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連連點頭：“好，那就一言為定。”
    和孫元化聊完離開火藥工坊時，已是子夜過半。
    沈煉將孫元化夠花的地圖揣到袖兜裏時，卻發現和喬家兄弟寫得契約文書不見了。
    頓時周身一冷，這可是契約書等同於現代社會的股權轉讓書啊，沒了這玩意，日後錢莊票號的分成紅利，包括軍方采購的壟斷權都成了老大難問題。
    沈煉仔細回想有可能丟在何處。
    火藥工坊是肯定沒有的，孫元化這人對書桌上的圖紙視若珍寶，多一張少一張他都一清二楚。
    沈煉可以確定他從俞鎮回來時，契約文書還在的，隨後他就去了孫承宗的書房。
    莫非……
    沈煉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猶豫再三還是折返去找孫承宗。
    如果真的落在孫承宗的房間，他倒不怕被人瞧見，反正契約書上表明了這次的壟斷性合作隻是在大淩河城，也算是他這個縣令的管轄範圍。
    等他硬著頭皮來到孫承宗書房時，守在外麵的下人倒是如釋重負：“沈大人，可算等到您了，孫大人吩咐了，沈大人肯定會折返的，讓奴才在這兒等著呢。”
    很顯然，孫承宗是看到了那份契約書了。
    “那就有勞通報一聲，我怕耽誤
    孫大人歇息。”沈煉客客氣氣的說道。
    “不必通報了，孫大人說了若是沈大人到了直接進門即可，大人等著您呢。”
    沈煉便不再猶豫，邁步推門走了進去。
    屏風後麵的孫承宗端坐在書案前，那張蓋了印章紅戳的契約書鋪在他的麵前。
    “沈煉，總算等到你了。”孫承宗抬手示意他落座。
    “孫大人都看過了吧？”沈煉明知故問。
    孫承宗點了點頭。
    “沈煉，晉、徽、豫商以及與蒙古等少數民族通商，我不反對，畢竟俞鎮的從商業上籠絡親善大明的民族是好事，可若是軍方采購的名義以利驅使商人，與遼東邊軍合作共贏，可就有問題了。”
    “孫大人，您覺得問題在哪兒？”沈煉請教。
    “一旦鮮有成效，勢必會紛紛效仿，遼東文武官員本就派係不一，內部傾軋嚴重，加上軍種貪腐橫行，引發反彈可就造成打亂了，眼下都要籌備戰事了，一旦票號錢莊成風，遼東的秩序就被打破了。”
    孫承宗的擔憂沈煉當然明白，大淩河城能夠大刀闊斧的改造盤活商業貿易，那是沈煉精心準備謀劃所致，可遼東重鎮可不止是大淩河城？錦州、寧遠、大興一旦都紛紛效仿，也來搞軍務
    采購壟斷政策，肯定會讓文武官員聯合起來，發動更大的利潤。
    沈煉沉默了片刻，才道：“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沒有急著和孫大人匯報，畢竟這契約書也才剛剛簽訂好，何況壟斷權是十年之內，這意味著紮根蒙古國的喬家勢必不會和大淩河城之外的重鎮合作了。”
    “遼東關內的商賈富紳有多少是衝著俞鎮來的，若沒有俞鎮的紡織廠為基礎，哪裏能夠建得起小互市？”沈煉的cbd也已小有所成，很快平地高樓商業街就會投入使用。
    放眼整個遼東，沒有任何一個重鎮，能夠在短時間呃逆達到這樣的效果。
    “孫大人，您的擔憂我也考慮過，製衡民生、經濟都需要銀子，軍餉、軍糧也要銀子，這契約書也寫明了，條款和又會，附帶的那些條條框框您也看了，別的不提，至少未來三年大淩河城不會為了軍餉軍糧發愁。”
    孫承宗麵無表情，目光盯著麵前二十幾頁的契約文書。
    “蒙古牧民的牛奶羊奶，牛肉羊肉，甚至牛二批羊皮靴子，羊絨冬裝，這些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優惠，我作為大淩河城的縣令，在其位謀其政，有何錯呢？”
    沈煉說道：“就拿錦州的袁大人來說，他
    若是知曉了我這契約書的內容，也來個推恩優惠政策，軍務采購為名，除非雙管齊下，有紡織廠這樣的規模兜底，能夠暫時讓投資的士紳巨賈看到利潤才行。”
    “你是說袁崇煥不如你擁有得天得厚的優勢？”孫承宗負手而立，挑眉問道。
    “當然不是。”沈煉連忙搖頭。
    可他和孫承宗都知道錦州沒有實幹的工廠。
    “孫大人，不同的重鎮策略肯定不同，袁大人是您的學生，定然有更好的辦法，我是望塵莫及的，畢竟我隻是個小小的縣令，管好我一方水土的前提下，盡可能的為遼東戰局出分力量。”
    沈煉嘴巴都說幹了，視線落在那一摞蓋章的契約書上：“大人放心，等喬家那邊開始按契約書進行供應這些軍務采買的吃喝用品時，肯定會將我的份例送到您這兒，大人能夠幫我保管好這份契約書我是感激的。”
    感激兒子讓孫承宗臉色不悅。
    這個沈煉真是大膽啊，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還要將他享受的那份轉贈，還冠冕堂皇的說是感激保管契約書。
    分明是赤裸裸的賄賂。
    沈煉瞧見孫承宗臉色不悅，索性放肆一把，繼續說道：
    “孫大人，站在你的角度，看到的是遼東
    被打亂的秩序，可遼東的眼下的困局您考慮了沒？”
    “今年整個遼東將士們的冬衣是大淩河城俞鎮一力承擔的，那明年呢？還要俞鎮做冤大頭不成，紡織廠的工人是大明的百姓，他們也要生活，也要吃飽穿暖，難道一次次被邊軍壓榨免費做苦力？”
    “其次，今年雪災泛濫，後金都開始易子而食，皇太極沒吃沒穿不得不掠奪朝鮮，從而保全後金，遼東呢？軍餉和軍糧在哪兒，靠朝廷嗎？”
    “孫大人比我清楚，否則也不會沿用熊大人的屯田政策，自給自足了。”
    沈煉苦口婆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就是水，這麽遼東的兵將就是舟，若是極其民憤，我們會是什麽下場，這裏不是富饒的江南，可以壓榨出銀子，這裏是遼東啊。”
    “大人心裏也有一麵鏡子，深知朝廷目前的狀況，我這麽做能夠簇錦毛衣往來，也能夠解決百姓的民生問題，吃飽穿暖，再賺點小錢，這就是百姓想要過的日子，何況契約書都是按照律法簽訂的。”
    沈煉道：“除了壟斷性的優惠政策，並無別的出格之處，大人也知道合作的時間越久，分紅也就越多，稅收就是分紅，這樣軍餉不就有了嗎？”