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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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話說出來,馮萬裏聽了,自是不好受的。
    還好白玉天隻是表明了一下心跡,要有恩報恩、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對馮萬裏不存在什麽惡意,更沒有相要挾的意思。再者,退一步講,江湖武林人士,一旦恩怨難清,想著用生死來做個了斷,早已司空見慣,習以為常,引不起什麽非議。
    話,已出白玉天之口,已入馮萬裏之耳,馮萬裏自是要闡明一下自己的心跡。
    可一邊是公道與正義,一邊是師門與情意,就算擱在聖人身上,怕也難以痛痛快快地做出選擇,更別說馮萬裏一個世俗禮教之人,惟師父之命是從。一時處於兩難境地,不知如何開口,更不知怎麽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白玉天該是認識到了這一點,沒等馮萬裏回話,溫聲說道:“馮大俠,晚輩有一言如鯁在喉,可謂不吐不快,不知你愛不愛聽?”
    馮萬裏那弟子阿華一旁聽著,見師父馮萬裏沒有不願聽的意思,隻因身份擺在那裏,難於開口而已。於是自作主張,越俎代庖起來,從旁插話道:“白少俠,我師父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你有什麽話直說無妨。”
    白玉天見馮萬裏對弟子的多嘴多舌沒有感到不適,便將阿華的言語聽了進去,說道:“馮大俠,昨晚你們碧落湖的兩個徒孫行刺未遂,今晚你又來了,你師父趙明秀投敵判宋已成事實。你若真覺得碧落湖不該因為趙明秀的邪惡不堪而走向覆滅,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挺身而出,大義滅親,與天下正義之士一道鏟除邪惡,弘揚天地正氣。”
    那弟子阿華接話道:“白少俠,我師父如你說的這般做了,你們真能對碧落湖另眼相看?”
    “你說呢!”白玉天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一旦天地間正氣橫行,妖魔鬼怪無處藏身,碧落湖自不再是那邪惡之地了,哪還需要他人來另眼相看。你說是不?”
    那弟子阿華歡聲道:“那還真是。”
    白玉天見馮萬裏的眉頭微微蹙了蹙,固有的意念好像有所鬆動,說道:“馮大俠,就算你念及趙明秀於你有教養之恩,實難做到大義滅親,但要想碧落湖不隨著趙明秀一起覆滅,助紂為孽是萬萬不能再有的了。如若不然,天下正義人士該怎麽看待你們,拿什麽理由來寬恕碧落湖之前所犯下的罪孽。”
    那弟子阿華身為碧落湖門人,能保住碧落湖自是他最大的心願,對白玉天說的話越聽越覺得在理,於是壯大膽子朝馮萬裏說道:“師父,師公他老人家已連民族大義都分不清了,想必白少俠先前說的那些話絕非信口胡說。為了碧落湖的未來,弟子覺得白少俠剛才說的話在理,當秉承正義,拋卻私情......”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馮萬裏聽了就難受,哪能讓他再說下去,怒喝道:“住口。”
    弟子阿華小聲說道:“身為碧落湖門人,自當以守住師門為己任,我又沒說錯。”
    馮萬裏怒喝道:“就算你沒說錯,也不能在外人麵前詆毀你師公,尊師重道不知道嗎!”
    白玉天歡笑道:“馮大俠,趙明秀既然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理當不怕他人背後議論。做了惡事,他人若連背後說一句公道話的資格都沒有,這世道豈不是惡人吃香、好人遭殃。既如此,還需要什麽尊師重道,難道還要稱頌作惡之人、詆毀向善之人不成?”
    崔鶯鶯覺得白玉天的聲兒有些過大,不是很好,拉了拉他的衣袖。
    白玉天才不這麽想,更大聲兒說道:“馮大俠,你若是覺得你徒弟不懂尊師重道,那你就好好尊師重道去。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一聲,你今晚隻要跨進府衙半步,碧落湖的名號於江湖武林之中將銷聲斂跡,惟恐人知。不信,你可以試試。”
    話說完,再也不等馮萬裏是什麽反應,牽著崔鶯鶯的手跨步離開。崔鶯鶯很想向馮萬裏話個別,硬是沒得到白玉天的同意,隨步而去。
    阿華等白玉天走遠,小聲說道:“師父,我們走吧。”
    馮萬裏看了一眼府衙高高的牆壁,不經意地說道:“阿華,白少俠說的話,你願意信嗎?”
    弟子阿華受寵若驚,回道:“師父,你怎麽這麽問啊?”
    馮萬裏說道:“為師當年,由於不認同你師公為人處事的方式方法,碧落湖後來的一切對外事務,你師公便很少讓為師參與其中,所以碧落湖這幾十年到底對外做了些什麽,為師不是很清楚。白少俠剛才說,他跟你師公有著五大仇恨,為師好些還是第一次聽說。”
    阿華答道:“師父,白少俠說的話可不可信,徒弟不知道。不過我們今晚到此,所為何來,自不用他說,師父你是知道的。漢人的大宋,黨項人的西夏,現在大宋與西夏刀兵四起,相幫西夏李元昊,背叛大宋,就是出賣祖宗。一個連祖宗都可以出賣的人,說他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過惡事,於情於理,多少可以讓人相信一二。”
    馮萬裏聽到“出賣祖宗”四個字,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好似極為難受的樣子。
    阿華見之,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立馬躬身抱拳道:“弟子言語有失,師父莫怪。”
    馮萬裏臉色恢複平靜,溫言道:“你沒有說錯,是為師想錯了。”朝來時的路走去。
    阿華聽過,倍覺莫名其妙,跟上師父的腳步,問道:“師父,我們現在去那裏啊?”
