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睡著了嗎？”
    孔霖安站在門口小聲問道。
    厲奕琛布滿血絲的眼球深深看了眼床上的孔慈音，點點頭。
    他給孔慈音蓋好被子隨後來到門外。
    眼看著厲奕琛還要繼續往書房走，孔霖安一把牽住他的手。
    “爸爸，下去吃點東西吧。”
    厲奕琛愣了愣，抬手摸摸霖安的腦袋。
    “我不餓。”
    “我餓。”孔霖安仰頭說道。
    “爸爸，我餓。”
    厲奕琛喉嚨有些發緊。
    “好。”
    兩人下樓，桌上的菜還冒著熱氣。
    厲奕琛給孔霖安的碗裏夾了許多菜，基本上全是孔霖安愛吃的。
    “爸爸，夠了。”
    直到孔霖安出聲，厲奕琛才停下動作。
    孔霖安生疏地給厲奕琛夾了點菜。
    “爸爸，你快吃，等會就涼了。”
    厲奕琛嗯了一聲。
    父子倆靜靜吃著飯，縈繞在他們心頭的是數不盡的悲傷和難過。
    孔慈音現在是睡了，那醒來之後呢？
    又會是什麽樣？
    是求著厲奕琛放過她嗎？
    不管什麽樣，都不會令人高興。
    別墅裏變得更加安靜了，監獄那邊來了電話，問孔衛華的後事怎麽處理。
    厲奕琛握著手機思考了很久，他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麽和慈音說。
    孔慈音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她目光空洞地看著天花板，隨後轉動眼球，看著牆上鮮紅的囍字。
    囍字是她親手貼的。
    她一共貼了兩次。
    第一次是在七年前，她滿懷期待地等著婚禮的到來，幻想著婚後的日子，盼望著自己步入新的生活。
    第二次是在前幾天，哪怕她知道厲奕琛有事情瞞著她，哪怕許多事情她找不到原因和頭緒，她都願意再和厲奕琛結一次婚，她也是如此的期待著。
    可現在，那個囍是個笑話，活生生的笑話。
    它一遍又一遍地嘲諷著孔慈音，嘲諷她的愚蠢，嘲諷她的幻想。
    孔慈音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她一把坐起身，瘋了似的將牆上的囍字撕扯下來。
    動靜驚醒了沙發上的厲奕琛。
    他連忙站起身，看見孔慈音的動作後一頓。
    他疲憊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痛楚。
    孔慈音扯下牆上的字，又看見了房間被布置好的氣球和燈帶。
    她又開始一一摧毀，將那嘲諷自己的東西全部摧毀幹淨。
    厲奕琛怕她欺負太大動了胎氣，連忙將她抱住。
    “慈音，我來。”
    孔慈音掙紮的動作停住了。
    她紅著眼睛冷冷的看著厲奕琛。
    厲奕琛見她心情平複好後，然後開始動作。
    燈帶，氣球，囍字，所有的紅色喜慶的東西全部都被弄掉。
    孔慈音呆滯地坐在床上，厲奕琛從樓下端上來一碗湯。
    “喝點吧。”
    孔慈音沙啞道，“厲奕琛，你放過我。”
    依舊還是昨天那句話。
    厲奕琛不回答，盛起一勺湯遞到她嘴邊。
    孔慈音半晌都沒有動靜。
    “慈音。”
    孔慈音抬眸，看了眼他又看了看嘴邊的勺子。
    她猛地推開麵前的碗，‘砰’的一聲，碎了一地。
    “厲奕琛，你不用做好人。”
    厲奕琛目光落在她攥緊微微發抖的手。
    他喉嚨發緊，“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著想。”
    孩子……
    孔慈音低著頭，覆在小腹上。
    隨後她站起身，充滿恨意的看著厲奕琛。
    “為什麽要讓我懷孕？你就這麽恨我嗎？”
    厲奕琛沙啞道：“不是的，慈音，這是個意外。”
    孔慈音哈哈大笑，淚水順著臉頰劃過。
    “意外，又是一個意外？厲奕琛，你怎麽總有那麽多意外？”
    “慈音，我打算在婚後和你坦白，隻是……”
    “隻是什麽？結果沒想到我竟然恢複了記憶對嗎？這又是一個意外不是嗎？”
    孔慈音這幾天的眼淚似乎都要流幹了。
    “厲奕琛，我爸已經沒了，我爸已經沒了啊。”
    與其說讓孔慈音痛苦的是厲奕琛的欺騙，倒不如說是孔衛華的離世。
    “你說是我爸害了你，現在他死了，是不是可以償還了？”
    “你說是我傷害了楊清婉，她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我已經被你弄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是不是也可以償還了？”
    說著，她的語氣開始變得急促。
    “霖安，霖安也遭受了不少痛苦，我們母子這麽多年的罪是不是都可以償還你的恩怨啊。”
    孔慈音一聲聲的質問讓厲奕琛又經曆一次被淩遲的痛苦。
    “慈音，是我的錯，一直以來都是我的。”
    孔慈音含淚問道：“真的是你的錯嗎？”
    厲奕琛連忙承認，“對，一直都是我的錯。”
    “那我原諒你了。”
    厲奕琛一怔，“什麽？”
    孔慈音抹掉眼淚，情緒開始變得平穩，隻不過，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我說，那我原諒你了。”
    緊接著，她用那空洞毫無感情的眼神看著厲奕琛。
    “你的錯，我原諒你，所以我們扯平了，我們毫無關係了。”
    “不！”厲奕琛一口否認。
    他或許知道孔慈音要說什麽。
    “慈音，我們之間根本就扯平不了。”
    “那你想怎麽樣？”
    厲奕琛又開始重複了那句他重複了一萬遍的話。
    “我想補償你。”
    “可我不需要！”孔慈音大聲嘶吼。
    她梗著脖子，臉頰通紅，手腕上的青筋都凸起。
    “我不需要你的償還，彌補，我都不需要，我不稀罕！”
    “厲奕琛，你現在為我做的所有一切我都不需要！”
    “我現在，隻想逃離這裏，我再也不想和你扯上關係了，你懂不懂啊！”
    厲奕琛垂落的雙手捏成拳頭，久久沒有說話。
    他愛上了孔慈音，做不到放手。
    一想到慈音的世界裏再也沒有他的位置，他就害怕恐慌。
    所以，他一定不會放開慈音的手。
    厲奕琛轉身走到門口，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慈音，給我一次機會。”
    孔慈音又笑了。
    “給你機會，那你有給過我機會嗎？”
    “厲奕琛，你給過我機會嗎？”
    “你沒有，你連說話讓我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憑什麽就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