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野輕手輕腳推開病房門，熏騰的熱氣鋪麵而來，有些發悶。
    病床邊上散著烏黑的發，潔白的被子將裏麵的人裹得嚴嚴實實。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怔怔盯著葉岑溪看。
    就這樣枯坐了半個小時，葉岑溪漸漸有醒來的跡象。
    秦少野滾了滾喉嚨。
    四目相對間，葉岑溪眸子中滿是冷漠，“武初一呢？”
    “她去買早飯，我來照顧你。”
    秦少野抬起胳膊，欲要掖她的被子，反而被一把拂開。
    葉岑溪保持著很冷漠疏離的距離，自己扯緊被子，伸手去床頭櫃拿手機。
    她給武初一打了電話，“初一，早飯買好了嗎？”
    此時武初一坐在人流擁擠的粥店，正磨磨蹭蹭地吹熱風，“我去醫院附近那家的早餐店，人太多了，我正在排號。”
    “什麽時候回來？”
    “得半個多小時吧，秦大少爺在那裏，你有什麽需要，就跟他說。”
    葉岑溪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她掀開被子下床，秦少野的手伸過來，她不動聲色地推開了。
    葉岑溪休養了一天，身子已經好了不少，除了胎氣很弱，已經沒什麽大礙。
    她朝著衛生間走。
    秦少野心裏難受，但又無話可講，隻能守在病房內，等著葉岑溪出來。
    正遇到護士來查房，葉岑溪問：“護士小姐，我能去周言川病房去看看嗎？”
    “身體恢複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葉岑溪把自己懷孕的事情穿幫，忙道：“我挺好，小腹沒再疼。”
    “你現在需要靜養，你坐輪椅，我推你過去吧。”護士很熱情，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瞟向秦少野。
    葉岑溪坐在輪椅上。
    秦少野卻上前一步，握住兩端把柄，“我推你過去。”
    “我自己搖著過去。”葉岑溪回身推開秦少野的手，不肯讓他碰。
    秦少野無奈又壓抑，隻好和護士道：“麻煩你推她。”
    葉岑溪犯起倔來，實在是讓人無可奈何。
    他跟在葉岑溪和護士的身後，去了周言川的病房。
    護工正在床頭擺著早飯。
    周言川見葉岑溪來，本能溫潤一笑，“你好了嗎，怎麽才躺一天就過來了？”
    說完，秦少野也從門外走進來。
    周言川愣了下，沒過三秒便禮貌道：“秦先生。”
    “多謝你救了岑溪。”秦少野沒有吃醋的理由。
    要不是周言川，葉岑溪凶多吉少。
    “不妨事，都是朋友。”
    葉岑溪瞧著他上身的繃帶，“你後背傷得厲害，最近少走動，通知伯母了嗎？”
    “沒有，我怕她擔心，沒敢提。雲先生請來護工阿姨照顧我，過陣子就好了。”
    “抱歉，是我連累你。”葉岑溪心裏很愧疚。
    周言川笑道：“你要說這個就太見外了，況且大家都沒什麽大事，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別再提。”
    葉岑溪嗯了一聲，“那你好好養著，我先回病房了，護士小姐不讓多走動。”
    “好。”
    從周言川病房裏出來，葉岑溪眼眶很紅。
    瞧著周言川上身的繃帶，便知他傷得有多重。
    葉岑溪耳邊依稀會回想到鋼管打在他背上時，那種皮開肉綻的聲音。
    她額頭開始滲出冷汗。
    秦少野趕緊把她推回病房，將人扶到床上躺著。
    她現在狀況不好，秦少野心裏雖然著急她對他的態度，但顧念著她的身體，他沉默不說話，默默地替她擦汗。
    葉岑溪也沒力氣再推他，任由鬆軟溫熱的毛巾從她額頭上輕拂而過。
    額頭上的細汗被拭去，微涼的指腹順著她瑩潤的肌膚滑動。
    葉岑溪撇開臉，輕聲道：“我自己可以，不用你照顧，武初一等會兒就來。”
    “岑溪，我保證以後...”
