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吾兒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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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願意放下身段,昨天晚上有感而發與她說了這麽多,今兒個一早又推了各宮娘娘們的請安,就說明她對秦頌安的重視,遠遠超於她的那點重規矩的心思,以及愛麵子的性情。
    這也是江語棠敢賭這一把的原因之一。
    就在跟了太後許多年的嬤嬤都覺得,她這次拿喬是踢到鐵板的時候,卻忽聽太後輕嗤了一聲。
    “那倒是會拿捏哀家的心思。”她意有所指地說道。
    語氣一個變化,就說明態度的轉變,江語棠知道自己是賭對了。
    不過此時她也沒有說好話,來否定自己的這小小算計,而是從容地應了下來。
    “妾身拿捏的不是太後娘娘的心思,而是娘娘那一顆對孩子的拳拳愛護之心,做母親的,總是會為自己的女兒降低自己的底線。”
    這話是真的說到了太後的心坎兒上。
    誠然這麽多年,太後知道自己對秦頌安這個女兒是有愧的。
    但作為一個母親,身份將她架在了一個高處,比起反思自己究竟對不對得起自己的女兒,她更能想到曾經為孩子們付出的心血。
    想想自己盡力在這深宮之中將孩子們護佑長大,她便長長舒了一口氣。
    “做母
    親的,總是記掛著自己的孩子,這也是無法。”太後歎道。
    江語棠也沒反駁,“太後娘娘的心思,頌安姑母也一定知曉。所以不僅您掛念著她,她也一定掛念著您這位偉大的母親。”
    “行了,知道你嘴甜,倒也不必一直在這兒與哀家說好話。哀家且問你,若是哀家這兒寫信,你能否將信送到她手上?”
    聽得此言,江語棠自然是點了點頭,“妾身大致知道頌安姑母主在何處,太後娘娘的信件,妾身定會派人送到她手上去。”
    這一早上說了那麽多,太後自覺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也就不再計較她剛才還說自己不知秦頌安落腳在何處的事情。
    於是給姑姑使了個眼色,後者便是會意,鋪開了筆墨,準備為她代筆。
    江語棠瞧了瞧姑姑,又瞧了瞧那端坐在椅子上,拿著手爐,也不知在想什麽、卻一點也沒有動筆跡象的太後,一下子便明白過來。
    “太後娘娘不自己寫嗎?”她問。
    姑姑以為她是不懂規矩,搶在太後說她之前,先是開口與她解釋道:“娘娘們寫信,一般都是奴婢等人代筆的。不過具體寫什麽,還太後娘娘做主。”
    “即便是對
    自己的女兒,也需要旁人代替表達自己的思念之情嗎?”她似是不解,又像是明白,明知而故問,“妾身不懂宮裏的那些規矩,難道身居高位,便連筆也碰不得了嗎?”
    姑姑還能怎麽說?
    畢竟就算她表麵上再不明白,這種話問出了口,也多少有些針對的意思。
    於是也隻能詢問地看向了太後。
    若是放在江語棠一進門的時候,太後怕是一定會為這種話與她爭論幾句,但此時已經沒了那個心思。
    所以擺了擺手,是以姑姑退到一旁,自己則是放下了手中的手爐,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動筆。
    可“頌安”二字還沒寫完,江語棠卻又上前來,稍稍遮住了紙。
    “太後這麽寫的不對。”她道。
    這一早上被她否定了這麽多次,太後都快氣不起來了,相比於自己的威嚴受到了侵犯,則更好奇她究竟是怎麽想的。
    “哀家才寫一個字,你就說不對,難道哀家要寫什麽,還得聽你一個字一個字地吩咐?”
    “妾身不是這個意思。”江語棠遞來信封,對太後說道:“太後娘娘最初落筆的地方,應當是信封上"吾兒親啟"這四個字。”
    此言一出,太後微
    微一愣。
    寫信從來就沒有什麽先後順序的規矩,更何況還是與自己的親人之間,就更沒有那些要求。
    可若是按照江語棠的說法,最初寫下了“吾兒親啟”這四個字,便會讓人心中稍稍柔軟一些。
    此後字裏行間,大抵都會更加溫情。
    太後明白了她的用意,也不過再計較她的僭越,一筆一劃寫下了那四個字,盡力用自己最溫和的語氣,問及秦頌安的近況。
    或許沒有去承認自己的錯處,卻也算是現如今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太後有許多話想說,但寫到信裏,也就那麽幾張紙。
    而自始至終,江語棠都不曾再開口打斷,隻是十分細心地為她續紙研墨,一副十分乖順的模樣。
    “寫完了,你瞧瞧,可還有哪裏要改的地方。”
    太後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信紙遞了過來給她檢查。
    江語棠方才已經看過了全程,可此時還是賣了個乖。
    “太後娘娘不管寫了什麽,都是對頌安姑母的一份關心,哪裏是妾身能夠插手修改的?”
    她晾好了墨,待幹透之後塞進了信封之中,仔細折好。
    “太後娘娘放心,若有來信,妾身定會第一時間送到您這兒來。”
    她說道。
    太後這才算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想起這一早上的折騰,隻覺得哭笑不得。
    “以後若是次次寫信都這麽麻煩,哀家倒是不如自己派人送去,也好過被你折騰。”
    江語棠也是笑了笑,“能幫上太後娘娘的忙,也是妾身的福氣,太後娘娘可不能把這份福氣給收回去了。”
    太後聽著卻覺好笑,指著她跟姑姑笑罵道:“你瞧瞧她這張嘴,還真是好話壞話都讓她給說了。”
    姑姑也是抿著唇笑,並不做評價。
    也就是吃個早膳寫一封信的工夫,那頭秦恪與皇帝就聊完了事情,此時剛好能來接她。
    他們彼此見對方都好好的,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內宮畢竟不好久留,二人這便告辭準備離開。
    或許是因為秦恪在身邊的緣故,江語棠抓著他的手,也生出了些勇氣來,轉頭麵向太後,說了方才自己不曾出口的話。
    “妾身先前聽頌安姑母說過,她寫了許多信想要送來給太後娘娘,可一概都沒有得到回應,所以漸漸從寫了不發、到徹底不寫,這過程中竟也積攢了整整一箱子。其間費了多少筆墨妾身不知,可大概是太後娘娘今日寫的千倍萬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