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晏漠寒你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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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夏痛得靈魂出了竅,迷迷糊糊間,感覺身子在不停晃動。
小腹的劇痛,不僅讓她意識模糊,還把她全身的力氣都抽光了。
她知道有人抱著她在奔跑,也聽到男人一直在喚她。
“裴知夏、裴知夏……”
她想睜開眼看看男人,但眼睛像銲死了般睜不開。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沙啞,身上是她熟悉的氣息。
然而,這氣息,這嗓音,卻讓她小腹的抽痛越來越厲害。
強烈的厭惡感油然而生。
她想要推開他,想要逃離他。
然而,她動彈不得,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絕望地,墜入無邊的黑暗中。
晏漠寒感覺懷裏的身體越來越沉,心一點點沒入深海。
他手臂穿過她的膝下,手粘糊糊的全是她的血。
強烈的血腥味刺向他的喉他的眼,讓他喉嚨像被什麽梗著、胸口窒悶。
巨大的窒息感撲過來,差點把他淹沒。
“裴知夏,你應應我!”
恐懼感由心間一點點滋生,讓他慌了神,亂了分寸。
他這動靜鬧得太大,驚動了院長。
院長急急讓人推了推床過來,又通知婦產科主任立即到手術室。
很快,裙子浸滿血完全暈死過去的裴知夏,被送進了手術室。
到這會,晏漠寒才得以喘口氣,問院長。
“她是腹部出血?”
院長早讓人調了裴知夏的病曆,知道真相的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晏漠寒。
“晏爺,她是你……”
院長欲言又止,沒問出來那截話,代表不確定,也代表他不敢問。
晏漠寒摸摸口袋,想掏煙。
“我女人……”
他嗓音發啞。
本時總是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神色永遠從容淡定的冷俊男人。
此刻額發淩亂地爬在額頭上,身上手上血跡斑駁,神色焦躁,難得地帶了幾分狼狽感。
院長暗地感慨,果然,男人還得是遇上女人,才會表現得像個人。
對晏漠寒的回答,院長既意外,又不意外。
伸手,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如實道。
“裴小姐早上剛確診懷孕,孕期6周。”
晏漠寒不可置信地皺眉瞪他。
“不可能,她吃了藥,上月底還來了例假。”
說辭,和裴知夏一模一樣。
“事後藥不是百分百,懷孕初期也可能會出血……”
晏漠寒臉色微變。
“那孩子……”
院長艱澀地點頭,吐出殘忍的字句。
“對,孩子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晏漠寒神色晦暗不明,沉默了一陣,他又問。
“她有沒有危險?”
院長按自己的經驗回他。
“生命危險應該沒有,但受大罪是肯定的。”
晏漠寒抿著唇,久久沒吱聲,然後轉身去了吸煙區。
他點了支煙。
撥通了保鏢的電話。
“怎樣?”
“晏爺,三人說辭一致。趙榮成昨晚在醫院附近的地下賭場賭了一晚,輸了好幾十萬,他跟賭場老板說他女兒有錢,讓人跟他到醫院裏拿!”
晏漠寒眼裏現出狠戾。
“關著,再審!不老實就打!”
掛了電話,他才發現,夾著的煙,已燃至手指。
而他,一點不覺得痛。
晏漠寒在吸煙區待了一會,回到手術等待區。
下午三點多,裴知夏在病床上幽幽醒來。
小腹裏像有什麽在使勁挖啊挖。
劇烈的疼痛加上被掏空的感覺,讓她想要嚎啕大哭。
她在極度難受的情緒裏,漸漸恢複意識。
記憶如泉般湧了上來。
醫生告之她懷孕了。
趙榮成被追債惹來了兩個男人。
凶狠的男人一腳踹在她小腹上。
她暈倒、被人抱起來拚命奔跑。
再往後,墜入無邊的黑暗……
記憶,戛然而止。
她抬起手,撫向平坦的小腹。
“裴知夏……”
是晏漠寒!
裴知夏打了個寒戰。
緩緩睜眼,對上晏漠寒憂心忡忡的眼眸。
她定定地看著他。
像是不認識他似的,目光茫然。
晏漠寒俯身下來,臉湊得極近,輕聲問。
“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沒理他,別開臉,重新又合上了眼。
“你是哪裏痛?還是想要什麽,喝水嗎?”
他第一次,在她麵前如此溫柔且低聲下氣。
然而,裴知夏卻不領他的情。
她手腳冰冷,心頭泛寒。
緊閉的眼角,緩緩流下幾滴淚水。
“是不是很痛?要喝水嗎?”,晏漠寒關切地問。
她臉轉回來,睜開眼。
“我什麽都不要……我隻要……”
“我的孩子”四個字,她吞回了肚裏。
那是獨屬於她的孩子,他不需要知道。
晏漠寒神色一黯,緊抓住她的手,想要安慰她。
“知夏,你聽我說……”
裴知夏用盡全部力氣,把手抽了回來。
“我的孩子,沒了,對吧?”
她啞著聲,紅著眼問他。
晏漠寒艱難地點了點頭。
“嗯……”
裴知夏閉上眼,再次別轉臉。
她強忍著悲痛,強裝出輕描淡寫的口吻。
“沒了就沒了吧,本來,我也不打算要,你也不會讓我留,對吧?”
她嘴裏說著言不由衷的話,縮在被子裏手緊掐成拳,指甲緊緊掐入手掌心,卻一點不痛。
身體太痛了!