    “沒有以後了。”
    秦少野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腕子上，“你先養好身體，等之後我們再聊。”
    “隨便你。”葉岑溪將手抽開。
    病房一陣寂靜。
    半個小時左右，武初一買了早點回來。
    秦少野把桌子支起來，武初一將飯擱了上去。
    熱騰騰的粥彌漫著嫋嫋霧氣，葉岑溪吹了吹，低頭吃飯。
    武初一把剩下的打開，遞給秦少野一份，“秦大少爺，你趕了那麽久的飛機，又在外麵坐了一夜，吃點兒東西吧，否則身體撐不住。”
    說著，她看了眼葉岑溪。
    葉岑溪無動於衷。
    武初一歎了口氣。
    秦少野接過，“多謝。”
    他食欲並不好，半碗下肚，已經吃不下。
    飯後，葉岑溪躺在床上撥弄著手機，秦少野時不時看著她，武初一像個電燈泡似的，扭來扭去的，坐不住。
    葉岑溪說道：“初一，我恢複得差不多了，你有工作就先去忙，我這邊有護工照看著。”
    如果秦少野沒在這裏，武初一指定要賴在這裏不走。
    既然葉岑溪有人照顧，她確實沒必要待在這裏，而且，病房裏三個人，太擠了。
    秦少野和葉岑溪之間的氣場很微妙，好像要把她周遭的氧氣都吸走了。
    武初一實在是呼吸不暢，她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去忙工作了，出院那天，你告訴我一聲，我來幫你收拾東西。”
    “好。”葉岑溪笑著把人送走。
    等武初一離開後，她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不見，“秦少野，這裏有護工照顧我，麻煩你離開。”
    秦少野坐著不動，“我留下照顧你，護工再好，也總有不周到的地方。”
    “你在這裏，我很局促，休息不好。”葉岑溪實話實說。
    “那我去走廊。”秦少野起身。
    走廊裏空曠又寒冷，冬天涼風灌進來，像冰窖。
    葉岑溪深吸一口氣，“你沒必要那麽做，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別指望別人心疼。”
    “那你呢？”秦少野轉過身看她。
    葉岑溪閉著眼睛，不說話了。
    秦少野便轉身走到走廊坐下。
    他很煩躁，坐立難安，走到醫院外麵抽煙。
    雲知杭來看葉岑溪，正好碰見在大樹底下抽煙的秦少野。
    “野哥，你怎麽在這兒，外麵這麽冷，你不怕凍壞了啊。”雲知杭與他並肩而立。
    秦少野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醫院裏不讓抽煙。”
    雲知杭默了默，“你平時不怎麽抽煙，隻有遇到煩心事的時候，才會抽，是不是小嫂子身體...”
    “她恢複得挺好，醫生說就是身子骨虛，靜養就好。”
    “那進去看看她。”
    秦少野拍了下他的肩膀，“岑溪不想見我。”
    <國的事情說了。
    “所以小嫂子要和你分手？”雲知杭試探問道。
    秦少野的心被重重捶了一下，悶疼，“嗯。”
    “說實在的，兩個人在一起，最忌諱欺騙和隱瞞，小嫂子生氣，在所難免，你得好好想想辦法，怎麽把人追回來。”
    秦少野抓了抓淩亂的頭發，“等她康複再說吧，她現在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講，我也不能太過逼她。”
    “沈斂那邊...”
    “專家已經在安排她治療。”
    雲知杭頓了頓，“等沈斂康複，以後就別再跟她來往，若有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提前跟小嫂子商量，別再瞞著她。”
    秦少野怕沒有以後，心裏慌得不行，麵上卻冷冰冰的沒有溫度，“知道了，你去病房看看她吧。”
    “那我先進去了，你抽完煙就進來，今天冷，別凍壞了。”
    “大男人的，沒那麽嬌弱，快去吧。”
    雲知杭往醫院走。
    推開病房的門，葉岑溪正低頭看手機。
    他步子比較輕，眼睛又尖，正巧碰見葉岑溪在瀏覽招聘網站，而且地址還不是在c市，而是在市。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專注，葉岑溪察覺到了不對勁，側頭看向他，“雲知杭？”
    “喲，小嫂子，你身體恢複得怎麽樣？”雲知杭被抓到偷看，有些尷尬。
    葉岑溪將手機放下，“挺好的，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話說我看你剛才在瀏覽市的招聘信息，我記得，市好像是你的老家。”雲知杭心裏打鼓地問道。
    葉岑溪不想隱瞞什麽，“嗯，市是我老家，我打算出院畢業之後，回老家找工作。”
    “為什麽非得回老家找工作？”雲知杭幹笑，“c市的就業狀況要比市好的多，這邊風水養人，不如待在這...”
    葉岑溪笑了笑，“我剛考上碩士的時候，就打算畢業後回老家發展。”
    隻不過因為秦少野的出現，她中途改變了主意，打算留在c市。
    而現在，真的沒必要再留下。
    市是她出生的地方，爸爸和爺爺的墓地也在那邊。
    武初一和嚴老師也時常去市，她待在那裏，正好忘了煩心事，重新開始。
    “可是你在這邊不是買了房子？”雲知杭手指顫了下。
    “等我出院就會聯係中介，把我的房子賣掉。”
    雲知杭不知道，葉岑溪竟然有這種想法。
    他道：“那野哥他...”
    “我已經打算和他分手，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不過他還是想不開，麻煩你勸勸他。”葉岑溪心裏疼的滴血。
    但欺騙，不可原諒。
    這時，房門從外麵被人推開，露出秦少野一張格外鐵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