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蹲在王迎娣的身邊看她，“怎麽會沒用呢？你畫畫是全家最厲害的。”
    “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還沒有見到哪個小孩的畫技比你更厲害。”
    王迎娣想要抬起右手，動彈不了絲毫，甚至因為強硬的力道讓手腕劇痛！
    “唔！”
    王迎娣悶哼了一聲，心下更加難受，“畫的再好，那也是右手的功勞。”
    記者捏了捏王迎娣的肩膀，“那就等你右手好，很快就會好了。”
    王迎娣抬起頭來跟記者平視，“可是叔叔，就算它好了，它也畫不了畫了。”
    明明是一雙小孩子的眼睛，此刻望進去竟是一潭死水。
    記者心頭一跳，想要追問下去，理智卻讓他打住了這個念頭。
    “沒關係，會好的。”
    王迎娣看著他不說話，好一會又用左手重新拿起筆來練習。
    記者摸了一把王迎娣的腦袋走了出去，老大正在門口擇菜。
    記者順勢向老大身旁湊了過去，拿起一根菜也跟著他一起摘去爛葉子。
    “老大啊，迎娣的右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老大的動作頓住了幾秒，又恢複如常。
    他用一種平靜的口吻把王迎娣身上發生的前因後果都跟記者說
    清楚。
    是比記者之前囫圇了解的更加清晰明了。
    “……醫生說了她的右手再也幹不了太精細的活兒，也就是說不太能畫畫了。”
    記者扯了扯嘴角，竟是不知道用什麽表情表達他內心的情緒。
    王迎娣這個小孩真是用自身向他表明了造化弄人四字！
    他還以為就是一時骨折罷了，小孩子頑皮，骨頭又脆，偶爾發生點意外也在所難免。
    可是……
    記者嘴裏發幹，用舌頭舔舔嘴唇也不能緩解。
    老大把收拾幹淨的菜裝進盆裏，若無其事的告訴記者。
    “妹很堅強，她也不需要別人的可憐。”
    記者麻木的點點頭。
    等老大進門了之後，他抽出煙盒一根接一根的抽起了煙。
    老大做飯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就叫門外的記者進門吃飯。
    記者悶頭上樓先把攝像機給關了，又悶頭下樓一言不發的吃飯。
    倒是三母子在飯桌上還能說笑幾句，王迎娣也沒有之前那麽鬱悶的心情。
    反倒是記者一臉的鬱悶。
    “媽媽，大哥說爸爸要不了幾天就要來申城了，在他來之前，大哥放學後去幫襯點宋老師可以嗎？”
    薑娟對這事倒是沒什麽好反對的，向
    老大關心了幾句。
    “我看宋老師那邊也有點麻煩，你自己機靈點，一切以保障自身為首要目的，知道嗎？”
    老大點點頭，“我知道的嬢，我就是去盯著他們不讓他們給爹惹事。”
    薑娟給老大夾了一塊肉，“你爹的事讓你爹自己心煩去，嬢隻管你有沒有事。”
    “嗯。”老大臉色柔和，心裏暖暖的。
    這下子老大放學之後有事了，王迎娣也隻好在家裏苦磨心誌。
    薑娟現在靈感爆棚，除了去學校上課和吃飯，輕易不出工作室。
    記者基本上每天都給她拍攝一段留作記錄。
    這天收起攝像機之後，記者去找到了王迎娣。
    “迎娣，我今天要去給那群小子家裏人照相，你要不要跟我一塊？”
    “要！”
    王迎娣一口答應下來。
    記者到樓上跟薑娟說一聲就把王迎娣帶走了。
    根據上次那群小子給記者留下的地址，記者騎自行車載著王迎娣一起過去。
    那位置就是在一個小漁村裏。
    每天從海上回來的漁民是有，但是每年的數量都在銳減。
    捕魚還是上一代人在堅持的事情，而年輕一代大都在城裏去找活兒幹去了。
    這群小子見記者來
    了，一個個地都向他圍了過來。
    “大記者！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周三是他們這群人裏的領頭人物，他走到記者的麵前自來熟的攬住他的肩膀拍了拍。
    記者帶著笑把照相機和手提袋舉起來，“我得回去多準備準備才行啊，不然讓你們敗興而歸怎麽行？”
    周三很滿意記者的考慮周全，跟他寒暄了兩句這才注意到王迎娣。
    “怎麽還帶了個小丫頭來？還是個缺胳膊的！”
    王迎娣磨了磨牙，想到他們的不好惹，她也就忍了，還掛出來個笑臉。
    “哥哥好~”
    周三頓時感覺到新奇，他剃了頭之後也沒有蓄發了，直接在半邊腦袋上紋了個扭曲的龍身。
    能當他們當中的頭子，本身就是有幾分凶悍的，就他們村裏的小孩看見他，沒有不哭的！
    偏偏今天碰到個小丫頭，不僅不怕他，還一臉發甜的笑意。
    把周三都整不會了！
    “……小妹妹好。”
    “我最近胳膊斷了，叔叔怕我心情不好，帶我出來跟哥哥們玩。”
    王迎娣水汪汪的大眼睛眨進周三的心坎裏去了。
    他一直還挺喜歡小孩的，但是無奈就沒有哪個小孩親他的！
    周三
    立馬撒手不攬著記者，轉身去抱起王迎娣。
    “想跟哪個哥哥玩隻管跟你三哥說！”
    記者見他們對王迎娣沒那麽凶，吊起來的心勉強放下去一點。
    “不是說要給家裏老人拍照嗎？從哪家開始呢？”
    “就從村尾開始吧，那家是村裏最窮的，兩老的也病了，看起來也沒多少活頭了。”
    周三長歎了一口氣，“最後給他們家留個念想吧。”
    記者點頭答應，隨著他們的帶路往那一家去。
    周三讓他的兄弟搬著一根長凳，記者還給他們一張白布拎著。
    兩個老人行動不便，幾個小子扶著他兩起身。
    “拍照好啊，我跟老頭子這輩子還沒有拍過照呢。”
    “能給我們兩拍在一塊嗎？”
    兩老人渾濁的眼神看著記者乞求道。
    記者自是彎了彎眼眸，“沒問題。”
    有這樣想法的老人不在少數，甚至還有一些中年夫妻。
    他們一輩子也沒有合影過。
    從村尾一路走到村頭，記者負責拍照，而周三他們那些人負責提東西，扶老人。
    除開黑白色的遺照，其他有想給自己留下照片的，記者也都給他們拍。
    這是他們第一次拍照，也許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