現在腿還……也就是有點小聰明吧……”
    芳姐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失落的低垂下眼皮。
    “算了孩子，你就當姨說胡話，我弟弟當個看門的也
    挺好。”
    王迎娣抓住芳姐的手，“姨姨，紅軍叔有一個別人都比不上的優點。”
    芳姐反握住王迎娣的手問，“啥優點？”
    “聽說紅軍叔是在海關那塊工作的，他見過不少的人，恐怕連洋人也見過，眼光可比常人毒辣的多。”
    “對對對！”芳姐握緊了王迎娣的手，眼中又升起了希望。
    “你個小妮子說的真真的，我弟弟在看人這塊沒得說，他在門房那給我把關了不少客戶，能來我這的都是頂頂好的！”
    王迎娣點點頭，“等回去我跟我家叔叔說說。”
    芳姐摸著王迎娣的腦袋直誇是個寶。
    “芳姐，我挑好了！”
    薑娟叫了她一聲，芳姐拿著剪子去給她剪布，王迎娣和老大跟上去幫忙拎布。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闊氣！”
    芳姐眼都笑眯了，看薑娟跟財神爺沒區別。
    她這的布料薑娟扯了得有十分之一吧，包起來都堆起一坐小山。
    王迎娣擦去額頭的汗水，拉著老大的手說。
    “大哥，你去找叔叔幫忙運回去吧。”
    老大也是這麽想的，出門踩著自行車去找他爹。
    賀國慶得知薑娟買了那麽多的布料，借了鄭老光的牛車一用，到筒子樓門口拉布料。
    熊紅軍有心幫忙，但是站起來沒兩分鍾，兩條腿抖的跟篩子似的。
    眼看著
    他就要摔落在地，王迎娣感覺跑過去扶他一把。
    “紅軍叔小心。”
    熊紅軍身形穩住了，腿上的毛毯卻是掉落在地上，露出他那兩條木頭做的小腿到腳。
    熊紅軍的呼吸變得厚重，甚至因為呼吸太快導致缺氧，王迎娣都來不及驚訝，趕緊給他順了順氣。
    “呼——吸——”
    隨著王迎娣的引導，熊紅軍憋紅的臉色緩解了很多，他的雙手抓緊了椅子的把手問。
    “你不害怕嗎？”
    他的聲音既惴惴不安又帶著隱秘的期待。
    王迎娣躲下給他撿毛毯，大.大方方的打量他的假肢。
    “做工太粗糙了，我叔叔的木工活兒做的可好了，他可以幫你做最好的。”
    王迎娣拍了拍毛毯上的灰，趁著賀國慶搬布料下來，她就叫了他一聲。
    “叔叔！”
    賀國慶把布料放在牛車上綁上了才走進門房裏，王迎娣撲進他的懷裏。
    “叔叔，你能幫紅軍叔重新打雙腿腳嗎？”
    熊紅軍還沒反應過來王迎娣幹事速度這麽快，想要隱藏起自己的腿腳也晚了。
    賀國慶看了一眼點頭，“明天來我家我給你量一下尺寸做一對。”
    他們嘴裏說著討論殘疾腿腳的話，就像討論著今天的天氣如何。
    熊紅軍想捏捏嗓子，堵在那裏的鬱氣似乎能吐出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