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晚再次看向中年男人，這男人看似應該是哪個富貴人家的管事。
    這京城中權貴如雲，但凡是能做上管事的哪個不是人精，說話辦事兒自有自己的一套行為。
    這雖然不至於怕事，處處躲避遮掩。
    但主打一個圓滑，最起碼不會主動在外麵給自家主子生事。
    可這位。
    怎麽看，都像是要將事情鬧大的樣子。
    薑晚看向那中年男人，問道：“你是？”
    “在下姓鄭，是安南侯府京郊莊子裏的管事。”中年男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說起來，這嘉興郡主與我家世子成了婚，那咱們也是一家人了。”
    男人說著，話鋒突然一轉，
    “可這一家人歸一家人，就算是郡主殺了人也得償命。”
    “哪裏用一個棺材一包銀錢就能打發了的。”
    鄭管事身邊的人馬上迎合，“是啊，而且這可不是殺人，這是吃人啊！”
    “這胖子會不會就是傳言裏的惡鬼？”
    “對了！郡主不是……”
    “你閉嘴！”鄭管事突然開口嗬斥。
    可已經晚了。
    那男人的一番話說出來，瞬間提醒了周遭的百姓。
    近日這紅雲觀一帶可是出現了不少惡鬼傳說。
    有捉人的，有吃人的。
    甚至京中還有那郡主本就是惡鬼替身而來的傳言。
    眼下再看那滿臉鮮血的男人，以及這個自稱是郡主府人的女人，突然毛骨悚然起來。
    “你說……這男人會不會就是郡主養的小鬼啊？”
    “是啊，不是聽說那郡主本身就是借屍還魂的惡鬼？”
    那男人幾句話說完，眾人的目光都被引到了薑晚身上。
    小姑娘一身利落的騎裝，她不施粉黛，卻麵若桃李。
    是個樣貌出眾，且一身颯氣的女子。
    周遭的雖都是普通人，但多數是富貴人家的奴仆家生子。
    公子小姐他們見過不少，一眼就看出這女子身份不一般。
    而且那吃人的怪物她竟能一人製服，甚至不顯半分狼狽。
    這樣的人，若是想要逃，他們根本攔不住。
    就在這時，那原本已經打算收錢完事兒的老漢，再次抱著孩子放聲大哭起來。
    既沒有同意也不見拒絕。
    隻是哭聲淒厲，顯然是感覺有了由頭，或許能大訛一筆。
    薑晚看何虯不斷扭送身體，狂躁的情緒完全壓不住的模樣。
    就知道她們必須離開了。
    若是任由何虯這樣下去不是他死，就是掙脫禁錮再次傷人。
    可眼前這些百姓的狀態也沒好到哪兒去。
    好像認定了她不會出手對付他們，開始咄咄相逼，似乎必須讓自己承認，郡主是妖女一般。
    她是當真沒有想到，當初在酒樓聽的那一耳朵傳言，竟然散播得如此之快。
    甚至和紅雲觀的鬼怪案牽扯到了一處。
    若此時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她當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正猶豫要如何脫身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何人在此聚眾！”
    一個身穿官服的男子騎馬而來。
    他抬手舉著馬鞭指向眾人。
    “都散了。”
    那原本站在人後的鄭管家，見來了官差。
    趕忙衝了出來，指著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道：“大人！這孩子被人殺了啊。”
    “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麵，被開膛破肚，扯了腸子出來，還被那個人給吃了。”
    說著抬手指向何虯。
    根本不用調查，何虯的下巴和嘴巴周圍還滿是未凝結的鮮血。
    甚至身上也滿是噴濺狀的血跡。
    地上的孩子雖然被布蓋著，可鮮血已經淌了一地。
    “還有這位姑娘，她說自己是郡主府的人。可郡主府的人能殺了人不償命嗎？”
    那官人看向薑晚。
    隻是目光在觸及那張清麗的麵龐時，瞳孔驟然縮了一下。
    男人雙手抱拳，單膝跪下，“郡主！”
    薑晚在男人抱拳時就明白不妙，可根本來不及阻止那人已經叫破了她的身份。
    鄭管家聞言，瞬間激動起來。
    他站出身來，招呼身邊的眾人，“各位，她竟然就是那個農戶女，那個妖女郡主！”
    “怪不得，怪不得有這等傳言。”
    “你們看看她身邊的那個，不就是妖女的仆從嘛！是妖怪！是吃人的妖怪啊！”
    原本還撲在兒子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男人，突然驚了一下。
    他猛地抬頭看了薑晚一眼，竟快速向後退了好幾步。
    可退了幾步後又跑回來，拉著兒子的屍體一塊向後退去。
    薑晚看著依舊跪在地上垂頭不言的人。
    心頭冷笑。
    她這是被人惦記了啊。
    她將黑刀從後腰抽出來，看著那鄭管家道：
    “妖女？你可知誣蔑郡主是什麽罪名？”
    鄭管家見薑晚掏了刀子，身體本能地向後躲了躲。
    “怎麽？你還不承認了？”
    “嘉興郡主，樂溪山臨溪村人，借屍還魂恩將仇報害死親大伯一家人不說，連親生父親都死在了你手中。”
    “之前大家都覺得這傳言莫名，我也是不信的。”
    “畢竟怎麽說，郡主可是我家世子的夫人，說起來您還是我的主子。”
    “可今日，饒是背著背主的罵名我也要說，您腳下這位，可是吃了人啊！”
    “你一個小小女子，徒手製住這種惡人，您說您隻是個農家女，誰信？”
    他這話說完，眾人皆是迎合。
    薑晚站在那裏就如同一個身形瘦小的小姑娘。
    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樣子，饒是她才剛動手製服了一個他們口中的惡鬼。
    可還是打心底裏怕不起來。
    甚至在鄭管家一聲聲指證中，不斷增加了他們心中的自信，竟一步步圍了過來。
    薑晚手中把玩著短刀，眉頭緊皺。
    眼前這些不過是一些與她毫無瓜葛的百姓。
    而有關於她的那則流言，竟然已經滲透到這種地步了嗎？
    甚至開始與山間惡鬼的案件相結合。
    她今日若是不來還好，隻要來了，不管有沒有何虯，想來都有一盆屎等著扣在她頭上。
    薑晚目光從依舊跪在地上的人身上掃過，又看向一旁的鄭管家。
    好。
    好一個安南侯府。
    好一個青草、薑靈。
    她當真沒想到，這兩個貨能逼她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