    馮萬裏道:“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師父明早送你上路。”
    阿華一聽,立馬靈魂出竅,跪倒在地,磕頭道:“師父,弟子那裏做錯了,請師父明示。”
    馮萬裏很是奇怪,這好好的怎麽瞬間跪下了!見徒弟阿華不停地磕頭,好似處於恐懼之中難以自拔,這才意識到剛才那句“師父明早送你上路”將他嚇著了,連忙解釋道:“起來。為師剛才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讓你日後跟著白少俠,盡力化解他與碧落湖之間的恩怨。”
    阿華恍悟過來,起身說道:“師父,你剛才真把徒弟嚇著了,我還以為你自此不要徒弟了。”
    馮萬裏邊走邊說道:“傻孩子,為師帶你出來,不過是想將你拽出那是非之地,怎麽可能有加害你的心。以後可不能再有這等想法了。”
    阿華跟上馮萬裏的腳步,答道:“是,師父。”
    師徒倆順著月亮的方向走了好大一段路程,終於尋得一處幹淨之地停下了腳步。
    所謂幹淨之地,不過是一無犬叫聲,二無巡邏兵,三無過路人,屋子內不會傳出有呼嚕聲,不會影響“房上君子”的清夢。
    師徒倆悄無聲息躍上房頂,安靜地躺下來,觀看了一會兒星星與月亮,因太過疲倦,閉上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俗世的一切煩惱暫時隨著美夢的到來而煙消雲散。
    不知過了多久,東方天空放亮,趕早的人們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師徒倆雖沒睡夠,但房頂是別人的,不想聽見主家的大呼小叫,便坐起身伸了伸懶腰,下得房頂,行走在了迎風起舞的灰塵裏,朝著西城門尋去。
    到得西城門,見城門大開,跟在稀稀散散的人群裏出得延州府城,在城外尋得來時寄養馬匹的農家,跨馬尋得一處茶棚,喝上一口早茶,要了幾個餅吃上當早飯,換上另一副心情。
    馮萬鵬見徒弟阿華吃飽了來,有了精神,便付了早餐錢,牽著馬走離茶棚,在一僻靜處坐了下來。朝四周望了望,發現很遠處才有人影,很是放心地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從錢袋裏拿出一個小紙塊,緊緊地拽在手裏,向徒弟阿華微微伸了好幾次,就是沒能遞過去。
    阿華有些不解,問道:“師父,這是什麽?”
    馮萬裏表情凝重,小聲說道:“石清華,你能一生守正嗎?”
    石清華一拜在地,大聲答道:“岩壑閑遠,水石清華。師父給弟子起名石清華,就是盼著徒兒能像清麗秀美的景致一般,見之心喜然,處之心豁然。弟子從不敢忘,自是能一生守正的。”
    “好,師父相信你。”馮萬裏起身,牽起徒弟石清華,將手中小紙塊放入他手心,說道:“清華,這是江湖武林聞之色變的奇毒化功散煉製的方子,你收好。等到達慶州後,找個時機,代為師轉交給白玉天少俠吧。”
    石清華拿著小紙塊看了一眼,說道:“師父,這麽邪惡的東西,銷毀就是了,為什麽還要交給他啊?”
    馮萬裏坐了下來,等石清華也坐了下來,說道:“你知道你催師姐的爹爹是誰嗎?”
    石清華答道:“師父曾跟我提起過一次,說是百草仙崔永月,聽江湖傳言,他早已死了。”
    馮萬裏道:“昨晚聽白少俠說,崔永月是他師父,想必還活在世上。”
    石清華好像明白了點什麽,小聲問道:“師父,你是想借白少俠的手,將這藥方轉交給催世伯嗎?”
    馮萬裏說道:“你催世伯的師父名叫孫仁景,醫術驚奇,天下奇毒隻要被他遇見,過不多時就能煉製出相應的解藥。他幾十年行走江湖,救下了不少江湖豪傑的性命,江湖武林人士為了感謝他,稱呼他為耀州藥王。”
    石清華問道:“昨晚聽白少俠說,崔世伯的師父死於師公之手,是真的嗎?”
    馮萬裏答道:“藥王孫仁景的確是死於你師公之手。”
    石清華說道:“這麽好的一個人,有益於天下,師公為什麽要殺他啊?”
    馮萬裏看了石清華手中那小紙塊一眼,歎息道:“應該是因為你手中那藥方的緣故吧!”
    石清華腦中一個觸電,驚奇道:“師父,你是說,師公怕藥王研製出化功散的解藥,才下此毒手的?”
    馮萬裏微微答道:“或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