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王迎娣在跑步的時候，看見熊紅軍在一棵樹下坐著，他的褲腿做的又寬又長，直拖在地上。
    王迎娣跑到他麵前撐著膝蓋喘氣。
    “紅軍叔，這麽早就來了？”
    熊紅軍沒想到他們幾個孩子這麽大早就要鍛煉身體，無措的撚了撚拇指。
    “我想早點來。”
    王迎娣明白他是怕人多，“那紅軍叔你先進屋裏坐會，別凍著你，我跑完了就回來了。”
    熊紅軍朝她擺了擺手，強忍著疼痛一步一步走進賀家。
    薑娟在屋裏就看見他了，打算出來扶他一把，賀國慶卻攔住她不讓她去。
    “讓他自己走進來。”
    大門向熊紅軍敞開，熊紅軍還真有種長征的感覺。
    “啪嗒！”
    疼痛難忍到摔倒在地。
    薑娟不忍心極了，賀國慶卻是拽緊她的手，衝熊紅軍喊。
    “站起來！”
    熊紅軍咬牙撐地站起來，汗水灑在走過的路上。
    總算是走到薑娟和賀國慶麵前，他卻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謝謝。”
    薑娟跺了跺腳，“冷了吧？趕緊坐爐子邊烤烤火，我給你盛點熱湯暖暖胃。”
    “我看看你的腿腳。”
    賀國慶拿來薑娟的皮尺，熊紅軍彎腰卷起寬大的褲腿，卷到膝蓋那裏，掩耳盜鈴式的想要用手掌遮住。
    賀國慶撇開他的手，用指尖在他膝蓋處按了按，熊紅軍反而沒太大的反應。
    “這裏開始發紫了，平時不多
    活動，等著大腿這裏也截了吧。”
    “它們沒日沒夜的痛。”熊紅軍眼中聚起苦色。
    “我記得這好像叫幻肢症吧？我的戰友們失去了肢體之後，跟你一樣的問題。”
    賀國慶用皮尺在他膝蓋上測量著，“我聽迎娣說你想在我這做事，跑不快可做不了我的活計。”
    “我哪能奢望能在您手底下幹活，我什麽都幹不了，就是個廢物。”
    熊紅軍握緊了拳頭。
    “迎娣說你有個我們比不上的優點，我覺得她說的對。”
    熊紅軍猛地抬眼看向賀國慶，“什麽？”
    賀國慶跟他對視在一起。
    “你看人的眼力比我們活絡。”
    這個問題，昨晚賀國慶就想過，他接觸的人大都是平民百姓，熊紅軍接觸的人群卻是截然不同，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標客戶。
    他承認光這一點就超過了他們所有人。
    熊紅軍愣了片刻明白了，不禁輕鬆的笑了兩聲。
    賀國慶記下他雙腿的尺寸，“你要是能跑的動，就來跟我幹。”
    賀國慶先用木材給他打出兩隻假肢，在鏈接的凹槽處，薑娟給他包上了一層棉絮在膝蓋處。
    腳下也給他做了之前的尺碼，至少不是一條木棍對付完事。
    “紅軍叔，你走走看。”
    王迎娣鼓勵熊紅軍站起來。
    四兄弟也期待的看著他，熊紅軍舔了舔嘴唇，在他們注視的目光下站起來走動。
    隨著熊紅軍的動作
    ，他的假肢也能富有節奏感的律動，就像他之前的腿腳一樣。
    “……很舒服。”
    熊紅軍伸了伸腿，五根腳趾頭也被抖動了起來。
    “哈哈哈，紅軍叔，你的腳好可愛。”
    王迎娣向她媽請求，“媽媽，你可以給紅軍叔做兩雙鞋嗎？他就不會被長褲子絆倒了。”
    薑娟點點頭，“沒問題！”
    她用皮尺還量了一下熊紅軍的雙腿長度，沒一會家裏就響起踩縫紉機的聲音。
    “多走走，有不適應的地方再調整。”
    熊紅軍在院子裏來回走動，剛開始走兩分鍾他就站不住摔在地上。
