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聲環繞在兩個人耳邊，不知過了多久，阿婆才開口：“那天一早天就灰蒙蒙的，他非要出去打漁，我怎麽都攔不住。”
    “那天以後，老頭子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說到這裏，阿婆忽然扭頭看著身邊的曲翩然，仿佛想求證，“別人總說我家老頭沒了，我總覺得他還在，遲早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曲翩然被阿婆的情緒感染，下意識跟著重重地點頭，“會回來的。”
    阿婆歎了一口氣，像是在說服自己似的：“所以我怎麽能走呢，我要守著這個小房子，萬一以後老頭子回來找不到家怎麽辦。”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耳邊傳來“轟隆”的雷鳴聲。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原本，曲翩然還打算趁著自己在阿婆家的時間，努力勸說她簽下拆遷合同。
    可是現在，她連把合同掏出來的勇氣都沒有了……
    沒想到，阿婆不願意離開竟是這個原因。
    她有些懊惱地垂下頭，把合同往包裏塞了塞，阿婆已經很苦了，她不能再這樣強人所難了。
    好在阿婆很快就收起了神色，她慢慢吞吞地站起身，瞥了一眼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的曲翩然，說
    道：“今天雨下這麽大，天氣預報說，可能幾天都停不了，我得去後院打理一下我的菜園。”
    說完，阿婆撐開傘，準備往後院去。
    曲翩然連忙把自己的小包放在椅子上，跟在她身後，“還有多餘的傘嗎？我也去幫忙。”
    阿婆有些懷疑的看著她：“你這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的丫頭，會做這些嗎？”
    曲翩然有些赧然的吐了吐舌，“當然會。”
    話都說到這裏，阿婆隻好又掏出一把傘，放在她手裏。
    兩個人的小傘一前一後，出門拐個彎，就到了阿婆口中的“菜園”。
    說是園子，也不過隻有一塊小田，但被阿婆種著不同種類的蔬菜。
    曲翩然學著阿婆的樣子，站在田壟上，努力抬手把雨棚缺漏的地方填補好，又蹲下來把被雨水衝刷得有些蔫吧的菜摘下去。
    麵前的棚子壞的位置有點靠裏，曲翩然踮著腳，才終於摸到空缺，放了一塊貼片補好。
    她正準備蹲下來看麵前青菜的狀態時，忽然看見對麵阿婆腳滑，倒在了菜地裏。
    “阿婆！”
    被雨水打濕後的泥土十分濕滑，曲翩然顧不上打傘，快步跑到阿婆麵前，趕緊把她扶
    了起來。
    阿婆渾身都沾滿了泥土，她抑製不住的咳嗽，隻覺得頭上沉沉的有些眼花。
    曲翩然焦急地把旁邊的雨傘拿起來，撐在阿婆的頭上，“我先扶您進去，這裏等會我再來處理。”
    阿婆咳嗽著點點頭，在曲翩然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看著曲翩然忙來忙去的身影，自嘲道：“老了老了，以前這樣摔一跤，什麽事情都沒有。”
    曲翩然拿起一條幹淨的毛巾，遞給她，低聲問道：“島上經常下這樣的大雨嗎？”
    “不算經常，隻是每年都有個短暫的雨季。”
    阿婆簡單把身上的泥土擦幹淨，就把毛巾放在水盆裏。
    隨後她慢慢走到衣櫃前，拿出一套新衣服，自顧自的換上。
    曲翩然心裏還是有點不放心：“阿婆，有沒有哪裏摔傷？”
    阿婆搖頭，“老太婆我還沒脆弱到那個程度。”
    話音剛落，阿婆作勢還打算重新回到菜園。
    曲翩然強勢地按住她，“剩下的活我都能幹，我來就行，您在家歇歇。”
    阿婆也十分倔強，還想起身，嗓子沙啞地說：“我又不是動不了，讓你這個小丫頭幫忙算什麽事？”
    曲翩然思
    索片刻，才說：“就當我付給你的房費！”
    聽她這樣說，阿婆才勉強接受下來，放任曲翩然獨自出門。
    臨出門前，阿婆還刀子嘴豆腐心地提醒了一句：“你可別像我這個老婆子一樣，摔一跤，我這把老骨頭可扶不動你。”
    曲翩然莞爾，忍不住笑了笑：“知道了。”
    其實菜園已經打理得差不多，曲翩然就將最後的工作收尾一下，她挎著籃子又在後院四處走了走，才發現阿婆不光種菜，還養了不少牲畜。
    害怕阿婆心裏掛念著這裏，曲翩然順便檢查了羊棚和豬棚。
    全都沒有問題後，她才回到小院裏。
    即便是撐著傘，曲翩然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打濕了一些。
    剛打開門，曲翩然就已經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阿婆笑罵道：“你是聞著飯香才回來的嗎？就剩那點兒活，怎麽待了這麽久？”
    曲翩然坐下來解釋道：“看見您還養了一些豬羊，就順便去看了一下，基本沒什麽大問題。”
    阿婆給她盛了滿滿一大碗米飯，“我都差點忘了，你這丫頭還挺細心。”
    得到了阿婆的誇獎，曲翩然笑了笑，扒了一口飯。
    剛吃兩口，傅
    景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曲翩然晃了晃手機，嘟嘟囔囔地對阿婆說：“阿婆，我先接個電話。”
    說完，她走到自己的小房間，才接通了電話。
    剛接通電話，曲翩然甚至能聽見對麵翻看文件的聲音，他似乎沒有意識到電話已經接通了。
    曲翩然見狀輕輕“喂”了一聲。
    傅景煜停下手上的事，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麵的雨水，語氣中透著擔憂：“看天氣預報說，海灣島嶼目前是大雨？”
    曲翩然隔空點頭，“對，雨下的特別大，我今天應該是回不去了。”
    傅景煜揉了揉眉心，唇畔微動，“一定要注意安全，等雨停了我去接你。”
    “好。”
    曲翩然心下一暖，便主動把好消息分享給他，“今天拆遷合同已經簽得差不多，工程隊已經開始恢複了。”
    傅景煜向來不吝嗇自己對她的誇讚，“做得很好。”
    說到這裏，曲翩然又想到劉律師跟自己說的那幾句話。
    上一個過來談判的人，難道真的連這種最基礎的信息都沒有查清楚嗎？
    曲翩然瞄了一眼還在吃飯的阿婆，壓低聲音說：“在我之前派來這邊談判的人，是什麽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