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野還在葉岑溪險些被害的心有餘悸之中。
    葉岑溪話鋒一轉，忽然提到他出國的事情。
    一時間，秦少野並沒有反應過來。
    昏暗的房間內，她臉蛋的輪廓篩了影子，神色不明地再次問詢，“你連夜趕回來，那邊的生意處理完了，會不會耽擱什麽？”
    秦少野心裏咯噔一聲，三秒的選擇時間，他在坦白和隱瞞之間，選擇了後者，“不會，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都到現在這種地步，你還要扯謊，騙我很有意思嗎？”葉岑溪勾唇一笑。
    笑得難堪又苦澀。
    她伸手將屏幕碎裂的手機拿過來，翻找出相片，遞到秦少野麵前，“裏麵的人，是你和沈斂吧，你去國，也是為了她，生意隻是個幌子，對不對？”
    秦少野眉頭緊皺。
    屏幕的裂痕，將他和沈斂相擁的身體分裂成兩半。
    沈斂的手死死抓住他的外套，褶皺的線條和她手背上青白色的血管連成一條直線。
    角度分明是偷拍的。
    “沈斂她胃癌，前幾天給我打電話，威脅我...”他試圖解釋。
    本就和沈斂沒什麽，隻要解釋，說開了就好，然後像以前一樣，吵架再和好。
    隻是這次，葉岑溪的態度，令秦少野警鈴大作。
    “既然你從一開始就打算騙我，現在又何必解釋。”葉岑溪將手機輕輕放在床頭。
    秦少野揉著脹痛的眉心，深吸一口氣，“岑溪，你不要這樣，我和沈斂什麽都沒有...”
    “有沒有已經無所謂了。”葉岑溪輕輕闔上眸子，“如果你從一開始，就坦誠相對，我不會計較什麽，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因為沈斂騙我，我不想再原諒你了，我很累。”
    經曆那麽多的事情，到現在換來的卻是欺騙，葉岑溪忽然覺得，她對這段感情的堅持和付出，全都成了笑話。
    “別說這種氣話。”秦少野心裏竄了一股涼氣。
    “我沒說氣話。”葉岑溪怒了，“在我被綁架的時候，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你在國外陪著沈斂，然後把我當傻子一樣欺騙，如果我知道有今天，當初安然那件事，我就不該原諒你。”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武初一撚亮了床頭燈，跑到葉岑溪身邊。
    淡黃的光落在葉岑溪身上，她胸口起伏的劇烈，臉色已是通紅。
    “秦大少爺，岑溪現在受不了刺激，有什麽事情，等她養好身體再說可以嗎？”武初一護在葉岑溪前麵，腿哆嗦了兩下。
    秦少野眉眼有些陰鬱，“我想再和她說幾句話。”
    “我不想和你說，出去，出去！”葉岑溪厲聲趕人。
    她嗓音啞得不行，喉嚨裏像摻了沙子。
    秦少野起身，“你好好養身體，我就在外麵，有什麽事情叫我。”
    葉岑溪沒理會，背對著他側身躺在病床上，不肯再看他一眼。
    秦少野對武初一使了個眼色，武初一臉直接垮下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等葉岑溪睡下，武初一悄悄跑到病房外麵。
    秦少野果然還在，坐在長椅上，頭頂烏雲一片。
    “坐！”秦少野指了指對麵的位置。
    武初一小學生似的，背崩得筆直，雙手擱在膝蓋上，一副聽訓的模樣。
    秦少野唇邊叼著一根煙，下意識拿打火機點燃。
    啪嗒一聲響，橘色的火光竄出，武初一提醒道：“這裏是醫院，不讓抽煙。”
    後知後覺，秦少野將打火機和煙都收了起來，捏了捏眉心道：“忘了。”
    “你找我出來，是為著岑溪的事情吧。”武初一隻想盡快結束話題。
    她對秦少野有些發怵。
    秦少野嗯了聲，“你是她好朋友，最了解她，勞煩你在中間牽個線，別讓她再生我氣。”
    他也後悔，但世界上沒有後悔藥，隻能盡量彌補。
    “我恐怕幫不上什麽忙。”武初一拒絕了。
    她很了解葉岑溪，表麵看起來和善又溫順，實則倔得像頭驢，她做出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秦少野堅持道：“我和沈斂，真的沒有什麽。她在國外和她丈夫離婚，又查出胃癌，如果我不去，她就會自殺，我是看在她救過我的份兒上，才去國外找她，我和她沒什麽，但岑溪不肯聽我解釋。”
    眉心突突跳了幾下，他心裏空蕩蕩的，沒個著落。
    武初一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正了正神色，“其實我覺得岑溪在意的點，並不是你和沈斂怎麽樣，相反，她很相信你。她知道那照片的來曆，也清楚對方給她發這種照片的目的。隻是，秦大少爺，你真的騙了她。”
    打量著秦少野的臉色，她小心翼翼道：“岑溪最恨別人騙她，而且剛才我從病房外聽到你們的對話，想必你騙她，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她已經為你破了例，原諒你一次，但是...”