    老二握著拳頭給他加油打氣，“叔，你這雙腿腳可牛了，一定能跑起來的！”
    老三和王傑也蹲在門口時不時的鼓勵熊紅軍，在孩子們的吹捧下，熊紅軍信心倍增。
    賀國慶和老大則是在屋裏繼續幹木工，薑娟提出來多做幾個量衣模特。
    王迎娣在旁邊給他們提建議，“高矮胖瘦都得做一個吧？媽媽的參考性能多些。”
    王迎娣提議把模特的腿也做出來，不僅是裙裝，褲裝也能搭配起來。
    賀國慶聽著王迎娣的建議做出改動，老大在一旁給他打下手，自己還做了幾個鞋撐子。
    “國慶啊！”
    鄭老光三兩步跑進賀家院子，一眼看見熊紅軍那雙假肢愣住了。
    熊紅軍收斂起笑容，把褲子推了下去。
    鄭老光路過他拍了一下他的
    肩膀，“兄弟你的腿是國慶給你做的吧？做的是真是漂亮，要是再雕點龍啊虎啊，咱們十裏八鄉都不敢惹你！”
    熊紅軍嘴角抽了抽，他要是真在假肢上雕這些才是真的虎。
    鄭老光走到屋裏自顧自的坐下說，“咱們村的人想托我來找你買肉。”
    “怎麽不親自來找我？”賀國慶問。
    鄭老光拍了兩下大腿，“找你也得找著人，要不是看著你一個月還能在家幾天，他們都懷疑你家媳婦是不是又開始守活寡了……”
    鄭老光這張婆娘嘴叨叨起來沒完沒了的，賀國慶打住他的話。
    “要多少？”
    鄭老光比了幾個手指頭，“要這些。”
    “這可不是小數。”賀國慶挺直了背，“村裏今年的收益很好？”
    “啥呀？這不是高考恢複了，都緊著給自家孩子補補嘛，又是誰家親戚聽說你的名號，又想著自己家孩子，這麽一來二去的不就多了嗎？”
    鄭老光滿眼放光，“我也能去給你出兩把力氣，要是再漲漲價，今年賺翻了！”
    “沒那麽多量。”賀國慶心思轉了一圈，“哪個鄉親要買肉要他們自己來找我。”
    “你信不過我？”鄭老光沉下臉來。
    “對。”賀國慶反問，“你能認得出來誰是餌嗎？”
    年底正是嚴打的時候，釣魚執法這招百試不靈。
    鄭老光無話可說，抹了一把老臉，“行吧，我回去就跟他們
    說去，聽你的謹慎為上。”
    鄭老光說完就走出賀家去找鄉裏鄉親說去。
    “來來來，去孩子們屋裏換上看看。”
    薑娟把熊紅軍叫進屋來，遞給他做好的長褲和鞋。
    這兩樣原本就做好了版型，按照熊紅軍的尺寸稍微改動一下就能上身了。
    熊紅軍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不該拿，“薑姐，我聽說你做衣服的工錢很貴，我現在沒有錢了……”
    薑娟直接塞他懷裏，“我的好些活兒還是靠你姐幫持的，這點算什麽？快去換出來我看看合不合適。”
    熊紅軍隻好進四兄弟的屋裏換衣服，薑娟給他的是一條工裝褲，褲腳栓了有彈性的皮筋，冬天勒緊不透風。
    鞋是一雙高幫的布鞋，搭配著長褲輕易不會讓別人看出來他的腿腳。
    熊紅軍走出來的時候，薑娟很滿意，“要是嫌冷你自己帶棉花過來，我給你裝上。”
    “不用了，這樣就很好了。”熊紅軍也很滿意，他感覺自己又是個正常人了。
    “主要是你膝蓋那塊得保護好，你姐舍得給你掏棉花的。”
    熊紅軍領了薑娟的好意，“等我回家就跟我姐說。”
    熊紅軍猶豫了片刻，站在賀國慶麵前開口。
    “賀大哥，你要是不嫌棄，我可以幫你掌掌眼，我之前工作的時候還負責做統計記錄。”
    “能做？”賀國慶瞥了一眼他的腿，熊紅軍咬牙點頭，“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