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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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進快速的在城中奔跑。
    這座帶有十分明顯地方風格的城市,其實並不算大。
    他注意到,越離開五聖廟的範圍,就人越少。
    周圍裏坊高高的牆垣後麵,安靜得連蟲鳴鳥叫的聲音都沒有。
    鞋底踏在石板上,蔣進越走便越覺得心慌。
    走到後來,他的腳步聲,仿佛就是在跟隨、應和著心跳的節奏。
    當這種頻率協調到一定程度時,蔣進隻覺得耳膜都在隨著這種聲音震顫。
    他腳步慢了一些,有些氣喘。
    不知為何,隻是跑了這樣一點距離,他就氣喘得厲害。
    這裏沒有鏡子,他自然沒有發現,自己的鬢角正從根部開始發白。
    灰白的顏色,由發根向上攀爬。
    而就在他完成清晨從家中出發,在小巷補充體力,最後去五聖廟燒香的這簡單三件事情後,天色竟然已經暗了下來。
    夕陽金紅的的光芒灑在蔣進的身上,並且慢慢暗了下去。
    這些蔣進並沒有注意,或是有什麽東西幹擾了他的注意。
    他現在正陷入艱難的困境中。
    太陽將要落下,但現在在蔣進麵前的卻是一座高聳的城牆。
    高達二十丈的城牆上,掛滿了殷紅的旗子。
    一扇巨大的朱紅城門,嚴嚴實實關著。
    在城中心高塔上的暮鼓響起時,城門就關閉了。
    蔣進沒能趕上。
    現在他要出城,去到城外金光出現的地方並不太可能。
    那座高聳的城牆是僅憑蔣進個人,絕對無法翻越。
    而蔣進麵臨的就是即將到來的黑夜。
    按照麗娘的說法,城中宵禁後,城民絕對不允許外出。
    否則會被巡城者抓住,送往五聖廟。
    但現在蔣進距離家的位置很遠,他不可能暫時回到家裏的庇護所。
    蔣進思考著,腦門沁出一層熱汗,不能出城不能回家,他就隻能在這街道上,跟巡城者那種可怕的玩意的捉迷藏。
    這實在是超出人心智的恐怖。
    蔣進舔了舔嘴唇,喉頭蠕動,咽了口唾沫。
    最終,他做出了一個艱難的選擇。
    他摘下蒙在右眼的黑布。
    這整座城都是血肉組成,充滿著怪物,那麽在右眼視角下,與這些血肉怪物不同的東西,即便不是友方,也可能會有些幫助。
    比如從東南角照射出來的金色光芒。
    想著,立在暗巷中的蔣進,深吸了一口氣,將右眼的黑布扯下。
    他的右眼緊閉,睫毛顫了兩下,才終於張開。
    一片血色,既有衝擊力的撞入蔣進的右眼視野。
    肉片、筋膜、脂肪!
    目之所及,都是這樣的東西。
    而遠處的城牆,則在微微蠕動。
    每一塊城磚都是由無數細小的、蠕蟲堆積而成。
    黑紅色蟲軀,攪裹在一塊,其間夾雜著大量的人類屍體。
    這具屍體呈現扭曲的狀態,像是被掰斷又揉在一塊。
    屍體的手掌奇長無比,呈現一種怪異的不協調。
    乍一看,好似是一種特別罕見的天生畸形。
    但這樣的屍體並不是獨例!
    整座城牆,蠕動的黑紅蟲軀間,夾雜著無數類似的畸形身體。
    大多數肢體畸變為極度可怕又可憎的形狀。
    出於生物的本能,蔣進胃裏翻騰出一股強烈的嘔意。
    但他強行將湧到喉間的酸水咽回。
    趙鯉千叮萬囑,讓他一定保證體力。
    如果浪費掉吃下去的珍貴食物,當他饑餓時候,就將麵臨餓死還是惡心死的選擇。
    蔣進捂住嘴,張著右眼,仔細的搜尋。
    無數細語呢喃,鑽入他的耳朵,就好像無數的蟲子,在他耳膜前搓動爪足。
    蔣進強行將注意力轉移,趙鯉曾經警告過他,絕對不要細聽這些呢喃,也絕對不要因好奇心去思考這些呢喃的含義。
    盡管蔣進竭力克製,這些呢喃還是對他造成了些影響。
    惡心、暈眩之餘,他的鼻子兩側生出一種難以抑製的巨癢。
    有什麽東西,在他的皮下生長蠕動。
    他忍住伸手抓撓的衝動,仔細的四處搜尋。
    突然,他的動作一頓,微微張大眼睛,露出一絲喜色。
    就在不遠處,有一絲暗淡的金光。
    光明、溫暖……
    那種金光在這血腥可怕的世界裏,讓人本能的想要靠近。
    蔣進麵上一喜悅,反手將黑布重新蒙在眼睛上,就朝那個方向跑。
    那處並不算遠,蔣進繞過幾處裏坊後,便找到了那裏。
    站在門前,蔣進腳步一頓,眼前是一座義莊。
    一座破敗陰森得一看就像鬧鬼地的義莊。
    義莊是地方官府和同鄉聚資修建,暫時存放棺木或是無名屍首的地方。
    蔣進從前鏢師行當,對義莊是格外忌諱的。
    誰也不想客死異鄉,躺在義莊的爛棺材裏。
    一隻烏鴉,發出粗嘎難聽的聲音,從義莊中飛出。
    太陽將從西邊落下。
    籠罩在將暗光線下的義莊,顯得非常的不祥。
    蔣進咽了口唾沫,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
    軟軟的千層鞋底踩在掉落一地的茅草和塵土上。
    蔣進小心翼翼的,跨入門檻。
    再往裏走,蔣進就聞到了極其濃烈的臭味。
    這種肉類腐爛、帶著腥甜的臭氣,濃烈到蔣進不得不停下,擦去眼角溢出的淚水。
    蔣進抬手捂住口鼻,這種味道最傷肺。
    他小心的抬起右眼黑布,確認了一下金光的方向,朝著那個方向靠近。
    他沒沒敢發出一點聲音,跨過破敗歪倒在一邊的大門。
    這間義莊構造很簡單,正堂擺設著一張案幾和兩張圈椅。
    案幾上懸掛了一副畫,上麵糊了一層蛛網和灰,蔣進看不清畫的是什麽。
    光線暗了下來,蔣進轉身,朝著右邊廂房走去。
    暗淡的金光,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廂房門上糊著的紙發黃變脆,露出許多破洞。
    蔣進將手放在門上,想要推開,又有些猶豫。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禮貌敲門。
    想了想,他鬼使神差的摘下右眼蒙著的黑布,將右眼貼在了門的破洞上。
    他想著,如果右眼看見不對勁的東西,就立刻逃走。
    這門扉也是肉的質感,稍微靠近,就能聞到濃烈的生肉臭味。
    蔣進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