那種痛,不止是腹部,還有心,還有五髒六腑。
她懷疑自己被扔絞肉機裏,絞碎了,再重捏成現在這身體。
連細微的呼吸,都痛得她直流淚。
她蜷縮在被子裏,身子微微顫抖著。
晏漠寒身體僵住。
他先是出奇地憤怒
他的孩子,她憑什麽棄之如敝屣?
但很快,脹滿胸臆的憤怒,被她眼角流下的淚水澆滅。
他深吸一口氣,輕而緩地安撫她。
“你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手輕落在她的發上。
裴知夏抬手“啪”地拍開他的手。
轉過頭來,像要吃了他似的死死盯著他。
“晏漠寒,你滾!”
從來,隻有晏漠寒讓她滾。
這是第一次,她由著自己的性子,讓他滾蛋。
晏漠寒神色一震,手僵在半空。
“裴知夏!”
冷冽的眸子裏,是怒而不發的慍怒。
裴知夏怒目相對。
“我不想看到你,你滾!”
她咬牙切齒地,重複了一次。
見他站在那紋絲不動。
她拿起呼叫鈴,長按不放。
主治醫生急急跑了進來。
“裴小姐,你哪裏不舒服?”
裴知夏紅著眼指著晏漠寒。
“讓他滾蛋!”
失去孩子的悲痛,讓她無所畏懼。
仿佛世間萬物,於她,都不重要了。
她也,沒什麽不能失去的了。
沒了畏懼,對他,自然就肆無忌憚起來。
她的話,像巴掌,狠狠抽在晏漠寒臉上。
他長這麽大,何曾受過如此“禮遇”?
冷俊的臉容緊緊繃了起來,唇抿著,周身散發著肅殺的氣場。
醫生瑟縮了一下,為難地看看他。
最後,醫生還是以病人為重,硬著頭皮得罪權貴。
“晏爺,裴小姐身心都受了巨大的傷創,受不得刺激,情緒不能太激動,您看……”
晏漠寒沉著臉,陰惻惻地看裴知夏一眼。
默不作聲地,帶著一身寒氣轉身離開。
裴知夏渾身的防禦卸下,大口大口喘著氣。
醫生忙給她戴上氧氣罩子。
“裴小姐,深呼吸……”
……
另一間病房裏。
裴小雯沉睡了幾小時後,終於醒了過來。
病房裏靜悄悄。
原來的雙人病房,變成了單人病房。
而床邊坐著的,是個陌生的女人,穿著護工服。
見她睜眼,忙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
“裴女士,我是照顧你的護工阿霞,你有什麽需要?”
裴小雯左右四下看了看。
“是我囡囡請的你?”
霞姐點點頭。
“是的,她有事先回去了。”
裴小雯沒有懷疑,本來囡囡就說是要請護工的,是她不讓而已。
“她怎麽給我換了病房?”
霞姐回得滴水不漏。
“裴小姐說雙人房太吵,影響你休息。”
裴小雯努力回想一下。
“我睡著時,病房裏好像很吵,是隔壁床有人入院?是他們在吵?”
霞姐點頭,睜著眼說瞎話。
“對,那病人親屬是兩個沒什麽規矩的大壯漢,說話大嗓門,像吵架,裴小姐受不了,就給你換來這裏。”
裴小雯嗯了一聲,又四下瞅了瞅。
“環境是挺好,挺貴吧,原來那間其實也不錯,病人家屬嘛,吵一下就安靜了。”
她終究,還是心疼錢。
霞姐端了水,讓她喝點。
“也不算貴,比原來病房多幾十塊……”
裴小雯還是在意的,畢竟,囡囡賺的每一分錢,都是辛苦錢。
但霞姐是外人,她不好再說什麽。
她最近身體大不如前,住院這一天多,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裏渾噩渡過。
“霞姐,我想下床走走。”
霞姐扶著她下了床。
“我到走廊走走,你不用陪我。”
霞姐不放心,陪她走了一小段,瞧她精神還可以,就回了病房。
裴小雯慢慢地一路踱到走廊盡頭。
靠落地窗的地方擺了兩張小茶幾和幾張椅子,還放了些讀物,是患者偶爾透風的地方。
她拖開椅子坐了下來,拿出手機拔了趙榮成的號。
提示仍是關機。
這老王八蛋,不會賭輸了,被人扣了下來吧?
她這樣想著,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囡囡。
轉念,囡囡本就受了傷,還在醫院裏陪了她一天。
這會在家,肯定抓緊時間補眠。
算了,讓她好好歇一歇吧。
她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麵的風景放空出神。
隔壁,是清潔房。
兩位清潔阿姨在聊著八卦。
“那個姓裴的姑娘,瞧著漂漂亮亮,笑起來甜甜的,還很有禮貌,真看不出來,居然是個小三呢!”
裴小雯震了一下。
她們說的,不會是囡囡吧。
可不對啊,囡囡一直在陪她,醫院裏也沒幾個人認識她!
“小三?不是吧,我看她斯斯文文長得也漂亮可愛,不像是破壞人家庭的人啊。”
“所以啊,這種事,光靠外貌是真看不出來!住院樓裏都傳遍了,她被她爸追債的人一腳踹流產了,抱她去手術室那個,是晏氏總裁,孩子就是他的,而他未婚妻姓喬,在26樓心腦血管科住著院呢!”
清潔阿姨這番對話的信息量太大,裴小雯臉色發白手直哆嗦。
好一會,才消化掉她們說的話。
小三,男的是晏氏總裁,總裁未婚妻姓喬,心腦血管科住院,被她爸追債的人踹流產。
這一項項,全都直指她家囡囡。
等等,流產?
她家囡囡,流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