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持刀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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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濃雖不知她為何突然提起烤鴨,但主子吩咐,就沒有不從的道理。
    她應了一聲,將東西放下,這便離開。
    而聽見晚濃走遠的腳步聲,江語棠鬆了口氣,才問向身後的人,“烤鴨店就在不遠,他很快就會回來,你想做什麽不妨直說。”
    她的語氣還算冷靜,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心已經全是汗水。
    畢竟支開晚濃,隻是不想對方反應過激,把身後人激怒,可她害怕也是真的。
    然而身後的人似乎比她還要恐懼,握著刀的手甚至在微微顫抖,讓她也不太敢動作。
    車廂之中的氣氛一下子凝滯起來,最後還是江語棠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也不敢殺人,隻是一時衝動,你放心,我不會找人抓你。”
    那把刀離她終於遠了些,她剛想要轉手將人擒拿,卻聽見女子小聲的嗚咽。
    心弦一時鬆動,她沒有動手,而是勸道:“聽你聲音應當年紀不大,往後還有大把美好的人生,別為了一時衝動,葬送自己的將來。”
    女子吸了吸鼻子,似是在強忍著眼淚。
    她不由輕歎,遞過去一方帕子。雖沒有說話,卻也代表著無聲的安慰。
    女子一下破防,
    刀子掉落在地,捂著臉哭了起來。
    “王妃娘娘對不起,婢子是真沒想到是您的車駕,婢子是真的迫不得已.......”
    一連兩個“真的”,足可見道歉的誠心。
    她原本是有些生氣的,可此時卻氣不起來,而是有些驚訝,“你認得我?”
    女子胡亂點了點頭,抬起頭來,是一張清秀可人的麵龐。
    她覺得有些熟悉,可觸及那張臉上被施虐過的痕跡,一時也沒想太多,先給她上藥。
    等藥塗好,她也想起了對方的身份。
    “你是風雅館的人?”她問。
    女子顯然有些震驚,“娘娘認得婢子?”
    “先前跟蘭英打聽過風雅館的人,你的畫像也在其中。你是叫芳瑩吧。”
    芳瑩眼眶更紅,羞愧地低下頭去,“娘娘誠心誠意幫忙,婢子卻還對娘娘如此不敬......”
    “旁的不說,你先告訴我,你為何在這兒。”江語棠打斷。
    “婢子被京兆府以一千兩賣給了禮部侍郎趙賓,原本是打算年後交易,可趙賓怕五皇子殿下追查,便讓他們先把婢子送去給他嚐嚐鮮。”
    “婢子受盡他淩辱,便從後門逃了,可實在渾身是傷走不快,被他們追
    上,不得已才闖進了娘娘的車駕,想避一避。”
    說著還撩開自己的袖子,露出裏頭觸目驚心的傷痕。
    芳瑩身上的味道並不好聞,是一種事後的腥膻味,可見除了能露出來的這點傷,她顯然受到了更大的傷害。
    江語棠隻覺心中火起,巴不得那些草菅人命的官差盡早下地獄。
    可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隻能拿出身上僅存的十幾兩,放在她手中。
    “京兆府是偷偷放你出來的,暫時還不敢大張旗鼓地發海捕文書。你拿著這些錢,找個商隊離開皇都。”
    “可是娘娘.......”
    “聽我的,你要還想活命,就先離開。其餘人我會想辦法。”
    芳瑩似是想說什麽,可外頭卻傳來了腳步聲,她隻能閉嘴。
    “馬車裏頭的人下來,接受檢查!”
    是京兆府的官差!
    芳瑩嚇得直哆嗦,手中又抓住了刀,戰戰兢兢。
    江語棠此時的火氣也不小,猛的掀開車簾,朝外瞪去。
    “京兆府的人一個個的都不長眼睛是不是?誰的車駕都敢攔,是不是不想活了!”
    此言一出,外頭的人便被鎮住。
    可一瞧是她,又有幾分輕視。
    “今日就算是王爺在這兒
    ,也得配合調查,王妃娘娘還是少費口舌,趕緊下來的好。”
    “行,今兒個我下來,你們若是查不出什麽,就給我等著!”
    她作勢就要下車。
    前幾日去大牢,秦禮為她處罰了不少人,這事兒顯然也有不少人知道。
    再加上她如此坦蕩,京兆府的人倒有些不敢了。
    “娘娘對王爺情深義重,想必不會做對王爺不利的事情,我們信娘娘,便不打擾了。”
    這話擺明是在威脅。
    但她到底是鬆了一口氣,嫌惡地關上車簾。
    恰逢此時晚濃回來,她吩咐道:“去碼頭,我想買點新鮮的海產。”
    “可是娘娘,車夫還沒回來呢。”
    “你不是會駕馬?跟我去一趟,回去少不了你的紅包。”
    晚濃高興應下,毫不懷疑地帶她去了西碼頭。
    於是等到達目的地,看見一個陌生女子從馬車上下來時,晚濃才瞪大了一雙杏眼。
    “這......這......”
    “回去再與你說,”江語棠顧不上晚濃的驚訝,囑托芳瑩,“現在走還來得及,天高海闊,隻要離開皇都,總有你能活下去的地方。”
    芳瑩滿眼淚水,感激地跪下給她磕了個頭。
    起來時,卻
    問道:“那我娘他們呢?”
    “他們都賣了你,你還管他們作甚?”
    “婢子是想問,他們會如何?趙賓會如何?”
    拿父母與才淩辱過自己的仇人放在一起,足可見心中的痛恨。
    江語棠並不覺得芳瑩這麽想有錯,可她無法給出承諾。
    因為買賣自己的兒女,在窮人家裏已是常態,無人會管;而不管是趙賓這個禮部侍郎、還是京兆府的那些人,她都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可以撼動他們。
    所以她隻是說道:“你別想太多,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自己。你的人生還很長,好好活著,才能看見他們的報應。”
    芳瑩知曉她是善意的,也很想回應她一個笑。
    可嘴角扯到一半,卻怎麽也無法再提起。
    無論是身上的痛苦,還是心中的憤恨,都讓芳瑩無法釋懷。她甚至想過死,可她還沒有看見那些人的報應。
    她不甘心。
    “那婢子先走了,多謝娘娘的善意。如此恩情,婢子來世再報。”
    江語棠覺得她的狀態很奇怪,但見她上了船,似乎急於離開這個傷心地,卻也沒有多想。
    殊不知二人前腳剛走,後腳船上就有人驚呼。
    “有人跳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