    秦少野頭疼欲裂，眼底布滿紅血絲。
    他本意隻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從沒想過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有沒有方法可以補救？”秦少野仿佛將希望放到武初一身上，死死盯著她。
    武初一頭皮發麻，“那個，盡人事聽天命吧。”
    全是廢話，說了等於沒說。
    秦少野歎了口氣，“多謝你，聽說你最近正在進軍電影行業，正好秦家旗下的公司...”
    “不用了，不用了。”武初一擺手拒絕。
    秦少野陰沉的視線釘在她身上，“當做我對你的謝禮，謝謝你照顧岑溪。”
    武初一欲哭無淚，她到底犯了什麽罪，讓她遭受精神上的折磨。
    不用就是不用，難不成還要驢不喝水強按頭嗎？
    她解釋道：“照顧岑溪，是我這個當朋友自願的。況且我目前的咖位，不適合一下就走那麽高，會對我之後的發展很不利，而且我演技差，還在磨煉，怕擔不起這麽大的責任。”
    最重要的一點，葉岑溪都快要和秦少野撇清關係了，她再去拿秦少野的好處，成什麽了？
    秦少野和葉岑溪在一起的時候，她當朋友的要避嫌，分手後就更加要避嫌，不能牽扯不清。
    武初一雖然心動，但尚有一絲理智。
    她堅決不要，秦少野也不能硬塞，隻能低頭沉默著抽煙。
    走廊裏很寂靜，又冷，武初一想去衛生間放水，但看秦少野的表情，好像總有話要跟她說似的。
    她一直憋著，不敢動彈，這場麵，讓武初一恍惚覺得有些熟悉。
    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聲音很空曠。
    側頭一看，武初一像見到救星一樣，走到黑色風衣男子麵前，笑嘻嘻道：“你叫穆紹是吧，之前你救了岑溪，我還沒向你道謝。”
    穆紹很高，身體又壯，臉部輪廓線條淩厲嚴肅，他垂眸瞥了她一眼，蹙眉，“你哪位？”
    武初一表情裂開，隨即幹笑，“我們見過，你不太記得我，沒關係，你是來找秦大少爺的吧，他在那兒，你們先聊。”
    她一溜煙兒地跑到衛生間，開閘放水。
    穆紹走到秦少野麵前，“給你打電話，你怎麽不接？”
    語氣很冷。
    秦少野仿佛早就習慣了他這種像是來要債似的說話的方式，淡淡道：“沒聽見，什麽事？”
    “奧城來人保釋刀疤那夥兒人。”
    秦少野冷笑，“保釋？”
    他眉宇間滿是滲人的戾氣，“別讓他們活著走出去。”
    “嗯。”
    穆紹轉頭離開。
    正碰見武初一從衛生間跑出來。
    武初一向他打招呼，他瞥了一眼，壓根不理會，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上，武初一衝著那個方向做了個鬼臉。
    沒意思的男人，遇到她這種大美女，態度竟然那麽冷。
    哼！
    武初一越過秦少野，步子邁到病房門口，笑道：“秦大少爺，我先進去了哈，你自便。”
    秦少野低頭在想事情，敷衍地嗯了一聲。
    武初一如蒙大赦，趕緊跑了進去，倒在葉岑溪旁邊的床位上，一秒入睡。
    可真是把她嚇死了。
    翌日一早，趁著葉岑溪還在睡，武初一打算去外麵溜達一圈。
    打開病房門，她著實被嚇了一跳。
    秦少野還是之前的姿勢，坐在長椅上，微挑的鳳眼染著徹夜未眠的通紅，像個雕塑似的一動不動
    武初一愣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秦大少爺？”
    秦少野呼出一口氣，起身道：“她醒了嗎？”
    “沒有，還在睡。”
    秦少野嗯了一聲。
    武初一問道：“你在這裏坐了一晚上？”
    秦少野眸色有些恍惚，他都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天就已經亮了。
    瞧著他這反應，武初一歎了口氣，“秦大少爺，這麽冷的天，你就算不回家，也可以在醫院找個病房住下。”
    秦少野不說話。
    “唉，算了算了，我出去買早餐，麻煩你幫我照顧岑溪。”
    武初一實在是佩服秦少野的執著，隻好留出時間，讓他們兩個人好好談談。
    至於最後的結果，武初一大致能猜到，但這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事情了。
    她尊重葉岑溪的任何選擇。
    臨走時，武初一囑咐道：“她身體虛弱，別太刺激她。”
    同情地看了秦少野一眼，武初一坐上電梯，直接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