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隨波而去的葉笑天。
    岸邊。
    老李頭終於回過神來。
    當即起身，幾步衝到河水邊，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什麽可說的。
    低頭一看。
    掌心之中。
    那幾兩紋銀，正閃爍著耀眼的銀光，在烈日照耀下，一晃一晃的，分外亮眼，也分外迷人。
    老李頭趕緊將紋銀放進嘴裏，用力咬了咬，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幹瘦黝黑的臉上，嗬嗬嗬傻笑著。
    看著河流上那道遠去的背影。
    老李頭搖搖頭，感歎了一句：
    “現在的讀書人，把腦子都讀傻了吧，老子這破竹筏，十個銅板都值不起，居然給了我這麽多紋銀，老天開眼，讓我遇到了一個有錢的傻子！”
    老李頭大口抽著旱煙。
    轉身朝著集鎮上跑去。
    邊跑邊說：
    “今年一年，我就是一天門不用出，老婆孩子也可以天天都有肉吃了，真是老天開眼了，哈哈哈！”
    他大笑著。
    一手將幾兩紋銀死死捏在手裏。
    另一隻手拿著旱煙的煙杆，此刻都開始顫抖了。
    這麽多紋銀，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
    笑聲漸行漸遠。
    漸漸消失在遠方。
    河流中。
    葉笑天盤膝而坐，順流而下，聽到身後岸邊老李頭的那些話，他也一點不生氣，反倒是對這些凡人的命運，感到有些可悲。
    他如果沒有踏上修行之路，當年成為廢人之後，被葉家趕出內院，現在就算還活著，或許過得還不如這個漁夫吧。
    至少。
    這個漁夫雖然貧苦。
    他過的還是自己的日子。
    而當初葉笑天的那種悲慘遭遇，哪怕活下來，也隻能淪為最低等的下人，終生為別人而活。
    漁夫雖然貧苦。
    但其精神是自由的。
    大家族中的下人們，盡管每頓都有飯吃，但都隻是一具具行屍走肉，不管是精神還是身軀，都不是自己的。
    心有所感。
    葉笑天心中有些沉重。
    抬手一揮。
    他從儲物戒指裏拿出一個矮木桌，又拿出一套不知從誰那裏繳獲得來的琉璃茶具，以靈氣化水，灑下幾片靈茶，準備泡茶。
    手掌伸開。
    心念一動。
    紅色火焰升騰。
    液化的靈氣，呼吸之間就在他掌心之上沸騰起來，化作煮沸的靈水，而後滑入茶壺之中。
    不多時。
    幾片靈茶就被泡開了。
    一股濃鬱的茶香，在竹筏之上散開，在江水之上彌漫。
    竹筏之下。
    河水之中。
    一條條肥美的大魚，紛紛朝著竹筏奮力遊過來，想要飛躍上竹筏，但都被竹筏上一層看不見的光幕所阻擋。
    魚群越聚越多。
    沒多久。
    在這竹筏四周，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一條條的大魚。
    這一幕要是被離開的老李頭看到，不知道他會是怎樣一個心情。
    有的人一心捕魚，卻不見魚。
    有的人無心捕魚，卻身處魚群之中。
    求而不得。
    無欲自滿。
    說的或許便是這種場景了吧。
    靈茶泡好，品上一口，茶香四溢。
    天空之中，一些飛鳥盤旋，似乎在追尋什麽。
    河流彎彎曲曲，流向未知的遠方，葉笑天無欲無求，就這麽順水而去，不問來處，也不求去處。
    一時間。
    他突然覺得整個人都很放鬆。
    有種解脫的感覺。
    “哢嚓！”
    無形之中，葉笑天仿佛聽到了一聲破裂聲，內視一看，這才赫然發現，那是自己久久沒有進展的修為瓶頸，此刻居然出現了一絲鬆動。
    他當即麵色一喜。
    看來，這個方向的感悟，是對的！
    江風徐徐。
    水汽彌漫竹筏。
    在一群飛躍的大魚簇擁之下，葉笑天靜坐竹筏之上，隨波逐流而下，一路上，河道兩邊，形形色色的人閃現而過。
    一些人看向他，神色各異。
    有人罵罵咧咧，有人滿眼好奇，還有人冷眼旁觀。
    人生百態，無不可見。
    河水不知去處，葉笑天也不求去處。
    數日過後。
    這一日傍晚。
    竹筏順水而下，路過一處城鎮，傍晚時分，河邊有婦女在洗菜，準備做晚飯，也有孩童在嬉戲玩耍，追逐打鬧。
    一處雜草叢生的岸邊。
    葉笑天隨意看去，看到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和他一樣，在身旁擺了一個小桌子，靜坐在河邊，一邊釣魚，一邊品酒。
    一個土壇之中，一股酒香飄入江中，飄入葉笑天鼻息之間。
    老人那悠然天地間的自由，讓葉笑天都有些羨慕，看著對方的眼神，一時間都忘記移開了。
    老人似有所感。
    放下手中的酒杯，抬頭朝著江中看過來。
    當他看到葉笑天之後，並沒有像其餘人那樣的目光，反倒是善意一笑，投來了一個同道中人的笑容。
    “小書生，看你年紀輕輕，沒想到也到了這種境界，不知可否留個姓名，將來如果再相遇，你我再度把酒言歡如何？”
    葉笑天朝老人拱拱手。
    回道：
    “晚生葉笑天。”
    老人也拱拱手，回答：
    “老夫李長生。”
    葉笑天一愣。
    李長生？
    凡人居然取這個名字，可有些意味深長啊，畢竟在他的印象之中，這種名字，一看就是追求大道的修士大能所取，可不像一個凡人能取出來的。
    老人看出他的驚愕。
    葉笑天殊不知。
    釣魚老人李長生，在聽到他的名字之後，心中也同樣湧起了一陣驚愕，也對他的名字有了很多猜想。
    “葉笑天，也笑天，小友好名字！”
    葉笑天拱手。
    笑道：
    “李長生，你我皆難得長生，前輩好名字！”
    對視一眼。
    一老一少，相視大笑。
    李長生品一口酒，又道：
    “笑天小友，敢問一句，老夫品酒，品的是一份自由，小友你品茶，品的又是什麽呢？”
    聽到老人這番話。
    葉笑天心中，陡然炸響一道雷霆。
    是啊，自己品的是什麽呢？
    一時間，葉笑天眼神有些迷茫，漸漸陷入了沉思當中。
    岸邊。
    老人的聲音再度傳來：
    “笑天小友，今日你我有緣，贈你一壺濁酒，相逢於此，便是緣分，相見於江湖，相忘於江湖。”
    說話間。
    隻見老人抬手。
    袖袍一揮。
    轟然間。
    對方岸邊那桌子之上的酒壺，當即淩空飛起，滴溜溜旋轉著，禦風而行，朝著葉笑天的竹筏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